- 牛津通識讀本:美國最高法院通識讀本
- (美)琳達·格林豪斯
- 6813字
- 2018-12-29 17:50:51
第一章 建院之初
“聯邦司法權,由一所最高法院和國會因時設立的下級法院行使。”
透過聯邦憲法第三條首句這段文字,制憲者們宣告了一座世人尚不熟悉的機構的誕生,這是一所有權審理因聯邦憲法和法律“興訟”的案件的國家級法院。但是,1787年制憲時,憲法對最高法院權限的實際適用范圍,即最高法院相對于新政府另外兩個民選分支的職能,界定得遠不夠明確。圍繞最高法院職能的爭議,也一直延續至今。如今,被提名進入最高法院的候選人,還經常會被參議院司法委員會
成員要求絕對不得以所謂“司法能動主義”的方式履行大法官職權。
我沒打算把這本書寫成一部以敘述歷史為主的作品。我的寫作目的,是讓廣大讀者了解當今美國最高法院如何運行。要實現上述目的,并不需要對最高法院的歷史進行巨細靡遺的介紹,但是,了解這個機構的起源,將有助于我們理解,今天的最高法院究竟在何等程度上成為了自身歷史的主導者。最高法院成立伊始,就以界定自身權力的方式,填補了憲法第三條規定的空白。在此過程中,它也推翻了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在《聯邦論》第78篇(《聯邦論》共85篇,都是為呼吁公眾支持對憲法的批準而作)中的預測:最高法院不能“影響槍桿子和錢袋子”,手頭“既無武力,也無意志,除了判決,別無所能”,司法機關將被證明是“最不危險的權力分支”。時至今日,這一自我界定的進程仍在延續。
1781年,剛剛誕生的邦聯通過的《邦聯條例》,并沒有創立國家層面上的司法系統和行政分支。(這一時期,全國僅有一家國家級法院,即捕獲上訴法院,它的管轄范圍僅限于捕獲船只引發的糾紛。
邦聯國會也有權設立解決各邦邊界爭端的特別法庭,但這樣的法庭僅設立過一次。)與現在一樣,那時各邦都有自己的法院系統。
這個新生國家的民眾擔心,一個擁有普遍管轄權的聯邦法院系統,將威脅到聯系本就松散的各邦主權。但是,對1787年那些齊聚費城,預備修訂國家憲章的代表來說,缺乏一個國家級司法系統,正是這個權力過于分散的政府更為明顯的缺陷之一。
制憲會議迅速批準了弗吉尼亞行政長官埃德蒙·倫道夫關于建立一個三權分立的中央政府的提議,三權分別歸屬于:立法、行政和司法。倫道夫提出的“設立一個國家級司法系統”的提議也被一致通過。但是,各邦代表們的大部分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爭論并界定憲法第一條規定的國會權力和憲法第二條規定的總統權力上。憲法第三條的核心條款不到500個字,完全是妥協的產物,這個條款留下許多懸而未決的重要問題。例如,代表們沒有確定下級法院的職能,只籠統授權國會設立下級法院。就連大法官的具體數量也沒有明確。憲法第三條壓根兒沒有提到首席大法官這一職位,憲法僅(在第一條內)授予首席大法官一項特定職責:主持參議院對總統的彈劾審判程序。制憲會議就如何遴選最高法院成員的問題,進行了詳盡討論,最終決定這些人應經總統提名、參議院確認,方能任職。制憲代表們試圖通過聯邦法官“若品行端正,應終身任職”的規定,來保障司法獨立。
可是,司法獨立的目的是什么呢?代表們注意到,部分邦的最高法院在行使著司法審查權,宣布那些在法官看來違反邦憲法的立法無效。馬薩諸塞最高法院根據該院對1780年馬薩諸塞邦憲法的解釋,通過行使司法審查權,宣布奴隸制在境內違憲。制憲之前,弗吉尼亞、北卡羅來納、新澤西、紐約、羅德島等地的法院,都行使過司法審查權,有時還引起過廣泛爭議。
盡管制憲代表們似乎認為聯邦法院未來可以對聯邦法和州法適用司法審查權之類的權力,但憲法第三條對這一問題,仍然語焉不詳。它只是泛泛規定,聯邦法院司法權的適用范圍“延伸到由憲法、聯邦法律、條約引發的一切普通法和衡平法案件”。隨后,它明確列出了聯邦法院有權審理的案件類型:兩州或多州之間的案件;一州與另一州公民之間的案件;不同州公民之間的案件;“聯邦為一方當事人的訟爭”;所有涉及海事裁判權及海上裁判權的案件;涉及大使、公使和領事的所有案件;一州或其公民與外國政府、公民或其屬民之間的案件。
針對最高法院,憲法第三條專門區分了“初審”管轄權和“上訴”管轄權。也就是說,對于州或外國外交官為一方當事人的案件,最高法院可以作為一審法院直接受理;其他所有案件則由下級法院一審,最高法院負責上訴審。由于下級法院一開始并沒有設立,這樣的區分標準,會令閱讀憲法“司法條款”的人們非常費解。這項區分的極端重要性,很快將在現實中得到印證。
憲法剛一通過,國會便迅速根據憲法第三條確定的框架,著手設立聯邦法院系統。1789年《司法法》,也就是后人常說的“第一部《司法法》”,設置了兩個審級的下級法院:13個地區法院,按州界劃分管轄權,各院都配備專門的地區法官;3個巡回法院,分別是東部巡回法院、中部巡回法院和南部巡回法院?!端痉ǚā窙]有為巡回法院提供專職法官崗位。每個巡回法院的案件都由兩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一位地區法院法官審理,每兩個開庭期輪換一次。這一制度要求大法官們“騎乘巡回”,在當時十分簡陋的州際交通條件下,這無疑是一項繁重的負擔,早期的大法官們對此深為憎惡。威廉·庫欣大法官的太太漢娜·庫欣抱怨說,她和丈夫簡直成了“出差機器”。盡管大法官們牢騷不斷,巡回制度還是持續了一個多世紀,中間只經歷過少許修正,直到國會在1891年《埃瓦茨法》中同意設置配備專職法官的巡回法院體系(也就是今天我們熟知的13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
首屆最高法院由一位首席大法官和五位聯席大法官組成。首席大法官約翰·杰伊出身于名門望族,本人亦是紐約著名律師,還是《聯邦論》的執筆者之一。新成立的最高法院立刻開始界定自身權限。聯席大法官當中,有三位曾是制憲會議的代表,他們分別是:來自南卡羅來納的約翰·拉特利奇、來自賓夕法尼亞的詹姆斯·威爾遜,以及來自弗吉尼亞的小約翰·布萊爾。他們都對最高法院在憲法確立的“三權分立”體制中的地位有明確認識。(喬治·華盛頓總統后來又任命了兩位參與了制憲會議的代表進入最高法院,分別是來自新澤西的威廉·帕特森和來自康涅狄格的奧利弗·埃爾斯沃思。)
早期的第一個轉折點發生在1793年,國務卿托馬斯·杰弗遜代表華盛頓總統致函最高法院,希望大法官們幫忙解釋1778年的《美法條約》,借此解決條約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公函列出了29個具體問題。當時,各州法官經常為總統出具所謂“咨詢意見”,某些州至今仍這么做。但是,杰伊首席大法官和其他聯席大法官認為,杰弗遜的這一請求超出了聯邦法院的職權范圍。在給總統的回函中,最高法院答復說:“憲法為政府三大部門設定的分界線—要求它們在某些方面互相制約監督—我們只是終審法院法官—上述界限可以作為有力依據,阻止我們逾越司法權限、作出答疑解惑的不當之舉?!?/p>
上述拒絕充當顧問角色的早期做法,確立起一項恒定法則:根據憲法授權,聯邦法院只處理因對立當事人之間的爭議引發的問題。不過,這項法則說來容易,用起來卻很麻煩,最高法院在之后的兩個世紀,一直在對它進行詳細闡釋。直到今天,聯邦法院的“憲法第三條管轄權”的范圍仍然存在很大爭議。最重要的爭議很簡單:聯邦法院的管轄權問題本來深植于我國的憲政源頭,最高法院卻自己給出了答案。
1790年2月,最高法院大法官們在紐約市首度聚齊,當時紐約尚是我國首都。最高法院第一次會議在位于下曼哈頓地區的商業交易所(又稱“皇家交易所”)大樓內舉行,那里也是最高法院1935年在國會山上擁有屬于自己的辦公場所之前,使用過的幾個辦公地點之一。
在紐約待了一年后,最高法院又遷往費城,起初位于州議會大廈,隨后搬入新建的市政廳。在那里,大法官們與當地市政法院共用一個辦公地點。九年后,也即1800年,最高法院隨中央政府其他部門一并從費城遷至新都華盛頓特區。之后135年間,最高法院都在國會大廈內辦公。1800年,總統和國會都已搬進自己的辦公場所,最高法院名下卻沒有任何不動產,直到將近20世紀中葉才找到安身之處。這一點充分說明,以最高法院為首的司法分支,一開始并沒有與另外兩個分支平起平坐。最終還是得靠最高法院賦予自己對憲法的主導權,才爭得地位上的對等。

圖1 老商業交易所大樓。又稱皇家交易所,是最高法院第一個辦公場所。1790年2月2日,最高法院在這座位于下曼哈頓地區的大樓首度召集。
起初,最高法院想要成為顯要部門的前景似乎遙不可及。在最初兩個開庭期,1790年2月和8月,這個機構幾乎無事可做。第一個開庭期之后一年,最高法院終于受理了第一起案件,但是在正式開庭之前,雙方當事人就和解了。六個月后,1791年8月,最高法院受理了第二起案件,一起因商事糾紛引發的上訴。大法官們聽取辯論后,宣布因上訴程序違法,不會就本案作出判決。直到1792年,最高法院才正式開始發布判決意見。
早年間,由于對聯邦重罪擁有初審管轄權,巡回法院的案件數量與日俱增,大法官們作為巡回法院法官,審判任務極端繁重,疲于奔命。巡回期間,大法官們逐步總結出一些關于聯邦法律與司法管轄權的重要法則。較典型的例子是1792年的“海本案”。當時,新實施的《殘疾撫恤金法》指派巡回法院行使撫恤金委員會的職能,處理獨立戰爭傷殘老兵的撫恤金申請事宜。身兼巡回法官職責的大法官們,拒絕行使這一新被賦予的司法管轄權。這里存在的問題是,法官關于老兵是否應獲得撫恤金的決定,都要接受戰爭部長審查。大法官們認為,行政分支這種多此一舉的審查行為,將使法院之前的決定淪為一種非司法行為。負責三家巡回法院審判事務的大法官們分別致信華盛頓總統,闡述了他們不能接受指派的原因。“這樣的修正與操控[原文如此]在我們看來與憲法賦予法院的司法權的獨立性完全相悖?!必撠熤胁垦不胤ㄔ簩徟惺聞盏恼材匪埂ね栠d和約翰·布萊爾大法官在信中解釋道??倷z察長上訴到最高法院,但是,大法官們聽審后,并沒有作出裁判,因為在此期間,國會已修訂了這一激起眾怒的法律條款。那么,“海本案”算得上最高法院首次判定國會立法違憲的案件嗎?不算,因為從形式上講,法院并沒有發布正式判決。不過,這次爭議受到廣泛關注,公眾也據此深信,大法官們清楚了解憲法劃定的司法管轄權邊界,并將成為這一邊界的忠誠守護者。
第二年,最高法院判處了一起被普遍認為是建院之初極為重要的案件。1793年,這起名為“奇澤姆訴佐治亞州案”的案件的判決迅速激起強烈反彈,直接導致“權利法案”包含的十條憲法修正案通過之后,又一條新的修正案被批準。此案起因是,南卡羅來納一名商人為追討佐治亞州在獨立戰爭中欠下的債務,起訴了后者。原告根據憲法第三條關于最高法院管轄一州與其他州的公民之間的訟爭的規定,直接向最高法院提起訴訟。最高法院駁回了佐治亞州關于自己是主權州,可以自動豁免于未經其同意的訴訟的說法。由于佐治亞州拒絕出庭應訴,最高法院進行了缺席裁判。
按照傳統,位于多數方的五位大法官(另有一位大法官持異議意見)分別發布了單獨意見。這些意見共同組成一份帶有強烈國家主義色彩的判決。“根據合眾國立國宗旨,佐治亞州不是一個主權州。”威爾遜大法官寫道。不出所料的是,各州都對事態的發展感到驚訝,兩天之后,就有人提議專門制定一條憲法修正案,以推翻最高法院的判決。1798年,憲法第十一修正案獲批通過,宣布聯邦法院的司法管轄權“不得被解釋為可延伸到”由某州公民針對另一州提起的訴訟。盡管修正案白紙黑字似乎說得很明白,但是,州豁免于訴訟的范圍問題遠沒有得到解決,相關爭議直到今天仍然存在。
1795年,曾競選紐約州州長失利的首席大法官杰伊,在最高法院任上當選為州長后,辭職赴任。紐約一家報紙盛贊此舉,將首席大法官當選州長稱為“升遷”。華盛頓提名來自南卡羅來納的約翰·拉特利奇接任首席,拉特利奇早先曾被任命為聯席大法官,但還未正式開始工作,就辭職轉任南卡羅來納州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這一次,拉特利奇欣然接受了總統的“休會任命”,可是,參議院沒有批準他出任大法官。
不過,拉特利奇的確于1795年8月12日至12月15日期間在任,所以,他仍被視為美國第二任首席大法官。
華盛頓隨后提名在任聯席大法官威廉·庫欣出任首席,參議院很快批準。但庫欣卻以健康狀況不佳為由拒絕了任命??偨y又提名來自康涅狄格的奧利弗·埃爾斯沃思,這次終于成功了。第三位首席大法官于1796年3月履任,1800年12月15日因健康原因請辭。約翰·亞當斯總統邀請約翰·杰伊回原崗位工作。但此時已經擔任兩屆紐約州州長的杰伊卻拒絕履職,說他“完全確信”聯邦司法系統存在根本“缺陷”,也無法“獲得公眾對本國司法最后一道救濟途徑所應有的信任和尊重”。
正是在這樣的不利背景下,約翰·亞當斯提名自己的國務卿約翰·馬歇爾出任第四任首席大法官。馬歇爾是弗吉尼亞人,曾在獨立戰爭中浴血奮戰,時年45歲,至今仍保持著最年輕的首席大法官的履職記錄。(第二年輕的是小約翰·羅伯茨,2005年履任時才50歲。)馬歇爾是全國知名的人物,在推動弗吉尼亞批準憲法過程中發揮了重大作用,還曾赴法國執行重要外交使命。馬歇爾的父母有15個子女,他排行老大,這或許可以解釋他與生俱來的領導才能。馬歇爾時常被人誤以為是美國第一位首席大法官。這個錯誤完全可以理解。1801年2月履任后,他在首席任上一干就是34年,直到1835年7月6日去世。他逝世時,最高法院已完成重大轉型,不再是跟在另外兩個政府分支后面亦步亦趨的異父姊妹。馬歇爾于1801年3月4日主持了托馬斯·杰弗遜的總統宣誓就職儀式,然而,讓杰弗遜失望的是,馬歇爾領導下的最高法院秉持強烈的國家主義理念,并積極適用憲法,利用自己在憲法解釋上的權威地位來推行這一理念。

圖2 約翰·馬歇爾首席大法官。倫布蘭特·皮爾繪制的這位第四任首席大法官的畫像,至今仍在最高法院內多處懸掛。
1803年2月24日宣判的“馬伯里訴麥迪遜案”,是馬歇爾法院最廣為人知的案件,也是最高法院歷史上最著名的案件之一。當時,馬歇爾才履任不久。這起案件之所以發生,要歸因于1800年大選后政權由亞當斯領導的聯邦黨人之手向杰弗遜領導的共和黨人手中過渡時的緊張關系和混亂狀態。聯邦黨人居多的法院系統,本來就被在大選中獲勝的共和黨人視為“眼中釘”,更何況由聯邦黨人主導的即將換屆的國會,匆匆批準設立了42個新司法職位,供亞當斯總統在離職前數周內任命新人補缺。
馬里蘭州一個名叫威廉·馬伯里的征稅官得到一份“午夜”任命,擬赴哥倫比亞特區任治安法官。參議院批準了對馬伯里等數十人的任命。但是,要想正式履任,這些新被任命的法官還需得到一份委任狀。然而,亞當斯行政分支卸任時,馬伯里并沒有拿到這紙公文。杰弗遜總統的國務卿詹姆斯·麥迪遜拒絕發出委任狀。在聯邦黨人政治圈內十分活躍的馬伯里直接向最高法院提起訴訟。他想申請到一份執行職務令狀(writ of mandamus),這是一種命令對方交出委任狀的司法指令。這似乎是一條唾手可得的救濟途徑,因為國會在1789年《司法法》中明確規定,公民可以針對某位聯邦官員,直接向最高法院提出執行職務令狀申請。
作為法律問題,此案結果似乎一目了然,但是,這起案件又高度政治化,使最高法院的權威受到挑戰。麥迪遜極有可能無視法院將委任狀交給馬伯里的指令。最高法院應如何既維護法治尊嚴,又不與行政分支發生激烈對抗,避免從此長期處于弱勢地位呢?
馬歇爾的解決方式是,主張最高法院擁有這項權力,卻沒有直接行使。判決是以最高法院一致意見的形式發布的。最高法院統一發聲,是馬歇爾的新創舉,判決不再由一系列單獨的協同意見組成。最高法院判定,馬伯里應當得到自己的委任狀,但最高法院不能勒令行政分支發出。因為憲法第三條賦予最高法院的“初審”管轄權,并不包括發布執行職務令。法院認為,國會在《司法法》第十三節中規定最高法院可以直接受理像馬伯里申請執行職務令這類初審案件,這是違反憲法的,最高法院不能發布這類執行令。判決使最高法院得以在政治動蕩時期遠離紛爭;因為沒有發布執行令,杰弗遜行政分支也無從抱怨。當然,判決的重要意義,在于最高法院主張自己有權審查國會立法是否違憲。馬歇爾宣布:“決定法律是什么,是司法部門當仁不讓的職權與責任。”此話在最高法院的歷史上被不斷援引,影響一直持續至今。最高法院貌似謙恭地放棄了行動的權威(authority),卻為自己爭得了重大的權力(power)。
這一權力的全部意義并沒有立刻顯現。事實上,“馬伯里案”宣判后的第六天,最高法院就在首席大法官馬歇爾缺席的情況下,回避了一場潛在的憲政對抗。在1803年的“斯圖爾特訴萊爾德案”中,大法官們以5票對0票,維持了國會廢除1801年《司法法》的決定。一些歷史學家認為,上述舉措說明,最高法院不打算冒險試探,把自己剛剛自我授予的權力用得太滿。最高法院第二次宣布國會某部立法違憲,已是半個多世紀之后。1857年的“德雷德·斯科特訴桑福德案”判決宣布《密蘇里妥協案》無效,并判定國會無權廢除準州實行的奴隸制。
這個臭名昭著的判決,將國家往內戰之路上推進了一大步,或許并非司法審查的最佳宣示。
但是,從此以后,最高法院不再像最初那么緘默克制。它先后150多次宣布國會立法違憲。
那么,當代最高法院如何行使它掌握的重大權力?案件如何來到最高法院?大法官們又如何選案,如何判決?大法官都是些什么人?他們是如何被選中的?這是本書余下部分要介紹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