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不知道，薛駿生所說的麻煩他一下，原來是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他心里有點抗拒，但又不好明顯表現出來，而且薛駿生也說了，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可以拒絕。

最終，蘇曉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這位大名鼎鼎的心理專家，他也想確認一下自己身上的古怪，只不過現在的蘇曉并不知道他找錯了方向。

心理專家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寫字樓里有一個挺闊氣的辦公室，薛駿生早就跟她打好招呼，直接帶著蘇曉過去。但到了地方之后，秘書卻說楊教授有客人，讓他們在休息室等一會。蘇曉倒無所謂，坐下來喝茶喝咖啡，一邊打量著休息室里挺有品味的裝修風格。但他們等待的期間，卻有一個人從休息室的玻璃墻壁外走過去，徑直進了楊教授的辦公室。薛駿生沒有發現，而且他當然不會發現，因為那個人并非真正的人，蘇曉現在已經對這種“幻覺”習以為常，只要那些鬼怪不要來嚇唬他，他都能裝作視而不見。

一個小時之后，蘇曉終于坐在楊教授的辦公室里。蘇曉對陌生人有很強的提防心，習慣性地窺測他見到的每個人的脾氣秉性，但眼前的楊教授卻讓他一片茫然，好像平日的敏感在這間辦公室里不靈驗了。坐在沙發對面的楊教授年近五十，穿著打扮很有氣質，半長的卷發打理得整整齊齊，面上不施粉黛，皮膚保養得宜，關鍵是她那雙眼睛確實像能看透人心般睿智，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因為蘇曉是個穿著簡陋的窮學生就顯出鄙夷或同情。

但辦公室里還有另一個不速之客把蘇曉的注意力引了過去——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帶著一臉頑劣的笑，看著蘇曉的眼神卻透著老謀深算。

楊教授姿勢優雅隨意地坐在沙發上，隨意地問了蘇曉一些問題，蘇曉盡可能集中注意力，但那個小鬼！蘇曉暗暗咬牙切齒，那個小鬼故意制造各種狀況試圖把蘇曉的注意力從楊教授的問題上引開，而且他成功了。比如現在他就趴在楊教授的肩膀上，伸出右手在楊教授面前的茶杯里攪來攪去。楊教授端起茶杯來的時候，蘇曉胃里一陣翻騰，差點吐出來，幸虧楊教授嫌涼沒喝。

不過蘇曉算看出來了，這個小鬼就是沖著他來的！

兩個小時以后，蘇曉終于從如坐針氈的辦公室解脫出來，一頭扎進廁所——茶水喝多了。

“蘇曉，見到你真高興！”小鬼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張慘白的小臉貼在蘇曉左肩上，嚇得蘇曉差點失禁。

蘇曉才知道原來鬼里面也有不良少年，還挺多樣化的，斜睥他一眼，小聲問道：“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小鬼跳到蘇曉對面的墻上，從上往下吊著，一雙黑咕隆咚的大眼睛滴溜溜轉，說出的話卻語重心長，“蘇曉你遇上大麻煩了，我家頭兒讓你聯系他，你怎么不聽話呢？難道還跟大姑娘似的，怕羞？”

蘇曉不以為然，“什么麻煩？我又沒殺人放火，不就是能看到鬼，難道鬼還真吃人？”

“呸！”小鬼不樂意了，“人有什么好吃的，現代人的污濁之氣都能把鬼熏死。不過，你是個特例，說不準還真有鬼想吃你。不多說了，頭兒召我回去了，你好自為之。”

蘇曉心道你趕緊走，我都快尿褲子了。

薛駿生一臉凝重地走出辦公室，楊教授告訴他，蘇曉有明顯的感知覺障礙，且注意力不容易集中，這些都是精神分裂癥的前兆，需要多加注意。

“精神分裂癥？這也太嚴重了吧？我看那小子挺正常的啊。”

“薛警官，不是我危言聳聽，現代人的生存壓力大，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問題，如果不注意治療，很容易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不過蘇曉需要再進行幾次診斷，你也可以帶他到別的心理醫生那里復診。”

蘇曉在門外等了薛駿生一會兒，薛駿生出來之后，一言不發地帶他下樓，讓蘇曉覺得自己可能是得了不治之癥。不過蘇曉才不在乎，因為今天的診斷全都被那只小鬼毀了！所以不管楊教授得出什么奇葩結論，都不可能是他蘇曉的真實情況。臨分別前，蘇曉還請薛駿生幫忙查查誰在醫院幫他付的錢，薛駿生一口答應了。

“蘇曉，你怎么沒去上課？今天點名了。”蘇曉在食堂碰上了姜妍，才想起來竟然忘了請假了。姜妍看蘇曉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撲哧笑了出啊了，“嚇唬你的！對了，你的腿怎么樣了？”

“好多了。”蘇曉不好意思地拽拽耳朵，姜妍又笑了出來，笑得蘇曉都不知所措了。

“這是今天下午老師講的重點，你請我吃飯，我就給你看了。”姜妍挑著眉毛，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睛亮晶晶地像夜空里的星星。

蘇曉面對著天真快樂的女孩子就有點緊張，羨慕她們每天怎么就有那么多快樂，或許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太容易滿足，一碗涼面就能讓她們吃得心滿意足。

“我請你喝飲料！”姜妍舉著兩大杯可樂坐到蘇曉對面，其中一杯放在蘇曉手邊，她手上的玉鐲叮咚響了一聲，聲音特別清脆，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里仿佛能給耳朵帶來絲絲清涼。

“這個鐲子是我奶奶傳給我的！”姜妍看到蘇曉一直在看她的手腕，于是解釋道，“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不過我奶奶說能驅魔僻邪，硬是繞過好幾個孫子給了我這個孫女，讓嬸嬸大娘們好一頓白眼。”姜妍說著吐吐舌頭，好像不好意思讓蘇曉聽到家族里的亂七八糟。不過蘇曉卻是真羨慕，如果他也有奶奶的話，是不是身上也能有一兩件有傳承的東西，寄托著老一輩的關愛和期望，讓他在茫茫人海中也不會感覺無依無靠。

“蘇曉你怎么了？”姜妍漂亮的手在蘇曉眼前揮了揮，喚回了蘇曉的意識。

蘇曉笑了笑，“這個鐲子很漂亮，看入迷了。”

薛駿生打了個盹，在夢里他眼前也是一張張現場照片在眼花繚亂地飛來飛去：地上的腳印、門上的手印、黑洞洞的窗戶、雜亂的廢棄桌椅、梁上的懸尸、尸體干癟的皮膚、曲握著的手……手……手印……

薛駿生突然張開眼，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于磊，手印對比出結果了嗎？”

“還沒！”于磊從一堆失蹤人口資料里抬起頭來。

“去，去讓王姐把尸體的手跟手印對比一下！”薛駿生急促說道。

“啊？”于磊以為隊長睡昏頭了，“尸體的手都僵化了，怎么可能……”

“快去！廢什么話！”薛駿生突然怒了，于磊撇撇嘴，站起來去找王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