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城再現的崢嶸與奇跡(2)
- 復活的古城 上(破解人類文明與科學之謎)
- 舒天丹 仇靜主編 曹賢香編著
- 4980字
- 2016-07-21 13:43:54
尼雅是漢代精絕國故地,精絕國是西漢時代西域十三六國之一。精絕既然是一個國家,就要有國王,作為一國的統治者,國王所居住的地方被稱作國都;由于國都筑有城池,所以國都又有王城之稱。那么,古代精絕國的王城在哪里呢?這是考察過尼雅的人,都在思考的一個重要問題。
在班固撰寫的《漢書·西域傳》中,記載說:“精絕國,王治精絕城。”在古漢語中,國都、王城所在,稱作“治”于某地。后來,將省會稱作“省治”,將縣城稱作“縣治”,都是由此而來。“王治精絕城”,就是說國王所住的國都,稱作精絕城,國都之名與國家之號相一致,這種現象現在仍然可以見到,例如拉丁美洲的墨西哥國都叫墨西哥城,危地馬拉國都叫危地馬拉城。
漢代的精絕王城,自然應當在古代尼雅遺址的范圍內尋找。自20世紀初以來,進入尼雅遺址考察的人員很多,但是,都沒有提到王城所在的問題。近年有人提出,在No.2遺址發現有古代城墻的殘跡,曾引起許多人的注意。然而經過仔細考察研究以后,發現這一說法仍然缺乏足夠的證據。
2.對吐魯番古墓與寶藏的發掘
吐魯番綠洲,是東部天山中間一塊不算太大的山間盆地,它的北面是巍峨高聳的博格達山,南面是地勢不高的覺羅塔格。盆地內北高南低,東西長而南北狹,東西長度差不多有245公里,南北寬度大約有75公里左右。整個盆地面積5萬平方公里以上。因為盆地四周高山環繞,地勢特別低凹,所以酷熱、干燥成了吐魯番盆地非常引人注目的特點。
不過現在看來,正是千百年來不變的干燥氣候,使得埋藏于這塊盆地的無數珍貴文物得到較好的保存,使得今人可以從這座地下博物館里洋洋大觀的寶藏中一覽前人的生活場面。這座地下博物館,指的便是阿斯塔那墓地。
阿斯塔那墓地,包括了阿斯塔那、哈拉和卓村北戈壁上10多平方公里內的廣大墓地。它們圍繞著高昌故城的東北、北邊、西北郊外,排列非常密集,并大多以各個家族為單元,各有塋垣。
漢、晉以來,中原地區的漢族居民為逃避戰亂,許多人舉家來到高昌。他們主要來自河西走廊的甘肅和其他一些內地省份。從后來墓中出土的大量文書得知,當時的高昌地區有麹、張、馬、闞、索、唐、曹、趙、郭、孫、范、汜、傅、董、牛、李、史、焦等姓氏。多數人在高昌生活了幾輩,家族繁衍;世代相傳,構成了麹氏高昌的社會基礎。麹氏為王姓,自公元449年麹嘉稱王,一直享受了140年的王族榮譽,自然也就成了高昌的頭等豪族。張姓也是高昌王國的大姓,可以與麹氏相互聯姻,出將入相,也是國中顯姓。各家族都有自己的墓地,用石堆砌出范圍,界域分明。基地內按輩分大小,依次排列,石垣外側,有的還有壕溝,好像要把人們生前的屏障,拿來做幽冥世界的城垣,以庇佑自己的平安。
每座墓坑都有一個大致呈方形的洞室,洞室在地層深處,從洞室口至地表有一條窄長的墓道。有的墓道中設計了重重天井,象征墓主生前的深宅大院。這種帶天井的墓道,往往與帶耳室的墓室相關,耳室被視為左右廂房的象征。在墓道的一側,大都放置一塊磚質的墓志,說明入葬者的姓名、年齡、身分及一套例行的頌詞。循墓道而下,就可以步入葬者安息的殿堂。深藏入地下的方洞形墓室,成了他們的陰宅。死者一般都安放在洞室后部的土臺上。吐魯番特殊的干燥氣候,讓死者的尸身成了干尸而得以保存下來,也使得那些陪葬的各式物品在許多年以后近乎原封不動地展示在人們眼前。
在阿斯塔那墓地,考古工作者在50年代末至70年代中,發掘出近500座墓葬,出土的各種文物達數萬件,各種制作精致的木俑、用作冥器的彩繪木器、五彩斑斕的絲織品、洋洋大觀的文書,以及絹畫、琴棋筆墨、甚至食用的干鮮果品都一應俱全。人們每一次去巡禮,都能產生出各種新的、有趣的聯想。
讓我們先參觀一下墓室。在墓室里,有一種懸掛的絹(麻布)畫,非常具有特點,引人注目。這種懸掛于墓室頂部或里壁的絹畫,一入墓室便可見到。圖畫上是人類的始祖——伏羲、女媧像,周圍綴以日月星辰圖。他們手持規矩,人身蛇尾,下身呈螺線形扭在一起,是在告訴我們陰陽交合才產生了人類萬物吧。古代相傳伏羲、女媧是遠古二皇,也是同母兄妹,伏羲龍身,女媧蛇軀,都有大圣之德。這種圖形在中原起源很早,在漢代就出現和流行了。大量流行在唐代的吐魯番墓室中,頗有些“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味道。
墓室后壁上則多繪制墓主人生前生活場景和倫理道德觀念的圖畫。在較早些時候的墓室中,即大致相當于晉至南北朝的墓葬中,后壁上的繪畫內容多比較寫實,主要表現墓主人生前生活情景:墓主夫婦高座于堂上,宴飲享樂。庖廚之中美味佳肴滿架,高堂上美酒飄香。或者在悠揚的絲竹琴瑟之聲中,有舞女翩翩起舞;田疇之上,土地平整、壟畝成片,一望無垠的禾穗迎風點頭,預示著豐收在即;谷場上,陳列著各式農具:脫粒的鏈枷,揚場凈谷的木锨,粉碎糧食的臼、磨,以及犁、耙一應俱全。主人志得意滿,在仆役的隨伴之下,騎馬出行,悠哉游哉!盡管畫工的筆法稚拙簡樸,卻將當時人們的田園生活表現得清晰明白,讓今人一睹那時的社會生活風貌。
唐代以來,墓內壁畫內容多有改變。各種山水人物、花卉禽鳥以及倫理說教等均入于畫中。有一幅六條掛屏式的壁畫,圖上既有象征財富的絲帛,也有勸人謙遜做人的欹器。這種欹器,兩頭稍尖,中間盛水,它的支點易偏,盛滿水,立即會向一側傾倒,則水溢器外;盛水不滿,則可穩定地放置于特定的器架之上。古人將其放于案側,隨時可以提醒自己牢記“滿遭損,謙受益”的古訓。在另外的兩條掛軸之間,還有“金人”“石人”“玉人”的人物形象,也是將儒家圣賢做人的鑒誡宣于圖畫。“金人”喻“三緘其口”,“石人”喻“張口石人”,即主要關心時事,匡正時弊。“玉人”,可能比喻品德完美如玉。這種儒家做人之道,與當時的中原大地幾乎沒有差別。
在墓室前部以及墓主人的身體兩側,陳列著供他們死后衣、食、住、行需用的一切。先說衣物。墓中衣服整取下的不多,但從保存下的織物實物中,亦頗能說明一些當時情景。這些織造精致,花紋美麗的織錦,頗能顯示當時人們穿著的風尚。這些織錦如暈綱彩錦、花鳥紋錦、聯珠騎士紋錦等,色彩艷麗、質地緊密、花紋考究,充分顯示了唐代織錦業的精湛技藝。在北區的一座基墓中有一件綠地狩獵紋印花紗,是采用堿劑印花方法,即用強堿劑印漿,去掉花紋部分的絲膠,使之呈現熟絲的光澤。印染時則采用鏤空版刻制花紋。這件綠地狩獵紋印花紗,能告訴我們的不僅如此,它的花紋圖案還顯示了對波斯、印度等地文化的吸收和融合……阿斯塔那墓群中,還出土有錦履、線鞋等實物。底薄頭尖,鞋頭上不加任何平面置飾,白居易的詩“小頭鞋履窄衣裳”就是它的寫照。
再來看看“食”。提起食,阿斯塔那墓地仿佛是一個食品儲藏室,從干鮮果品到精巧的包嵌糖果的花式點心,以至于水餃、餛飩面餅、抓飯……真可謂說應有盡有。在干鮮果品中,人們發現有紅棗、葡萄干、核桃、甜瓜等品種,面食中除花色點心外,還有一塊完整的馕。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在一座墓葬的木碗中,還盛放著保存完整的餃子。這種中華民族的傳統食物告訴我們,在唐代,吐魯番地區的風俗與中原大地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說到“住”,在這座地下博物館中,有許多反映墓主人生前居住生活的冥器。包括殿堂、亭閣、假山、房屋等模型。這些建筑模型大都用木頭制成,還有一些木制建筑構件,如斗拱、柱、枋等。有一件高僅27厘米的木亭模型,各個部位構件均按比例設置,非常協調勻稱。這是古代中國較常見的建筑形式。
阿斯塔那墓群中表現“行”的場面和文物也屢有所見,且不說壁畫上墓主乘車洋洋自得,前呼后擁出行的場面。在隨葬的冥器中,亦有各式各樣的實物模型。其中木牛車是較常見的隨葬品。那時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馬,輔之以駱駝、驢、牛等。反映在隨葬品中,則表現為騎馬俑、馬俑、駱駝俑等。有一件騎馬出行的女俑,女俑頭戴帷帽,帽子的外沿上有一圈短至頸部的紗網,可能是為了遮擋吐魯番灼熱的陽光和撲面的風沙吧。
說起“俑”,這是吐魯番阿斯塔那墓群中非常有特征的隨葬物品。這些俑多為泥塑,大都是草芯、泥胎,外施色彩,是十分寶貴的彩塑藝術品。俑的種類很多,鎮墓獸、天王俑、武士俑、儀仗俑、歌舞俑、宦者俑、百戲俑、馬毯俑、各種勞作女俑。其中鎮墓獸、天王、武士俑等具有高度統一的唐代風格,儀仗俑的配置也與唐代的規定一致。在百戲俑中,見到了“昆侖奴”及獅子舞、頂桿等形象,彌足珍貴。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地出土的陶俑,除了細小件馬俑是合模成型外,其余大都是塑造的。其骨架是用木棍或草桔捆扎成支架,從俑的藝術形象上看,塑造者有著豐富的經驗和較高的藝術造詣,運用寫實和夸張的手法,技法純熟,手到神隨,塑造出各種栩栩如生,或莊肅挺勁,或靈秀活潑的不同形象。
鎮墓獸俑著意突出其猙獰兇相。如獅形鎮墓獸,面貌猙獰,雙目怒視,作張牙欲噬的樣子。造型上則在獅頭上聳立雙角,腰腹部的兩側排列一道道斜溝,表示肋間肌肉,令人有真實健壯的感覺。對人面獸身鎮墓獸,在表達鎮魔辟邪、守護死者神靈的創作意圖上,塑造者又運用了不同的手法:在橫眉豎目的人面上,著意在嘴角面頰上,又微露笑意,令人有一種不可捉摸的畏懼之情。這種面目猙獰的形象,大概與佛教密宗的流行有關,密宗崇奉的形象大部分面目兇惡。可能人們要借此保佑在地下的安寧吧。
儀仗俑則動作整齊規矩,表現出初唐一統的文化面貌。阿斯塔那張雄之妻墓中出土的騎馬儀仗俑,高33厘米左右,馬長24厘米。人馬均用木塊分段雕成,然后用膠合成。五個文官俑,一人著緋色衣服,三人著綠色衣服,一人著青色衣服,表明其官職,從五品至八品不等。五個武士俑均蓄短髭,著絳色袍帽、白褲、烏皮靴。這五個武俑神色各異,有的左手扶鞍,右手勒韁,作策馬徐行之狀;有的雙手勒韁,將欲策馬疾馳;有的側首顧盼,似在招呼問答;有的仰面前視,似語非語。人馬動作雖然簡單,卻也頗為生動。馬均絳色、黑鞍具,表現儀仗的整齊劃一。
阿斯塔那的唐代泥俑之中,最有特點的是那些刻畫社會各行業、各色人等的人物俑,從中讓我們了解了一些那時吐魯番地區(高昌)的世俗風情。在張雄之妻麹氏墓中(公元688年)出土了兩組駝馬人物俑。馬身藍色,已殘,駱駝也只存頭和腿部。但兩個駝夫俑保存較完好。兩個駝夫俑均高55.5厘米,深目、高鼻、短須髭,頭戴白氈尖帽,帽檐外翻,露出紅色帽里,在尖頂氈帽兩側繪紅色菱紋圖案。一俑身穿黑袷袍,開大右襟,露出胸前衣領襯里上繡的紅地朱色四瓣小花圖案;一俑穿綠袷袍,胸前衣角也向外翻,露出紅色襯里上繡的深紅色樹草和蜜蜂圖案;兩個俑都系黑腰帶,腳穿烏皮靴。兩手向前緊握,作牽引駝馬狀。駱夫俑的服飾、形象表現的是當時高昌地區少數民族的衣著面貌。據記載,唐初居住在天山一帶的回鶻族的一部分黠戛斯人所戴的帽子,是“銳頂而卷末,諸部皆帽白氈”,所指的大概就是這種帽子。
在這座墓中,還出土了大量的舞樂戲弄俑,非常珍貴,提供了當時流行的傀儡戲的情況。傀儡是表演歌舞、戲弄,以娛樂世俗的。因此注重人物神情的刻畫,嬉笑怒罵、悲啼、歡唱需維妙維肖,表演時才能有喜劇效果。
這批絹衣木俑均以木雕頭部,彩繪面目,胸部用木條直接在頸下膠合,用紙捻成臂膀,外著錦絹衫裙。這種紙臂絹衣的木俑,既便于表現各種舞蹈動態,又衣著真實,宛若真人。男俑“滑稽戲調”,女俑“秧華窈窕”,與唐代有關傀儡的記載,無論在裝飾、制作、儀態和表情等方面都可以相互印證。可知這些木俑正是表演歌舞戲弄的傀儡。
在喪葬時表演歌樂,是唐代流行的習俗。這種用于表演“喪家樂”的傀儡,不單是為了殉葬而埋入墓室,供墓主死后享受;更主要是在送葬時炫耀于路人,壯門面。在這批木俑中,男絹衣木偶共出土7個,頭戴烏紗帽,身著黃絹單衣、白褲、系黑帶,穿烏皮靴。面部表情或歪嘴斜目,或翹唇瞪眼,具有明顯的夸張表情,故作愚癡而引人發笑。而17個絹衣彩繪女俑,具有不同的裝飾打扮,不同的俯仰轉側情態。多數在眉間貼花鈿,朱唇兩側點星靨,發式有高低雙髻、有高髻、有戴云髻的假發。3個較完整的女俑也是以廢紙捻成臂膀,外著彩錦和綺絹制成的窄袖襦衫,長裙曳地,披帛繞肩,作緩歌曼舞狀,“玲瓏云髻生花樣,飄飄風袖薔薇香”。其中一個女俑頭梳雙髻,內罩半臂,外穿紅、黃相間的通幅長裙,外罩著一層天藍色的輕紗,肩上披帛。可以想見當其翩翩起舞時,長裙飄逸,彩帛當風的舞姿,可見匠人的巧妙構思。
這群舞俑的服飾、形象及表演題材都與中原流行的樂舞相差無幾,體現了初唐的政治統一以及經濟、文化對高昌地區的同化與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