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之上,云陵的話在心中一路發酵。
葉君上病危?向來習武強身的葉君上怎會在這一兩年的時間就病危?
許州更是奇怪。
一般來說,由氏族執掌的州郡都不能容忍別國將軍的揚長來去。而光天化日之下的百姓爭執,不但未見一個岳家堡弟子前來調停管理,反倒是葉氏的兵先圍了過來。
岳西崖手下的門客都散光了嗎?
越想越不對勁兒,我索性將云陵末了的忠告翻來覆去的分析,心中陡然一涼。
“葉璟。”
“嗯?”
我穩住心神,臉貼上他的肩背磨蹭,故作輕松道:“我們別回王圖了,反正你也不是戀棧權勢之人,不如我們私奔吧!”
葉璟沉默半晌,扭頭笑看著我:“已經這么喜歡我了嗎?”
我點頭:“嗯。”
葉璟一愣,驀然轉身微微彎腰將我臉貼著臉抱得緊緊的:“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我又點頭:“嗯。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妖還是仙魔,倘若你今世是凡人,我便陪你走完這一世再在凡間等你下一世;倘若你下世為妖,我便護你潛心修煉直到幻化人形之日;倘若你修仙不成反而不幸墮了魔……”
他松了松我,與我鼻尖抵著鼻尖,問道:“那你待如何?”
我攤了攤手:“那本仙女也只好做個虧本買賣,與你一同墮落嘍……”
他定定將我望著,黑眸把我身后的霞光盡收,絢亮絢亮的、灼熱灼熱的,叫人移不開眼。耳畔冷風呼嘯而過,我抬手揉了揉他的臉,順勢鉆入他懷中貼著他的胸膛久久不語。他環著我的雙臂收得更緊,如雷心跳清晰可聞。
他擁著我,頭埋在我發間,喃喃道:“這可有些麻煩了。”
“怎地?你不愿意?”
他搖頭,長嘆一聲道:“阿塵,你素來披著那副無所謂的皮囊,從不會將心底的感覺真實的顯山露水的展示給旁人看。若不是你察覺此行不善,而我亦會九死一生,方才那些話你絕然不會在現下說來哄我開心。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可阿塵,我并不希望你是因為想帶我離開王族紛爭而瞞了自己的真心。即便虞峭山那夜我不光彩的要了你身子,你依舊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我又驚喜又擔憂,喜于他對我的了解與體諒,憂他話中的決斷與不自信。
其實連我自己也無法肯定葉璟在我心里到底占了多少分量,是仙途漫漫寂寞寥寥時的最佳優選之伴,還是蘊藏在身體里那顆石頭心尖上的良人。
這樣的猶疑并非命格促使,也絕不是所謂欲擒故縱之法,我只不過有與凡人女子一樣的害怕。
六界眾生百態各異,萬物有同一之處必攜對立之處。深情大多伴隨著薄情,孤注一擲的愛也有可能換來覆水難收的恨。這些都太悲哀,如若不想太過悲哀,唯有將愛減半,最后的心傷也會是好聚好散下微無可微的痛感。
我不愿愛的太純粹,只因不想最后被傷得太徹底。
可葉璟卻不同,他或多或少的侵占著我心中的版圖,這版圖在他溫柔的對待下越畫越大,大到我意識到克制不住的時候方覺可怕。心底有個聲音不停在我耳畔翻涌:這個人,或許為了他,你可以給出全部。
見我半天不回答,葉璟默認方才的情話是請他莫回的托詞,他瞧了我一眼,眸中暉色盡散無奈地笑了起來,攬住我的胳膊從我肩上落下。
我握住了他的手:“葉璟,你一定要回王都嗎?”
他猛然抬起眼,嘴唇哆嗦著:“是,阿父病危,王圖不知是何情形,我絕不可讓阿父和息兒獨自面對滿朝文武。你我的婚事只怕又要耽擱了,對不起,我……”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羅里吧嗦,又開了條指縫湊過去吻了吻他,甜甜一笑:“你想回家,我陪你便是。想想又能有多兇險,我可是神仙,難不成保護你個凡人還難嗎?”
葉璟反對:“不可,五日后你會被業火加身,我不能讓你冒險。王都近郊有處空著的府邸,只要我不在,便有心腹專門護守掃灑,你暫且去那里避避。”
“你也說了是五日后,我陪你三日便去府邸等你不是更好?”
葉璟想了想,暗暗絮叨道:“也好,帶在身邊總歸是放心一些。”
“嗯?你說什么?”我佯裝沒聽見。
葉璟搖頭,指了指前方:“沒說什么。你看,下方是些什么。”
我暗嘆一聲,這個葉璟牙關子倒緊,便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神仙目及之地遠又準,焦土硝煙須臾躍然眼前,我心里一陣慌亂:“有戰事!”
葉璟一聽,站直了身子往下探望:“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