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

洛桑寒沒有動。道濟身上依舊散發著佛光。

再怎么尷尬，道濟還是忍不住發去一個探詢的目光。

“萬獸之王。流云山主。取劍。九雷不意斬。輸了。”

說完這些，洛桑寒又疲倦地閉上眼睛。

道濟面色更苦。

獸王？流云山主？流云山的壓制使兇獸都處在三階的水平，能在三階統一“三段多如狗，頂峰便地走”的流云山，且并非趁亂、堂堂正正幾招干掉正魔兩道人手，他得有多強？

取劍？九雷不意斬？九雷不意他知道，是能一段打三段的強大招式也是搏命招式，得榨干身體里每一絲氣，意識也十有八九被永遠模糊。若不是有主修意的自己以佛光滋補，只怕以后洛桑寒也是個落得渾渾噩噩的下場。就算這樣……阻止那家伙取劍還是失敗？被轟回原來的地方？

要是蒼黃劍自身的威力，恐怕這事兒就壞透了吧？

正想著，洛桑寒慢慢恢復了七八分。

她掙扎起身，看了道濟一眼。

道濟不起身，不說話，行了一禮，閉目養神。

洛桑寒一道紫電飛離流云。

東皇山。

洛桑寒完全恢復后，紫電若是全力以赴，東皇山到流云山只是幾個時辰的路程。

而此時半躺于她面前的，是笑瞇瞇的東皇山主東云上人。

“怎么，光柱不見了，蒼黃劍消失？”他面容清癯，發白無須，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老人。

“是。我昏迷時光柱尚在，道濟說蒼黃往劍閣去了。”洛桑寒聲音清冽。

“我會向劍閣詢問的。那道濟呢？沒有請過來？”

“……”洛桑寒張了張嘴，搖了搖頭。

她怎么好意思？

“九雷不意用完后……看來事情還能記得？”

“……山主！”

“道濟是俗家弟子哦。”

洛桑寒轉身就走。

東云上人袒胸露腹，哈哈大笑，

“生氣道濟不和你說話？”

洛桑寒停步。

只怕有隱情？

最好不要。

“那小子連戰兩位三檔，體內氣血翻涌；更毋論一指斬合歡。又給你放了一個多時辰的佛光，恐怕現在還在那里吐血吧？”

“吧”字淹沒在轟隆作響的紫電聲中。

“真是的，兩個悶葫蘆湊成一對了。”東云上人顯得快意非常，“老和尚，我可不是故意拆臺哦，只是好奇，你這個連我都見不到的徒兒，有什么特別？”

洛桑寒腳步踏在流云山上，氣喘吁吁。紫氣用了大半，她快速向那塊道濟坐了許久、她走都未動一步的地方。

她突然駐足。

那里果然有很多血。

還有很多墳。

道濟吐了幾升血。埋了百十來個人。

然后走了。

洛桑寒失魂落魄。

洛桑寒自責懊惱的時候，慕秋水正在劍閣南邊的一座小鎮的客棧里吃東西。

她容貌極美，配飾絕對是她上東皇山后最用心的一次。

還拉著洛桑寒專門下山采購了一次。

可是……她吃起東西卻狼吞虎咽的。

就是很不優雅。

以她的氣質與氣勢，自然不會有青皮混混或紈绔少爺來找麻煩，可難免心里有點小嫉妒的少女指指點點。

她聽見了，卻沒什么反應。

因為她實在是很緊張。

三年沒見，一見就一面，然后升三階要心無旁騖，升完之后那個護法的家伙就不見了。正要去找，開賽了。

怎么不升得晚些呢？

兀自后悔的慕秋水不由懊惱地抱怨：“怎么不來的晚些呢？”

“我還來早了？”

正是即使戴著面罩也看得出強忍笑意的齊水。

慕秋水愣愣看著齊水。

然后“哎呀”一聲抽出一方手帕就要擦去嘴角牛肉湯。

“等等啊我清理一下顯得好邋遢……”東皇山上纖雅動人的慕秋水手足無措。

真是好可愛。

齊水想起劍閣的師弟說追女生要會夸人。

要不……試試？

他張了張嘴，認真道：

“不用擦，挺好看的。”

齊水與道濟果然是一個水平。

慕秋水氣鼓鼓盯著他。

“計劃怎么樣？”齊水只能低頭。

“道濟成啦。”慕秋水白了拙劣轉移話題的心上人一眼，“走嗎？”

一劍斬得洛桑寒不愿再戰的齊水不好意思摩挲一下斗笠。輕輕抬手。

慕秋水霞飛雙腮，手若溫玉，放在少年手中。

輕捏指尖，兩人向外走去。

齊水輕輕取下面罩，掛在左側。

那里有兩柄劍。

巫寒山轄境，與劍閣轄境相鄰。入了巫寒山境內便是入了南疆。

這里風俗與中原迥異，男子女子大膽開放。中原鄙其為南蠻，南疆也總與中原對不上眼。

因此正魔來來回回興盛衰敗，這一塊南疆總有巫寒山屹立不倒。

入南疆，走蜀道。蜀道難于上青天，可齊水與慕秋水如履平地，在乎的只是身邊人而已。

慕秋水第一次與齊水出來走，緊張得雙手都不知往哪放。左手抓住了，不是還有右手？背在身后？是不是太矜持？那根木頭會不會亂想？放在肚子上？不會不好看吧？自然擺動？這樣的話難免有些散漫啊？

那根木頭怎么放的？

齊水佩了劍，自然把手……搭在劍上啊。

洛桑寒眉眼彎彎，笑著去取其中不怎么起眼的那柄劍--總要給木頭留柄好看的不是？

齊水反應過來伸手，又怎么來得及？

“啊！”

那把劍猛然彈開洛桑寒的纖手。

齊水右手極速握上劍柄，冷斥一聲--

“咄！”

一道鋒銳的劍鳴險些震斷陡峭的蜀道。

“怎么回事？”看著平靜下來的長劍，慕秋水心有余悸。

“蒼黃劍。”

這種事長輩應該是反復叮囑不能外傳的吧？

怪不得慕秋水驚訝之余有些責備地看向齊水。

自然，也有竊喜。

“那你怎么……怎么這么……”

百無禁忌呢！

“這個家伙，和我就像一對兄弟。”齊水笑著拍拍蒼黃劍，“或許會拌兩句嘴吵一會兒架，可怎么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蒼黃劍輕輕鳴響。

“倒是你，”齊水放開劍柄，自然而然牽住少女，“沒取些特別的護身神兵？”

“有啦，也就是--”

慕秋水正沉浸在木頭終于主動了一點的喜悅中，前方傳來煞風景的冷笑：

“喲呵呵，小兩口走蜀道？不怕半路遇上壞人么？”

你看，無論什么故事劇情總要有波瀾不是？

慕秋水苦著一張小臉看向摘下面罩的齊水，齊水也是一臉無奈。

“怎么不來的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