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大道為始，出現便是獨立的整體。劍意是劍的意，亦是引動天地大道的道，每一種意都有相似之處，卻也有不同的地方。正是這種不同使得它們很難融合，又因如此，如果融合成功，它們牽動的天地大道便會多上一分，使得力量倍增。”

李青站迎著風，站在山巔緩緩敘述著從神婆那里得到的融解之術的要領，清風輕吹過，凌亂了發絲，露出她那雙潔白的耳珠，遠遠望去，似有一種別樣的美麗。

楊帆挨身坐著，白衣青袖，輕輕抬頭，有一絲迷醉，在他的記憶中，這似乎是他倆一次獨處，第一次一起看風景，第一次一起說道，第一次一起談笑。

“要想讓劍意融合，一定要讓它們達成共識，既不損了它們自身的憶，亦不違背它們的愿，如此……才有可能兩者的不同處完美融合在一起。”李青低下頭笑道。

楊帆一怔，皺起眉頭，沉思良久后問道：“什么是憶？什么是愿？”

李青搖搖頭，眼睛平視著遠方，眼睛有一絲恍惚：“這是阿姆說過，憶是生靈的所經所歷，愿是生靈從憶中悟出的期盼。這憶，這愿……如果落到生靈身上，那便很好理解，可是如果落到這些死物之上又是何解？”

聞言，楊帆低下頭，望著虛空，二十把金劍呼嘯而出，懸在不遠的山間，散發著淡淡的金芒，那是它們的鋒芒，也是它們的劍意，但……卻不是它們的憶！

“憶是生靈所經所歷……”楊帆輕輕喃喃著李青剛才的話語，眼睛靜靜盯著二十把金劍，心神沉入其中，感受著它們的不同，與生靈的不同，與萬物的不同，甚至和自己的不同……

清風不斷吹過，大山在此刻似乎安靜了下來。

漸漸地，在楊帆的感受中，四周的一切緩慢漆黑了下來，仿若置身虛無，又仿佛在混沌之中，除了發光金劍，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物體。

“又入道了？”李青看到楊帆盤坐的模樣，心間閃過一抹驚訝，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楊帆如此模樣。

“難道他又悟出了什么？”李青眼神閃爍，一抹火光飛出，將山巔完全籠罩，防止他人前來打擾。

做完這一切，她直愣愣的盯著楊帆。

楊帆因為閉眼的關系，此時模樣像極了憨厚的山間少年，純真而不失剛毅。

看著他的模樣，李青腦海不由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是在妖氣宗的大門口，小女孩被掌門撿回來正哭著鼻子時，剛好看見一個小男孩。

那小男孩與小女孩不同，背著很多柴火，神情疲憊，卻好奇打量一切，最后打量著哭鼻子的她。

“你幾歲了，還哭鼻子！”小男孩似乎發現什么好玩的事情，走過去，輕輕蹲下來問著，拍著小女孩的頭問道。

“我……我……四歲了。”小女孩害怕的退后一步，然后看到小男孩的笑容，才怯弱弱的伸出四根小手指。

“原來比我小一歲，難怪會哭鼻子。不過不要怕，山上沒有什么壞人，以后你只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就沒有人會欺負你啦。”小男孩做著冰冷冷樣子，氣勢很嚇人。

小女孩不由跑開躲到柱子后面，不敢出來，很久才悄悄露出半張小臉，卻發現小男孩已經踏上山去，走遠了，不過走到一半時，又回頭望著山下，他那時的表情也是如現在這般堅強，有著某種吸引力，使得小女孩也被感染，心里不由將小男孩的話記著，對山上的事物不再害怕。

從此以后……小女孩表情總是那么冷清。

這是兩人第一次短暫相遇，不足一分鐘，在生命中進程中，如同毫不起眼的鴻毛，掉落在記憶的海洋中，激不起太大的波瀾。

第二天，小女孩因為天賦提前進入內門，成了師姐，潛心修行，而那時小男孩還是雜役，兩人便未見過，這段相遇很快便被兩人遺忘，成為了記憶！

“原來是他……”李青眼神恍惚了一下，低聲喃喃：“這就是生靈的憶。”

“在大山中很多年，我都希望再遇到他，這是我的愿。這愿，就算因為時間關系，埋藏在記憶深處，被我遺忘，可再次遇到時，也讓我情不自禁的想幫助他。”李青又想起了在妖路的相遇的情景。

“因為有了憶，才會有愿，只要經歷了這一面，便會向往它。砂石看見了大山，于是成為高峰，小草遇到了大樹，生出了森林，水滴流過河流，便化作了海。”

李青抬起頭望著大山，望著大山下的河流，望著河流兩旁的樹，最后望向虛空中的金劍。

“憶是所經所歷，愿是憶后的期盼，不止生靈才有，而是世間萬物的共性，只不過生靈能自己知道這憶，然后掌握所愿，而死物卻不能自知自己的經歷，只能遵循天地之道的規則選擇所愿，直到它們產生生靈智，才會將這份記憶記起。”

在李青明悟的同時，楊帆的心神漸漸踏入金劍之中，他的腦海頓時響起一片轟鳴，那混沌之感突然展開，一道亮光似乎從黑暗的虛無之中照下來，如同利劍將黑暗劈開。

剎那之間，無數的亮點出現，將他腦海完全照亮的時候，又快速匯聚在一起，化為一道道劍影，烙印在腦海之中。

“這……這是……凝劍術！”看著劍影形成的過程，楊帆露出一絲驚訝，這正是凝劍術，不過與他的凝劍術比起來，這凝劍術更加玄奧，過程更加復雜，任憑他感受卻無法參悟半點，唯一能感受出的只有那些劍影的強悍。

“難道說這些就是金劍所謂的愿？”楊帆眼神閃爍，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的腦海為何會出現這一幕，甚至不知道作為死物的金劍為何知道那些金劍，但是他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腦海光亮不斷，那些劍影消失又重現，最后停留在二十把帶著無窮殺意、充滿血腥的金劍之上，而在這些金劍之中，無不有著道韻流動，緩緩化為各式各樣的圖案，烙印在劍身之上，不但有著劍意涌動，還牽動一種特殊的力量，融入劍內。

“靈？”

望著金劍上與小虎小仙同樣的氣息，楊帆內心仿佛茅舍頓開，金劍的外形可以相同，但是劍靈卻絕對不會相同，竟然劍靈不同，只需將他們成靈的東西，那么便能夠將劍意融合。

可是它們成靈的東西又是什么？又如何找出？

楊帆腦海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如論他如何尋找，卻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心神在黑暗之中漫無目的的游蕩著。

許久……許久，他不知游蕩了多久，不知游蕩了多遠，仿佛走到了世界的邊緣，似乎走到了世界的最初，在那里他變為一顆種子般的東西，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種子，只是迎著虛無生長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時間“自己”一點一點長大，虛無突然被一人劈開，虛無緩緩變得明亮，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生靈在“自己”面前輕咦了一聲，接著“自己”落到地上，在這期間無數的東西向著“自己”聚集。

慢慢的，“自己”開始鉆出土地，緩慢生長，越來越多的東西被“自己”吸引到來，突然有一天，“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開始向最四周的東西做出回應。

于是那些東西一涌而來，組合在了一起，于是“自己”看到到了海，看到到山，看到到陽光，甚至看到一個巨人劈開了混沌，那些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一種種經歷，是一滴水的經歷，是一粒的沙的經歷，是一抹光陰經歷，甚至那一抹虛無的經歷。

這些經歷聚集在一起，化為了一種記憶，使“自己”知道了自我，從此它便成一棵樹！

畫面一下中斷，楊帆猛的一下睜開眼，一道精光從中閃過，最后隱沒于靈魂之中。

“憶是所經所歷，一幕幕記憶的組成產生了靈，經歷的不同鑄就了靈的不同，金劍之所以排斥對方，是因……不愿將這份經歷被對方吞噬。”

楊帆低聲喃喃，借由小仙的靈，他明白了很多，同時又有很多不同，比如自己所凝聚的金劍為何知道腦海劍影，如果沒有經歷過，它們如何期盼成為劍影那種存在？

“難道是凝劍術的關系？”

“如果是這樣，恐怕凝劍術沒有表面那么簡單。如此說來，神婆這人也沒有想象簡單。”

楊帆搖了搖頭，將心中這風猜測壓下，心神再次沉入到金劍之內，一點一點找尋那些經歷。

“這些金劍成劍之時，雖變為了一個獨立的整體，有了一定自由，卻由于凝劍術的束縛，卻還是我體內的一部分，被我控制，那么它們的記憶就算隱藏再深，也是受我控制。”楊帆快速明悟，不一會便在劍體找到目標。

那是靈氣游蕩天地間時所形成的記憶，因其經歷太短，記憶很容易他物奪去，所以楊帆并沒有得到太多的信息，最多也不過它們進入他體內的記憶，以及凝劍成形時那，多出來的那抹經歷。

“接下來便是保護它們的記憶不被對方吞噬，如此……融劍可成。”

楊帆體內一分靈氣涌出，輕輕點在兩把金劍之上，它們頓時光芒一亮，發出嗡鳴之聲，劍意緩緩交融在一起。

“融！”

一聲令下，金劍快速飛出，在劍意和楊帆心神的牽扯下，緩緩交織一起，半響之后，劍意涌動，天地靈氣快速附在它們身上，成為一道一道犀利的劍氣。

融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