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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荒村公寓(1)

  • 蔡駿隨筆集
  • 蔡駿
  • 4990字
  • 2015-07-01 13:54:43

——如果說存在一個蔡駿的懸疑世界的話,那么“荒村公寓”就是這個世界里的地標,甚或是一種圖騰;如果跳出我的懸疑世界,進入我真實的生活,“荒村公寓”也是無處不在的。在這個章節中,我,向你敞開我的“荒村公寓”的大門!

我欠倫敦一個吻

——尋找查令十字街84號

如果有一天,“你們恰好路經查令十字街84號,能否代我獻上一個吻,我虧欠它實在太多。”

——海蓮·漢芙

2006年6月8日,我在英國倫敦。又是個難得的艷陽天,中午逛到Chinatown(中國城)吃午餐,出來時看到了Charing Cross Road的路牌,猛然想到了一本書——《查令十字街84號》。

天哪!我竟誤打誤撞地找到了大名鼎鼎的Charing Cross Road(查令十字街)。這條位于倫敦市中心繁華地帶的商業街,馬路并不寬,只有四車道,但路邊非常熱鬧。

在路口轉角處看到一個小書店,里面擺放著許多舊書,再看門牌號碼是查令十字街48號,想必84號也不遠了。

我急忙按著門牌號碼朝一個方向找去,果然路上有好幾家舊書店,都是不起眼的小門面,櫥窗里陳列著各種珍貴版本的舊書。

門牌離84號越來越近,我心里忽然涌出莫名的激動,似乎是冥冥中指引著我來到此地——查令十字街84號。我相信,這個普通的倫敦門牌號碼,早已成為了全世界愛書人的圣地——

1949年的某一天,居住在紐約的窮困女作家海蓮·漢芙,為了尋找書店里買不到的絕版書,給倫敦查令十字街84號舊書店的老板弗蘭克·德爾寫去了一封信。從此,這兩個人隔著大西洋鴻雁往來,不僅僅是買書和賣書,他們還在信中談論文學和生活,雖然未曾謀面,但真摯的情感卻飽含于筆墨之間。

這多像21世紀的網戀,只不過他們的工具比較原始,只用古老的信箋,言談間是典雅的紙墨味道,而查令十字街84號,則是他們永遠的聊天室。

當我走到查令十字街70多號,卻被路邊一家叫“謀殺專門店”的舊書店吸引住了。櫥窗里是福爾摩斯模型,四周擺放著許多關于福爾摩斯的書。禁不住走進書店,也算是去84號前的熱身吧。

在它的地下室,我看到了無數推理小說的舊書,自然還是以各種版本的《福爾摩斯》居多,作為阿·柯南·道爾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祖國,英國人對推理小說的喜愛至今依然未減。

走出“謀殺專門店”,離查令十字街84號只剩幾個門牌了,前頭還是幾家舊書店。我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腳步卻越來越慢。

川流不息的倫敦街頭,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里,我想曾經也有一張臉屬于海蓮·漢芙吧。終身未嫁的她,與弗蘭克·德爾保持通信長達二十年,也曾計劃去倫敦一游,但因囊中羞澀而無法成行,直到她接到弗蘭克因病去世的消息——海蓮在悲痛欲絕之余,將兩人多年來的書信結集出版,意外地暢銷了全世界。當成名之后海蓮得以踏上英國土地,來到令她魂牽夢縈二十年的查令十字街84號門前時,卻只能對著九泉之下的弗蘭克說:“我來了,弗蘭克,我終于來了。”

終于,我也終于來了。我一步步接近了查令十字街84號。

1986年,美國哥倫比亞公司根據《查令十字街84號》拍攝了由安妮·班克羅夫特和安東尼·霍普金斯主演的同名電影。我相信,就像貝克街221號一樣,查令十字街也是很多書迷影迷心中的圣地。據說到現在,還有很多書迷情侶,相約在那個門牌前接吻留念。

當我走過82號的門牌,以為將看到圣地般的84號書店時,卻發現前面是一家必勝客——這是怎么回事?我并沒有在必勝客上看到門牌,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了,會不會在馬路對面呢?我又匆匆過了馬路,卻發現門牌已經是90號了。

從查令十字街82號到90號之間,我沒看到任何書店,傳說中的圣地到哪里去了?會不會是我自己記錯了?不是84號而是48號呢?對了,我看到的第一家書店就是48號,我急忙又回頭走去,穿過中間許多舊書店,回到了街角處的48號舊書店。

在那一瞬間,我幾乎認定我是記錯了書名,應該是《查令十字街48號》才對!

然而,當我們走進書店詢問店員才知道,“查令十字街84號”是沒錯的,剛才我走過的必勝客,就是在當年84號舊書店的遺址上建造的。

原來“查令十字街84號”早已物是人非,飄滿幽幽墨香的舊書店,變成了匹薩香四溢的必勝客。忽然心底滿腹惆悵,想說什么也只能搖搖頭作罷。

回國后,我查了資料,忽然看到一段當年記錄查令十字街84號舊書店的文字:

這是一間活脫從狄更斯書里頭蹦出來的可愛鋪子,如果讓你見到了,不愛死了才怪……一走進店內,喧囂全被關在門外。一陣古書的陳舊氣味撲鼻而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是一種混雜著霉味兒、長年積塵的氣息,加上墻壁、地板散發的木頭香……極目所見全是書架——高聳直抵到天花板的深色的古老書架,橡木架面經過漫長歲月滌洗,雖已褪色仍散發光芒……

在查令十字街84號門口,我沒有獻上一個吻,這是我在倫敦的唯一遺憾。

我的二十世紀少年靈異事件

如果,十二歲開始算少年的話,那么出生于1988年之前的人,都是20世紀少年。日本漫畫家浦澤直樹有一部非常有名的漫畫作品《20世紀少年》,這兩年也拍成了電影,唐澤壽明等很多明星出演。說的是1997年,一群成年人參加小學同學聚會,發現有一個當年的同學玩伴奇怪地死了。同時,世界上出現了許多可怕事件,竟然都是這些人在小學時代,寫下的一本預言書的內容。而即將毀滅世界的陰謀首腦,極有可能正是當年他們同學中的一個,完全按照少年時代的幻想來改造世界。發現這個秘密的人們,雖然正在年華老去,卻決心為自己少年時代所做之預言負責,這群二十世紀少年開始為拯救世界而戰斗(以上僅僅是故事的開頭,不算劇透)。

最近,我似乎也遇到了另類版本的《20世紀少年》。

前兩天,與闊別N年之久的中學同學相聚,見面的感覺竟如《20世紀少年》的開頭所描述的一般——恍如隔世,許多人第一眼都完全不認識了,然后才逐漸地想起來誰是誰,想起來這些名字與面孔,想起來少年時代的往事。突然之間,仿佛那些陳年往事就是剛才發生的事情,時間的流逝竟然如此殘酷。那時候總感覺時間過得好慢,一個學期就漫長得好像現在的好幾年。那時的事雖然已記憶模糊,卻足以決定一個人永久的命運。

我的命運大概亦是那時決定的。

席間,一位同學說起最近一件令他感到恐懼之事,我這才知道我們這些同學里,已經有一位早就離開了人世。

說起來,那位已經離世的同學,當年還與我比較熟悉,也會經常一起玩,性格和習慣都有些特別,后來因故轉學并離開了上海。

很多年過去,我幾乎要把這個同學遺忘,卻聽說他在轉學離開的幾年后,為了救一名落水者而不幸溺死。當時,有幾位同學還被請去寫他的資料,而我那時已經多年未與他們聯系,故而到現在才知道此事。

然而,又一位同學說,最近在開心網上,那位已經離世的同學再度出現,并與他說起了我們的童年往事。

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問其他人這位同學來不來聚會,惹得其他人嚇出一身冷汗。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大家也都很疑惑,那位神秘的同學到底有沒有離世呢?

據說,開心網上特別活躍的這位同學自稱別人是看不到他的。

我讓那位與他有聯系的同學繼續保持聯系,但愿能夠弄清楚真相,抓住隱藏在網絡中假扮他的人也是對他的尊敬。

于是,自然就想到了浦澤直樹的《20世紀少年》,想到了唐澤壽明扮演的主人公遠藤健次,想到了那個誰都想不起來的戴著面具的“朋友”。

我們的“朋友”是誰?

時隔多年之后,少年已經不再是少年,青春的容顏也早就改變,就連我們的母校也早就被夷為平地,成為夜總會的大門。

但是,我們永遠都是20世紀的少年,這一點不會改變。

我同樣相信,拯救世界的重任,遲早有一天,會落到我們這些20世紀少年的肩頭。

少年與阮玲玉

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放學后逗留在學校里踢足球。校園圍墻又破又矮,球總是被踢飛出去,于是便爬墻去撿球。

學校當時處于上海的偏僻地區,圍墻外是家很大的工廠,塵土飛揚,人煙稀少。每到冬季,天黑得很早,朔風呼嘯而來。偶爾踢到傍晚時分,圍墻外不見半個人影,只有蕭瑟冰冷的廠房,大片枯萎的荒煙蔓草。

那時若要翻墻去撿球,不免心生恐懼。只能借著微弱光線,緊張地在亂生的雜草叢中仔細尋找。要是其他人都惡作劇地逃光了,只留下一個撿球的在荒野之中,便會在心里擔心會不會在夜幕降臨時撞見鬼魂。

據說,學校圍墻外這家工廠的覆蓋范圍,許多年前曾經是有名的公墓,阮玲玉最早就埋葬于此。

畢業多年,仍然時常想起那道圍墻,想起圍墻外荒涼的傍晚,想起北風夾帶的微弱哭泣——說不定傳說中撞見的鬼魂,就是阮玲玉的一縷香魂?

若真是她的話,即便是那時少年的我,想必也不會有什么恐懼的,反而很樂意見到這位19世紀30年代的大明星。我會抱著撿回的足球,不顧圍墻那邊的同學,與她走在冰冷的野草叢中。

我陪她注視著寒夜緩緩降臨,聽她廣東口音的細聲軟語,看她眼底眉角的淡淡哀傷,聽她說說那個年代娛樂圈的趣事,抑或是她短暫人生的悲劇。

我相信,化作鬼魂的阮玲玉,必然還保持生前的青春容顏,25歲的生命永遠被凝固在墳墓中,穿越幾十個上百個年頭,也不會再被改變,也不會再被傷害。

以上是我的假設一。

假設二,如果阮玲玉沒有死?

當年震驚中外的事件,只為逃避可惡的狗仔隊與暴力的男人,她早已退隱江湖,平靜地度過一生直到今天。那我將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曾經的紅顏不再,只剩下松弛的皮膚滿臉的皺紋枯臥于床,偶爾回憶當年的風光,一如元稹吟的“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我想,她寧愿選擇假設一。

好一個青春永駐,好一個永死便永生,但她仍然會付出代價。

她將看著曾經愛過的人老去,也將看著曾經恨過的人死去,更將看著曾經熟悉的時代慢慢逝去。她將注定失去所有的親人,注定被任何一個時代拋棄,注定一百年兩百年的孤獨。

時間化作厚厚的塵埃,而她卻依舊鮮艷地被埋葬在滿屋塵埃之中。

也許,她會幸運地看見一個少年,這個少年站在寒冷的新月下,懷中抱著一個足球,野草在他身邊歌唱,風吹亂他雜亂的碎發,迷離了他單純的眼眸。

因為,他見到了她。

她將給他以微笑,她將與他談天說地,她將帶他在荒野流浪,她將給他第一次愛的滋味。

但她不會永遠帶走他。

他將會慢慢長大,畢業離開這個地方,漸漸褪去青春顏色,來到庸俗的世界里,追逐不會放棄的理想,卻被世人冠以所謂“作家”。許多年后他也將老去,老得再也無法回憶,只能把圍墻外的少年形象,留給永遠25歲的她。

永遠25歲的她,將會為之而流淚。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必須承受的代價,就像特蘭西瓦尼亞的憂郁王子,就像新奧爾良墳墓里的小女孩,就像巴黎地下許多張青春的容顏。

死亡很悲哀。

永恒卻是悲劇。

被時間改變消滅的愛情,是一曲哀傷的情歌。

被永恒定格卻只能回憶的愛情,是一曲絕望的挽歌。

若是你,將選擇哪一種愛情?

老人與馬

去年麗江旅行,來到古城外的拉市海,藍天雪山碧湖間,是片桃花源似的田園風光。游客來此,必不可少的是騎馬。

我被指定騎一匹全身金黃色的馬,木頭馬鞍上裹著HELLO KITTY的粉色毛毯,以免游客們嬌嫩的屁股在馬背上顛痛。牽馬的是個膚色黝黑的老人,典型納西族長相,皮膚上布滿刀刻般的皺紋。老人一頭板寸很精神,說話中氣十足,沒幾步我們二人一馬就走到了隊伍最前頭。

我身后跟著兩匹馬,一匹黑色,另一匹咖啡色,分別馱著團隊同行之人。三匹馬都是老人養的,必須按照這個順序,才能把整個馬隊帶起來。

老人牽著韁繩,在鄉村小路上健步如飛,用洪亮的嗓音吆喝馬匹,靠右行走避開迎面的汽車。這些馬兒也都早已習慣對它們來說像是怪物一樣的汽車,絲毫沒有慌張的跡象。

老人十分健談,說我騎的這匹黃馬叫“奧巴馬”,身后兩匹分別叫“巧克力”和“咖啡”,沒想到他還能隨口說幾句洋文,比如“Let’s go”與“Come on baby”——當然是對他心愛的馬兒說的,想必他經常做外國游客的生意。

數十分鐘后,老人帶我們爬上山坡,崎嶇坎坷布滿松林的山間小道(美其名曰“茶馬古道”),若是靠我自己行走定是艱難無比,而我跨下的馬兒走得很穩。每當我站在鐙上或身體傾斜,老人就會叫我保持坐姿,以免馬背承受太大壓力,傷到他心愛的馬兒,心疼的眼神似乎是看著自己勤奮做活的孩子。

只是,走到半山坡,“奧巴馬”累得走不動了,老人拍著馬脖子讓它休息。我又擔心它會自己走掉,老人松開韁繩說:“只要我在,馬不會走的。”

我詢問老人“奧巴馬”幾歲,答案讓人吃驚——41歲,它出生時,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黑色的“巧克力”年紀更大,竟有45歲。

四十多歲,對于一匹馬而言,絕對是古稀之年,要知道馬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多歲。三匹馬都是他從剛出生的小馬駒養起來,老人如今也有62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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