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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2)

曾唯一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走到自己兒子面前,捏了捏他的小臉:“媽咪一定把你送到榆林幼兒園。”

“其實我不需要,我想直接上小學。”曾乾把頭撇過去,阻止自己的臉繼續受虐。

“你虛歲才六歲,年齡沒到。”曾唯一反手拍拍他的臉蛋,立正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拿起包包準備出門。紅豆適時喚了她一聲:“唯一姐。”

曾唯一轉身看向紅豆,疑惑地看向她。

“你等等,我爸送你過去。”

正說完此話,門被打開了,許元寶頂著他那陳年不變的啤酒肚,對曾唯一憨厚一笑:“小姐,我送你過去。”

曾唯一心頭一暖,微笑點頭。

這次聚會是福是禍,一切未知。不過她只知道,要是紀齊宣知道曾唯一為他生了個兒子,不會善罷甘休。

晚上六點半。不夜香港燈火通明,霓光霞影。

許元寶知道曾唯一這幾年是怎么過的。曾唯一本是個千金大小姐,不會以什么“寒窗苦讀考取功名”這種目標來提升自己,她的出身就是一種資本,所以她并不會花時間好好去讀書,而過世的老爺也不強求這些,以致曾唯一沒有很高的學歷。

如今世事難料,曾唯一沒了出身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又沒有很高的學歷,在外國生活定是舉步維艱,所幸她樣貌出眾,進入一家上市公司在公關部從業,收入可觀,奈何她大手大腳花習慣了,總是“月光”,以致一次火災便走投無路,只得把殘敗的房子賣了,回到香港。

許元寶不禁問:“小姐,工作方面有什么打算?”

曾唯一說:“想過很多可能,但是都PASS掉了,真懊惱以前不好好學習,如今也不用愁找不到工作了。”

許元寶建議:“香港的公司也很多,可以考慮跟溫哥華一樣。”

“嗯,我會考慮的。”曾唯一對著后視鏡微笑。許元寶通過后視鏡見曾唯一微笑,雖與六年前的笑容差別很大,但還是毋庸置疑,曾唯一是個迷人的女人。

在勝凱撒外停泊的車子都是國際名牌高級轎車,曾唯一的出租車停在門前,倒顯得很滑稽。

要是以前,那樣愛面子的曾唯一,一定會直接找個地洞鉆進去。然而,人總是在不斷地改變,尤其是在生活的貧富變遷中。曾唯一體貼地叮囑許元寶:“許伯伯,路上小心點,今天別太晚回家了。”

許元寶報以微笑,手指做出一個“OK”的手勢。

曾唯一提著對自己而言算是品牌的包包走進勝凱撒。曾唯一不知道勝凱撒已經不是以前那種對公眾開放的餐廳,現在已變成只對會員開放的私人俱樂部了。曾唯一被人阻攔在外,要求出示通行證,曾唯一一時有些無措。

正在她尷尬之余,從門口走來一位著酒紅色對襟開領子連衣裙的女人,她高跟鞋的“噔噔”聲在偌大的大廳里分外響亮。

趙素顏熱情叫了一聲:“唯一。”

曾唯一朝她笑了笑。從趙素顏靠近開始,曾唯一便能聞到一股屬于花類的清香。曾唯一只是覺得有哪些不妥,又想不出是哪里,就是覺得這香味有些怪怪的。她朝趙素顏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趙素顏上下打量曾唯一,她似乎很意外曾唯一還能如往昔一樣光彩照人,她嘴角噙著笑說:“唯一啊,我們都被歲月摧殘得不行了,你怎么一點也沒變?真不公平。”

曾唯一笑了笑:“你也沒怎么變,還是一樣那么漂亮。”

趙素顏忽然想到什么,立馬道:“走走,那群被寵壞的少爺們肯定等得不耐煩了。”說罷,便拉著曾唯一往里面走。

剛才攔著曾唯一的保安,此時卻對她面帶微笑,目送她進去。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狗眼看人低!

門被趙素顏打開了,她把曾唯一推進去,歡樂地對里喊:“瞧,誰來了?”

原本就很安靜的屋里,更是鴉雀無聲。在這打著冷色調燈光的屋里,一排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是趙素顏的老公李大公子,李蕭山,另一個是曾唯一不怎么想見的紀齊宣。

由于燈光比較暗,曾唯一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只見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紅酒抿了一口。李蕭山顯然是錯愕了,他微微張著嘴,盯著曾唯一道:“天啊一一”

趙素顏立即推曾唯一到他們那邊坐。曾唯一不大情愿被趙素顏推到紀齊宣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她還沒坐到兩三秒,紀齊宣便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打噴嚏,實在受不了便從衣兜里掏出一塊藍色方格手帕開始擦鼻子。曾唯一略有失神地望向那塊藍色方格手帕。

趙素顏立馬抱歉道:“哎呀,齊宣,我忘記你有蝴蝶蘭花粉過敏癥了,抱歉。”她立即把披在身上的披風壓在沙發底上,再看向他手里的那塊手帕,又做出驚訝狀,“咦?這手帕不是唯一送給你的嗎?還留著呢?”

紀齊宣不緊不慢地解釋:“這是我自己買的,那塊早扔了。”

趙素顏便把目光投向曾唯一,曾唯一笑而不語。曾唯一以前是個霸道的女人,她要求身邊的人都要按照她的去做。紀齊宣對蝴蝶蘭花粉過敏,隨身總會帶面巾紙以防萬一。曾唯一覺得一個大男人帶面巾紙不雅觀,便買了一塊方帕,要求紀齊宣隨身帶著。

眼前這個男人,因歲月的變遷,渾身圍繞著一股濃郁的霧氣,反倒讓人琢磨不透,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來。

曾唯一暗暗聳肩,時間真能改變一個人。

“唯一,你嫁人了沒?”趙素顏忽而這么一問。

曾唯一愣了一愣,笑道:“這真是個敏感話題。”

“有什么關系,你和齊宣早就解除婚約了,都是自由身哦。你瞧齊宣,都泡上名模了。”趙素顏低頭微笑,倒不像是在八卦,而像是在提醒曾唯一,她可是沒機會了。

曾唯一不以為然,反而對身旁的紀齊宣說:“恭喜。”

紀齊宣手中把玩的高腳杯明顯不動了,他頓了頓,抬起頭看她,面帶微笑:“謝謝。”

這時,有人敲門。一位著白色T恤的男子走了進來,笑道:“不好意思,遲到五分鐘,堵車太嚴重了。”

來人是,林穆森。

他還是沒變,陽光明媚的笑容,嘴角帶著酒窩,喜歡穿凈白如雪的衣服。

曾唯一一眨不眨地盯著林穆森看,她以為她早就忘記這份激動了,可當見到他以后,她還是忍不住。林穆森似乎也看到曾唯一了,他有些吃驚,竟呆了幾秒,隨后似乎有些躲避她而選擇離她最遠的沙發坐下。

曾唯一低著頭,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酒杯抿了兩口,目光瞟了下坐在旁邊的紀齊宣,他面無表情,并沒怎么留意來人。要是以前,曾唯一只要用稍稍迷戀的表情看林穆森,紀齊宣總會醋意大發,對她這種行為表示極其不滿和抗議。如今,他的不介意,想必是真的不在乎了。

如此,曾唯一反而舒心了許多。

整個屋內的空氣已然凝固。曾唯一握在手里的杯子被她攥得很緊,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穆森,未料,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也正在偷窺她。要是以前,曾唯一一定會促狹地回看他,嘴角掛著勝利者的驕傲,讓他無處遁形地低下頭,然而,這次是曾唯一首先低下頭,局促地舉起手里的杯子,開始喝酒。曾唯一余光一掃,微微一愣,側頭看向紀齊宣。只見他正目光如炬盯著她看,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居然在笑?曾唯一著實一愣,他是在嘲笑她嗎?嘲笑她死性不改,還在迷戀自己根本得不到的男人?還是在嘲笑她,現在今非昔比,還癡心妄想?曾唯一死死咬住下唇,僵硬地轉正自己的腦袋,大口喝了一口酒。

“哎呀。”趙素顏好似想到什么,“唯一都有兒子了,我剛才還問個傻帽的問題,呵呵,唯一對不住,我先敬一杯,賠罪。”趙素顏一直笑瞇瞇,然而因她這句話,在場的三個男人皆錯愕,尤其是林穆森,即使在昏暗的冷色光中,他臉色慘白如一張白紙,好似渾身的血液瞬間被抽光。李蕭山由于剛在在喝酒,一下子接受無能,嗆住了,一直在咳嗽。唯有紀齊宣,只有著稍縱即逝的僵硬,表情依舊平靜,云淡風輕地喝著酒。

曾唯一倒不覺得什么,當初剛生下兒子時,她很介意別人知道她未婚生子,如今歲月已經磨去她以前所有一切的棱角,她敢生出來,就不怕見不得人了。當初她得知自己懷孕,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墮胎,可她沒有這個勇氣,畢竟未經人事的小女孩身邊無依無靠,加上喪失雙親,更是心灰意冷。一天拖一天,眼看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直到生下曾乾,她還不懂身為母親的責任。后來的這些年,她才明白,生下曾乾是正確的。

至少讓她有個心靈寄托,舍不得自殺。曾唯一其實是個心靈極其脆弱的女人,面臨人生最低的低谷,像她這樣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是無法全然接受的。

李蕭山突然問道:“消失這么多年,難不成是跟你老公私奔去了?”

曾唯一大方得體地解釋:“我是未婚生子,還沒有老公。”

此話一出,眾人皆緘口不語。認識曾唯一的朋友都知道曾唯一雖然被男人們眾星捧月,但為人不隨便,這未婚生子之事,不像是曾唯一可以做出來的。

“孩子他爸是?”李蕭山忍不住把目光向紀齊宣注視,紀齊宣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依舊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整個屋能回旋著,好似每個人心跳的節奏。

這是曾唯一曾經幻想過的鏡頭,曾經的朋友歡聚一堂,問她孩子是誰的?她會對紀齊宣嫵媚一笑,囂張地告訴他,孩子是他的。然而,真正到了現實,曾唯一卻不想如此。

告訴他孩子是他的又怎樣?紀齊宣不是好惹的主,她怕她到時候因逞一時之快,而后悔莫及。

她只好訕訕一笑:“你們不認識。”

趙素顏卻窮追不舍地繼續問:“那男人一定相當優秀吧?唯一的眼光可是長在天上的。”趙素顏說著的同時看了看紀齊宣又看了看林穆森。

這兩個男人,可都是天上的。

曾唯一只是笑。她不想多費唇舌在孩子父親身上,沒有任何意義。在曾唯一回到香港以后,見到昔日生活的地方翻天覆地,她希望自己也能重新來過。

她的敷衍,趙素顏也覺得無趣,便不再過問。曾唯一以為,老朋友敘舊,無非是講些生活瑣事。可接下來,她聽到的都是一些投資、簽約、管理之類的事……針對的是紀齊宣收購那條街什么的。曾唯一也聽不懂,就瞎摻和聽聽。

直到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她有些抱歉地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窩在一旁小聲接電話。

“喂。”

“媽咪,現在時間10點30分,好女人是不該晚歸的。”曾乾在電話那頭如個老頭子,有板有眼地囔著讓她回家。

曾唯一哄道:“好啦,馬上回去。”然后把目光往他們那邊瞟了一下,見三人都在看她,她立馬覺得不好意思,把手機掛斷,賠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李蕭山立即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咳咳。”趙素顏頓時咳嗽起來,白了李蕭山一眼。李蕭山這才覺得不妥,訕訕地坐回去。而一旁靜止不動的紀齊宣自然沒有送的意思。林穆森,曾唯一是一直不敢把目光往那邊瞟的。

“你們慢聊,我打車回去就好了。”說罷,曾唯一也不等他們答復,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一出來,她就長長呼出一口氣,真該好好謝謝她那寶貝兒子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而,這勝凱撒因是私人俱樂部,來此之人幾乎都自己開車前來,加上地理位置在九龍偏僻地方,出租車很少來此拉客。曾唯一雖早已習慣穿高跟鞋,但讓她走到公交車站簡直是要要她半條命。

正在她犯愁之時,在她旁邊停了一輛白色法拉利,林穆森朝她露出久違的笑容:“這里很難打到車,我送你。”

曾唯一猶豫起來,最后想了想,還是上了他的車。

在白色法拉利的后面,跟著一輛黑色轎車,里面的男子靜靜凝望著曾唯一上了林穆森的車,他依舊面無表情,只是一直目送他們,直到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才捏了捏自己的額角,從車匣子里拿出一片西洋參嚼了起來。掏出電話,撥了個號:“Ben,過來接我,勝凱撒。我喝多了,有點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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