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卻會錯了李慕白的意,他聽到紅衣公子自稱是“江湖四公子之首”的弟弟,便想起一個人來,忍不住怒上心頭。
卻說當初戊寒江向陸逸說起最近幾年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江湖四公子”的時候,曾經專門提到過有關這四位青年才俊排名的問題,說道四人排名并無先后,但是因為“碧血丹青”殷丹青乃是錦衣衛指揮使“赤焰萬里”萬焰烈的得意弟子,所以便有趨炎附勢者將殷丹青列為江湖四公子之首。
陸逸并不知道殷丹青有沒有弟弟,但是殷丹青的六陽烈火斬和烈焰槍法已然深得萬焰烈真傳,火色屬紅,想必他的弟弟多半也西穿紅色吧!
一想到父親便是慘死在萬焰烈手中,陸逸頓時渾身氣血上涌,只覺得一股難以克制的炙熱真氣從丹田之中瞬間沖入腦海,眼中頓時爆射出一道駭人的紅芒,原本束起來的長發無風自亂,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也滾燙起來。
只聽陸逸大喝一聲:“狗賊,納命來!”反手便把腰間長劍抄在手中,從地上一躍而起直沖二樓,雙手握劍不管不顧的便朝著紅衣公子雷青衣胡亂砍去。
陸逸性情堅韌,不管是烈火焚身之痛、還是刺骨到心的冰寒洛水他都能夠忍住,然而唯有父母之死乃是他一直無法解開的心結,再加上他體內殘留著六陽烈火勁,是以每次想到萬焰烈的時候,體內這股真氣便會蠢蠢欲動,稍有不慎便順著渾身經脈亂跑亂竄,輕者怒火攻心、狀若瘋癲,重者甚至會有走火入魔、靜脈爆裂的危險。
由于事發突然,而且陸逸在真氣反噬經脈的一瞬間功力大增,他身邊的李慕白想要阻止時候已然太遲,手中被炙烤的通體透紅的長劍已經裹挾著陣陣烈風、勢若風雷的朝紅衣公子迎頭砍去。
斜靠在護欄上的鳳飛飛也沒有想到陸逸竟然會暴起發難,剛要伸蕭相阻,然而此時陸逸的眼中只有紅衣公子,根本不和她交手,展開孤影身法、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一扭,便又呼嘯著朝站在門口的紅衣公子砍削而去。
紅衣公子身手本是不俗,但是平時習武練劍都是父親、哥哥或者是堂內的是兄弟們給她喂招,都是點到即止,從來沒有說以命相搏的,這時候眼見陸逸跟發瘋了一樣,她頓時嚇傻在了那里,甚至都忘了躲避陸逸發瘋一樣砍過來的一劍。
眼見便要血濺牡丹閣的緊要關頭,眾人陡聽一聲大喝,便見那鐵塔般的紅衣大漢突然飛身而起,一雙巨掌凌空連環擊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朝瘋狂劈砍的陸逸拍去。
掌劍相交,眾人只聽“滋滋”兩聲,便聞到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紅衣大漢那雙黝黑的巨掌竟然被陸逸手中長劍破去鐵砂掌力并燙成重傷,只聽紅衣大漢悶哼一聲,雙掌卻死死地夾住陸逸的長劍,緊緊護在紅衣公子身前,咬著牙不肯挪動分毫。
只是這一阻的功夫,鳳飛飛紫袖翻飛便已攻到,只見她手中紫玉蕭直朝陸逸背后風門穴戳去,簫聲帶起一聲凄厲的嗚咽,如若被戳中的話,陸逸即便不死恐怕也要全身癱瘓、渾身功力盡失了。
便在此時李慕白后發先至,玉劍交至左手輕輕一挑,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隔開鳳飛飛的紫玉蕭,同時伸指點中陸逸身后厥陽穴,一股清冷純正的真氣便順著厥陽穴進入陸逸手少陽三焦經和足少陽經筋。
厥陽穴乃是人體陽氣之末,方才陸逸體內真氣反噬,六陽烈火勁從丹田之處逆行而上,到達厥陽穴之后便和渾身其他經脈行至這里的陽氣對沖造成郁結,真氣運行不暢以致狀若瘋癲、呈走火入魔之相。
而李慕白的清逸真氣乃是脫自于道家的清逸品,本身便呈清冷飄逸之相,和陸逸體內的苦心孤詣真氣本出同源,他以道家點穴手法將清逸真氣注入陸逸體內,化去郁結在厥陽穴的六陽烈火真氣,從而使陸逸體內的陽氣能夠在此化為陰氣,進而疏通手少陽三焦經和足少陽經筋,將他體內盲目亂竄的幾股真氣分別導引歸流,這才遏使他免受真氣反噬、走火入魔之苦。
陸逸被李慕白一指點中背后厥陽穴,緊繃的身子便猛然松弛了下來,身子一軟便仰頭朝后栽倒,李慕白急忙伸手將他扶住,從他胸前摸出那個縷玉瓶來,扒開瓶塞放到鼻前一聞,頓時大喜過望,急忙倒出一粒陰陽九轉御氣丹喂他服下,這才長舒一口氣。
紅衣公子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她看到紅衣大漢雙手掌心盡皆燒焦,頓時又急又惱,急忙從腰間摸出一瓶冰清玉肌膏,手忙腳亂的給紅衣大漢涂上,便伸腳欲往陸逸身上踹去,卻看到陸逸昏厥過去,頓時又有些不忍,一跺腳賭氣似的轉過身獨自生起了悶氣。
江南霹靂堂雷家以火藥之術名震江湖,堂內幾乎人人都是使用火藥的高手,但是火藥威力巨大,即便是堂內高手也不免會被傷到,而這冰清玉肌膏正是治療火傷的圣藥,非門內重要人物不能擁有,不一會兒紅衣大漢緊皺的眉頭便很快舒展開來。
李慕白看到紅衣公子用冰清玉肌膏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顯然這療傷圣藥在她眼中和庸脂俗粉沒什么差別,便更加斷定這紅衣公子就是霹靂堂的千金大小姐、堂主雷浩然的女兒雷青衣了。
而這紅衣大漢自然便是十數年前曾橫行天南、后來卻隱姓埋名遁入江南霹靂堂甘當奴仆的“神掌無敵”卓承驛了。
只是霹靂堂遠在江南洪都(編者按:今江西南昌),距洛陽千里萬里之遙,雷青衣帶著卓承驛來這里干什么?而且她一個女孩子怎么會出現在牡丹閣這個青樓之所?
難道說江南霹靂堂也卷入了這場因于少保被殺而引起的紛爭之中?那么雷青衣在整件事情中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雷青衫、甚至雷浩然等人是否也已經在這洛陽城中?
一連串的疑問在李慕白的腦海中蹦出,霹靂堂向來和大明朝廷走得很近,由不得他不懷疑雷青衣的出現絕非偶然。
騷亂一過,牡丹閣內頓時又變的哄哄嚷嚷起來,鳳飛飛不愿過多露面,便把李慕白、雷青衣等人讓到了香閨之中,“神掌無敵”卓承驛則依舊守在門口。
李慕白風流倜儻、文采斐然,更兼精通音律,頗有太白遺風,在鳳飛飛還不是牡丹閣花魁的時候兩人便已相識,只是鳳飛飛雖然身處青樓紅塵之中,卻是守身如玉、賣藝不賣身,所以兩人更像是紅顏之交。
據說有許多頗具勢力的人曾經許以重金、脅以性命逼迫鳳飛飛和他共度良宵,鳳飛飛卻不加理會,而這些鬧事者最后卻都莫名的消失了,后來事情傳開之后,便再沒有人敢在牡丹閣亂來,而鳳飛飛的名聲也越來越大,再加上她本人國色天香、蕭藝高絕,便在去年的洛陽花魁評選之中,毫無懸念的摘得本屆花魁的桂冠。
李慕白扶著陸逸進到鳳飛飛的香閨之中,喂服他喝了幾口水之后,陸逸便悠悠轉醒了。
原來上次六陽烈火真氣反噬的時候,恰好是陸逸剛在極寒的洛水之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個周天之后,極陽、極寒兩股真氣在他體內互相沖撞和侵蝕,將他渾身經脈撐大到了極限,原本已呈經脈爆裂、走火入魔之相,幸而戊寒江施救及時,以數十年純正道家修為幫助他融合化去體內大部分真氣,并輔以道家至寶陰陽九轉御氣丹助他增固丹田,他反而因禍得福,憑空獲得數十年真氣修為,只不過時間緊迫一時間他也無法化為己用,反而在情緒激蕩的時候在體內亂竄。
李慕白看到陸逸轉醒過來,急忙伸手把他按在凳子上說道:“賢弟你先莫要著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否則等會兒再走火入魔的話,愚兄恐怕都無可奈何了!”
陸逸這才想起臨行前師父的諄諄叮囑,頓時懊惱萬分,而且當年設局殺害父母的是萬焰烈,和眼前這位紅衣公子并無任何直接關系,自己找他報仇豈不是南轅北轍了?
陸逸飽經戊寒江教誨,是一個恩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想通之后便強撐著朝紅衣公子拱手賠罪道:“殷公子,方才是我不對,要殺要剮、要打要罰全憑你做主了!”
紅衣公子一聽陸逸的話,想到的卻是剛才開門時候發生的事情,忍不住俏臉又是一紅,橫眉冷目冷哼道:“什么陰公子陽公子的?我姓雷好不好?”
其實方才鳳飛飛曾提到過紅衣公子的姓氏,只是當時陸逸怒火攻心根本沒有注意,這時候才大吃一驚問道:“什么?你不姓殷?‘碧血丹青’殷丹青不是你哥哥?”
紅衣女子的嘴頓時撅得更高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叫雷青衣,我哥哥是雷青衫好不好?”說罷才意識到說漏嘴了,急忙伸手捂在朱唇之上。
“啊?”陸逸直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