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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智慧的痛苦(4)

  • 西方哲學十五講
  • 張志偉
  • 2618字
  • 2015-09-08 15:30:14

當我們說哲學是哲學史的時候,這意味著任何一種哲學思想都同時具有歷史性和現實性。這種歷史性與現實性之間充滿張力的有機結合與統一,就體現在思想與思想的“對話”之中。

如果哲學是哲學史,哲學史是問題史,那么哲學史就是哲學家們圍繞哲學問題而展開的思想“對話”的過程。就“對話”而言,它可以包含三個層面:一是哲學家們與哲學對象之間的“對話”,二是哲學家們相互之間的思想“對話”,三是我們在學習哲學亦即學習哲學史的過程中與哲學家們所進行的思想“對話”。在某種意義上說,“對話”乃是哲學保持其歷史性與現實性之間內在張力的基本功能,而且“對話”(dialogue)正是“辯證法”(dialectics)的本義。

首先,哲學史是哲學家與哲學對象之間進行思想“對話”的過程。

哲學是思想,哲學的對象是思想的對象。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指出,“就其自身的思想,是關于就其自身為最善的東西而思想,最高層次的思想,是以至善為對象的思想。理智通過分享思想對象而思想自身。它由于接觸和思想變成思想的對象,所以思想和被思想的東西是同一的。思想就是對被思想者的接受,對實體的接受。在具有對象時思想就在實現著。這樣看來,在理智所具有的東西中,思想的現實活動比對象更為神圣,思辨是最大的快樂,是至高無上的。”(注3: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1072b19—26,見《亞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第278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3年。)黑格爾以亞里士多德這段話作為《哲學全書》的結束語,并非偶然。套用黑格爾的術語,哲學家的哲學思考乃是“對思想的思想”,亦即思想與思想的“對話”。

從終極關懷的角度看,哲學問題并不是自然的問題,而是人類精神所特有的問題。哲學是人類精神為自己所設想的理想家園,它體現的是人類試圖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達的某種至高無上的、無限的、自由的理想境界。就此而論,哲學的對象不是現實存在的東西,而是理想性的存在。思想這個對象,也就是有限的思想者去思想某種無限的思想。這并不是說,存在著某種脫離人類精神而獨立存在的思想對象,實際上所謂無限的思想不過是人類的理想對象,因而哲學就是思想與思想的“對話”,即現實存在的人類精神與自己的理想境界之間的“對話”,亦即人類精神的“反思”。這種“反思”有時可能被哲學家們“外化”為某種客觀對象而思考之,但歸根結底具有理想性的特征。

其次,哲學史也是哲學家們相互之間進行思想“對話”的過程。由于哲學問題永恒無解,故而吸引著一代代睿智的頭腦思考和探索。毫無疑問,哲學家們都是在前人思考的基礎上進行哲學思考的,因而哲學史具有前后繼承和發展的特征。然而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看到,哲學問題都是基本的或者根本的問題,哲學家們的思考也非常根本,以至于他們只要發現了一條有望通達理想境界的道路,便會將其發揮到極致,這就不可避免地使之走到了盡頭。所以,哲學家們的思想不僅具有歷史的繼承性,而且也具有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典型特征。這樣一來,后來的哲學家們就必須將前人之所思都思清楚,然后才能開辟自己的道路。換句話說,哲學家們對于哲學對象的思考本身亦成為了后人的思考對象,而且在哲學思考中占據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德里達等當代哲學大師有許多著作都是在研究和解讀以往的哲學思想時展開的,這絕不是偶然現象。不恰當地說,或許正是哲學家們艱苦卓絕的運思,為作為哲學對象的理想境界增添了豐富的內容。

最后,我們學習哲學史也是我們與哲學家進行思想“對話”的活動。

學習哲學史就是學習哲學史上哲學家們的思想,亦即我們的思想“思想”哲學家們的思想,也可看做是思想與思想之間的“對話”。由于哲學家們的思想保存在他們的著作之中,學習哲學史也就是“讀書”,所以與哲學家們的“對話”通常是通過“讀書”而實現的。盡管歷史上的哲學家們斯人已逝,我們讀他們的“書”卻不是讀死書。雖然這些書的內容大多已經過時了,但是哲學家們解決問題的方式卻沒有也永遠不會過時,因為哲學問題并沒有過時,這些問題不僅是他們面臨的難題,也是我們面臨的難題,甚至可以說是人類永遠面臨的難題。既然哲學問題沒有終極的答案,那么任何一種解答方式都不可能取代其他的解答方式,也不可能為其他的解答方式所取代,所有一切解答方式都有其各自獨特的意義和價值,它們為后人提供了各式各樣可供選擇的可能方式。因此,對于學習哲學史的人來說,學習哲學史無非是將人類精神所思想過的東西再思想一遍,把人類精神已經走過的思想之路再走一遍,然后選擇或者開創我們自己的路。如果把我們與哲學家們統統看做是“人類”的話,那么我們思想他們的思想,重走他們的道路,也可看做是一種“回憶”,回憶我們“曾經”思考過的問題,因而也可以看做是我們自己對自己的反思(注4:參見葉秀山:《歷史性的思想與思想性的歷史》,《哲學研究》,1986年第11期。)。

由此可見,我們學習哲學史并不是站在哲學史之外,在某種意義上說,前人的思想就構成了我們現存在的組成部分。哲學史上哲學家的思想之所以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此。當我們與哲學家們進行思想之間的“對話”的時候,他們的思想就“復活”了。其實,歷史上的哲學思想原本就是“活的”,它們構成了哲學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因而它們的“復活”并不是“復古”。換言之,哲學家們的思想既是歷史性的,同時又超越了歷史,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具有現實性。所以,哲學史從來就不是什么死材料的堆積,而是一種活生生的思想律動。

顯然,就“對話”的本性而論,我們與哲學家們的思想對話并不是“單向性”的受動活動,而是“雙向性”的互動活動,這種思想與思想的對話類似現代解釋學所說的“視界交融”。

哲學家們的思想保存在他們的著作之中,讀他們的書需要“理解”和“解釋”,而“理解”和“解釋”的過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再創造”的過程。以往傳統的解釋理論追求知識的客觀性,將理解和解釋看做是對本文原著之純粹的再現,強調以“我注六經”的方式研讀原著。但是現代解釋學卻告訴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再現所謂客觀存在的文本,因為古人有古人的“視界”,我們有我們的“視界”。換句話說,古人與我們處在不同的歷史、文化、社會、個人環境等等的背景之下,我們既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將古人的視界“復制”到現代來,也不可能徹底擺脫掉自己的視界,純粹沉浸在古人的視界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說,理解和解釋實際上是不同視界之間的碰撞和交融,而且正是因為如此,人類文化才有可能進步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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