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簡介
安德魯·羅文中尉(1857-1943年),弗吉尼亞人,1881年畢業于西點軍校,美國陸軍上校。
作為一個軍人,他與陸軍情報局一道完成了一項重要的軍事任務——將信送給加西亞,被授予杰出軍人勛章。立功之后,他曾服役于菲律賓,因作戰勇敢而受到嘉獎。從軍隊退役后,他在舊金山度過了他的余生,于1943年1月10日逝世,終年85歲。
但是,人們卻沒有忘記他,他那次送信的英勇事跡,通過《致加西亞的信》一本小冊子傳遍了全世界,并成為忠誠、敬業、服從、勤奮的象征,對后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臨危受命
19世紀末期,西班牙早已衰落,在國際上陷于孤立。特別是古巴和菲律賓兩地人民反對西班牙殖民統治的武裝斗爭,鉗制著大量西班牙軍隊。西班牙軍對古巴起義者的殘酷鎮壓激怒了美國政府,并危及美國在該地的經濟利益。1898年2月15日,美國派往古巴護僑的軍艦“緬因”號在哈瓦那港爆炸,這一事件徹底激怒了美國人民,于4月22日對西班牙采取軍事行動。
也就是在戰爭一觸即發之際,時任美國總統麥金利明確地意識到,要想最終取得勝利,迫切需要得到相關的情報,包括古巴起義軍的情況到底是怎樣?在古巴島上的西班牙軍隊數量有多少?戰斗力、士氣如何?以及古巴的地形、路況和醫療條件等等,甚至還包括在美軍動員集結期間,古巴起義軍需要哪些援助才能牽制住敵人及在接下來的美軍同起義軍的協同作戰等問題。
要搞清楚這些情況,就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與古巴起義軍首領加西亞將軍取得聯系。為此,麥金利總統憂心忡忡。
“到底到哪里才能找到一個能夠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麥金利總統詢問軍事情報局局長阿瑟·瓦格納上校。上校立即回答說:“我認識一個年輕的陸軍中尉,名叫安德魯·羅文。我敢保證,如果真的有人能夠完成這項任務,非他莫屬。”
“那就這么決定了!”總統下了最后的決斷。
1個小時之后,瓦格納上校便通知我下午1點在海陸軍指揮部與他共進午餐。餐畢,上校把我帶到一輛馬車上,車簾落下,車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上校首先問我:“下一班去牙買加的船什么時候開?”
我想了想,答道:“明天中午會有一艘英國輪船‘阿迪羅達克’號從紐約出發。”上校馬上追問道:“你能乘上這艘船出發嗎?”見上校態度嚴謹,我考慮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沒問題!”上校回答說:“那好,你就準備明天上船吧。”
看著我臉上的疑惑神情,上校依然神情嚴肅地對我說:“我的士兵,總統派你去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把一封信送給古巴起義軍領導人加西亞將軍。但是關于將軍的情況我們所知甚少,我們現在僅知道他或許應該在古巴東部的某個地方,或許也不在那里。你的任務就是把總統的信帶給他,并從他那里收集我們所需要的情報。出于政治因素的考慮,任何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都不允許隨身攜帶。這就意味著,如果在中途發生任何意外情況,國家不會給你提供任何幫助。你也知道,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的內森·黑爾與美墨戰爭中的里奇中尉都是在傳遞情報的過程中被捕而犧牲的。我們必須吸取教訓,這次行動不能有任何閃失。”
“好好準備吧!在你坐船抵達牙買加時,古巴軍事聯絡處的人會在那里等你,然后給你引路。沒人知道加西亞將軍的具體位置,而且我們也不能中途聯絡你,以后所有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解決了!你必須牢記一點:美國和西班牙一旦開戰,我們就特別需要你從古巴收集的情報,這對于我們制定未來的作戰計劃至關重要。這項任務就交由你一個人去完成,你必須不辱使命。祝你好運!”
聽完瓦格納上校的話,一股崇高的軍人榮譽感在我的內心翻騰,我沒有多說任何話,面對上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接過那封信,轉身離開了。
聽完上校的敘述,我非常清楚這項任務的重要性和艱巨性。雖然美西兩國還未交戰,但錯綜復雜的形式,如果一步走錯,就全盤皆輸,后果很有可能將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不管怎樣,作為軍人,他的生命屬于他的國家,接受命令就必須義無反顧,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午夜,我乘坐火車離開了華盛頓。
涉險牙買加
去古巴最為快捷的路線,就是經由牙買加穿過,而且之前的情報顯示在牙買加還設有一個古巴軍事聯絡處,我滿懷希望可以從這個聯絡處打聽到加西亞將軍的消息。
到了紐約之后,第二天我準時搭上了那艘英國渡輪“阿迪羅達克”號,一路還算風平浪靜。在旅途中,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我也極少和別人說話聊天。
當船駛進古巴海域時,我明顯感受到危險的迫近。
要知道,我身上可是攜帶著一份美國政府給牙買加政府發的官方信函,它可以向牙買加當地政府證明我的身份。但是,如果此時戰爭已經爆發,那么依照國際慣例,西班牙人是一定會在海上嚴加巡邏,搜查每一艘過往的船只的。行跡暴露,我惟一的出路就是將作為戰犯被逮捕起來。慎重起見,我再三考慮決定把文件藏進頭等艙的救生衣里面,直到輪船順利地繞過了這片危險的海域,我才松了口氣。
第二天的早晨9點,我終于到達了牙買加。我是在4月8號那天離開華盛頓的,到了4月20號才用密電告知當局我已安全抵達目的地。4月23號收到回電:找到加西亞將軍,越快越好!
隨后我便開始緊急尋找古巴的軍事聯絡處。因為牙買加是中立國,所以古巴人在牙買加的活動幾乎是公開進行的,很快我就找到了古巴軍事聯絡處的指揮官拉伊先生。我們見面之后,我和他以及他的下屬們一起討論如何盡快把信送到加西亞將軍手中。
隨后我又趕到古巴軍事聯絡處總部,在場還有幾位我先前沒有見到過的古巴流亡者。正當我們在研究行動方案的時候,一輛馬車駛到了門外。
“立即出發!”車上的人用西班牙語喊了一聲。緊接著,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帶上了馬車——一個軍人服役以來最為驚心動魄的經歷拉開了序幕!
一路上,馬車疾馳而過,車夫也緘口不言,只是默不作聲地駕馭著馬車保持最快的速度。大約走了4英里路程,馬車進入了一片熱帶雨林,之后我們又穿過一大片沼澤地,然后繼續在一條平坦的鄉間小路上疾馳,一直到一片叢林的邊緣地帶才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我又遇到一張陌生的面孔,那是另一輛馬車的車夫,他要求我轉移到在旁邊等候的另一輛馬車上。一如之前一樣,這輛馬車也飛馳而去……所有的一切明顯都是事先早已安排好了的,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連1秒鐘也沒有耽擱。
很快,我們的馬車便穿越了一個小鎮和一條寬闊的河谷,直到太陽快落山時,我們才到達一個驛站休息。經過一天的顛簸,我確實感覺很是疲憊了。正當我在驛站的院子里舒展筋骨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驛站旁邊的山坡上一團黑影一搖一晃地向我們直沖了下來。
頓時我不禁提高了警覺。但當黑影走上前來,我才發現這是一個老黑人,他是給我們送烤雞和啤酒來的。
他對我們講著當地方言,很難聽懂,但我明白他是在為我幫助古巴人民爭取自由表示敬意。然而那位車夫卻一如之前,對這些食物和我們的談話毫無興趣,換了兩匹馬,我們又上路了。
盡快趕路——馬車飛奔……就在人困馬乏之際,叢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一群人將我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雖然在英國的管轄區內被西班牙士兵攔阻,我倒并不害怕。但如果牙買加當局事先知道我違反了他們的中立原則,那肯定會前來阻止我的行動的。不過,事情的發展證明我的擔心是多余的,車夫和那群人一番小聲的交談之后,我們被放行了。
又經過1個小時左右的路程,我們的馬車在一幢房屋前停了下來,室內燈光昏暗,屋子里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據接待的人講,這是聯絡處特意為我們安排的。
侍者給我斟了一杯牙買加朗姆酒,我忍不住喝了一口,芳香醉人的美酒使馬車上9個小時,70英里的奔波勞頓幾乎無影無蹤了。我又連著喝了3杯。
晚餐結束后,一個長著絡腮胡子,身材魁梧的人走了進來。他表情剛毅,眼神中透射出誠實而忠誠的光彩。他的名字叫格瓦西奧·薩比奧,來自墨西哥,曾因為抨擊西班牙人的統治而被斬斷一根手指,并把他流放到這里。古巴軍事聯絡處決定派他來做我的向導,他將一直陪同我,直到我把信送到加西亞將軍手中。
在這之后,小憩了不到1個小時的時間,我們繼續上路了。半個小時后,又有人在吹口哨,這應該是一種聯絡的暗號。我們下了車,徒步穿越了一片灌木叢,又接著走了差不多1英里,才來到一個長滿熱帶植物的小果園。
從這里就可以看到海灣。我們發現離海灣不到50碼的地方停泊著一條小漁船。突然,船里閃起了一道亮光,我斷定這肯定是一種類似呼哨聲的聯絡信號!
而格瓦西奧也很快作出了回應。我們與在此等候的人接上了頭。船上的人很快就派了一個船員過來把我背到漁船上。
告別古巴軍事聯絡處的人員,我的第一階段的冒險順利過關了。
海上遭遇艱難
上船之后,我們發現小船中間堆放著許多石頭,還有很多捆成長方體的貨物,但就算這樣,小船仍然像水面上漂浮的一片葉子一樣,無法保持平穩。
我建議讓格瓦西奧來負責掌舵,我和另一名助手當船員。我們分工合作,希望能以最短的時間走完這余下的3英里路程。
格瓦內奧給我解釋說,在狹窄的海灣里我們只能用槳劃船繞過去,因為這里風力太小,很難航行。但幸運的是,我們很快就繞過了海峽。
但我的內心也更加緊張了。同行的人都清楚地知道,100英里以北就是古巴海岸,那里經常有西班牙武裝輕型軍艦巡邏隊在此巡邏。盡管危機重重,但我必須要完成任務,我必須抵達古巴,找到加西亞將軍,把信送到他手上。
我們的行動策略是,白天在距離古巴海域3英里的地方躲起來,等到黃昏,天漸漸黑下來之后,再快速劃船轉移到珊瑚礁后面,藏在那里等到天亮。此時即使我們被捕,因為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身份證明,哪怕我們被扣留,也不會被嚴厲審問,畢竟敵人沒有任何定罪的證據。退一步講,就算敵人發現了證據,我們也可以立刻將船鑿沉,敵人能找到的不過是幾具無名的尸體罷了。
策略已定,我正想休息片刻,格瓦西奧突然大喊了一聲,我們幾個全都站了起來。原來是西班牙的巡邏艦正從幾英里外的地方朝我們開過來,他們用簡短的西班牙語勒令我們立即停下。
我們趕緊把帆降下來,只有格瓦西奧一個人還呆在甲板上,其他人都迅速躲了起來。
“或許西班牙人把我當成一個牙買加的漁夫就這樣放過我們了。”格瓦西奧冷靜地說。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當西班牙的巡邏艦開到離我們很近的地方時,站在船頭上的那位無聊的年輕的船長便用西班牙語跟他打招呼:“有什么收獲嗎?”
格瓦西奧也用西班牙語回應道:“沒有啊,白白忙了一個早上。”
現在想來,要是當時那位年輕的船長能夠再聰明一點,或許就抓住我們了,而今天,我也就不可能在這里給大家講故事了。
直到敵人的巡邏艦開遠了,格瓦西奧才讓我們重新升起船帆。之后,對我說:“這位先生想要睡覺的話,那就趁現在好好睡上一覺吧。危險已經告一段落了。”
多天的旅途勞頓,我一下子睡了整整六個小時,要不是因為太陽光太過耀眼的緣故,我想或許我還會睡更長的時間。下午四點左右,格瓦西奧收下了船帆,給船減速。我詢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解釋說:“我們離敵人軍艦和戰區越來越近了,如果我們不利用海上優勢及時避開敵人,很快我們就會被西班牙人捉住,白白丟了性命,在這里求快冒險是沒有必要的。”
緊接著,我們開始檢查隨身攜帶的武器。我只有一支史密斯威森左輪手槍,于是他們遞給我一支威力巨大的來福槍。船上所有船員,用的都是這種武器。
所有的人都清楚,任務執行到了關節點處了。雖然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雖然遇到不少危險,但都順利地度過了。而此時則完全不同,一旦被逮捕,不僅意味著個人的犧牲,給加西亞送信的任務就別想再完成了!
此時,我們距離海岸還有25英里。直到午夜來臨,我們再次把帆降下,奮力劃槳,終于來到一個稍顯平靜的地方,但突然撲來一個巨浪,我們的小船一下被卷入一個隱蔽的海灣里。趁著月色,我們最終把船停在離岸邊50碼的地方。
我建議大家趕快上岸,格瓦西奧則提出反對意見,他認為在敵占區要更加小心謹慎,要是敵人試圖搜尋我們的蹤跡,他們必定會找到我們曾經路過的那片珊瑚礁,到那時我們上岸也不遲。而且我們還可以借助岸邊大片的葡萄樹、紅樹叢和刺莓掩護前行。
不過總算沒發生什么意外。到了凌晨,暑氣散去,太陽就要升起時,我們也開始忙碌了起來:船員們忙著把一摞摞貨物搬到岸上,待到貨物都搬完了之后,他們帶我上岸,把小船拖到一個狹窄的河口處,倒扣在叢林深處隱藏起來。
在我們上岸的地方站著一群古巴人,他們穿著破爛的衣衫。在經過幾個簡單的手勢溝通之后,我知道他們都是化裝成搬運工的自己人,很明顯這些人是戰場上的士兵,他們身上明顯的槍傷便是明證。東西搬運完畢,我們一行人,向西又走了大約1英里路程。
不久,我們便看見一縷縷細小的煙從茂密的植被中裊裊升起,同行的人解釋說這是從集中營里逃出來的古巴難民正躲在林子里熬制食鹽。
就這樣,我的第二段行程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