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

一場亂戰已經比完，未入三階的楚明蕭瀟灑認輸，齊水自然如愿以償拿到了山字劍訣。然而身為劍癡還沒來得及看就被拉去訓話，自然不會高興到哪里。而聽聞了安排，便是其它幾位也紛紛皺起了眉頭。

蒼黃劍出世眾人已知，而洛桑寒去流云山，齊水不去。

幾個月后楚明蕭，血和尚和念法，遠赴北疆。

齊水與慕秋水各自回宗。

這是什么意思？

所以楚明蕭問。

“神劍自擇主，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洛桑寒你去是防止魔教生事端，有人陪你。”這是東皇山主東云上人。

“魔教騷動，最多三四個月最少一兩個月北方戰事則啟，恐怕是有什么門道在里面。滴血洞可能會往北方派人，北邊除了要去幾個老家伙，你們也得去。”東白方丈小心地叮囑念法等人。

“你們兩個，自有安排。”這是劍閣寒劍子。

“神劍擇主，就連看一眼也欠奉？”洛桑寒微蹩秀眉，有人，難不成是北邊？不對，若是北邊有余力派人，哪還要他們幾個去北邊？再者，楚明蕭對東海更為了解，為什么不由他帶隊？

然而站在東皇山轄境東南海邊小鎮外，看到那個人，她知道就算為保密，也得把楚明蕭丟去北邊，讓自己來與此人搭檔。

此人一身破舊油膩佛衣，長發散亂僧帽斜扣，左手蒲扇右手酒。

善法寺，道濟。

一帆一船一槳，一姑娘。

還有花和尚。

“你也真好意思。”洛桑寒冷冷道。

道濟微闔雙目，蒲扇輕搖：“洛施主莫心慌。”

心慌你個頭！洛桑寒雖性子冷淡目光卻明白地表現了這個意思。

怪不得洛桑寒。一船一槳，道濟帶了酒肉上來，然而……竟是洛桑寒搖槳，他在一旁吃喝起來了！

“你是有問題問不方便故而提出不乘大船，我也從命。不過，”

道濟笑吟吟直起身來，“當然是你劃船了。”

洛桑寒正要說話，忽然皺起眉頭。

兩人對視，沉默不語。道濟面色微?，略傾頭顱。

洛桑寒點頭確認。

船槳不知何時已被放下，洛桑寒手拈指訣。天外之云無聲翻滾如潮。

道濟面色陡然一正，左手酒葫蘆旋即拋在半空，左手曲指一彈！

酒珠如念，酒霧如屏。

一支箭仿若忽然出現在那里；箭尖在酒霧中翻轉不休。

“轟！”

磅礴的氣勁迸發而出；然而那酒珠卻有如天寧亙古不變的星辰；自巍然不動。洛桑寒面如寒冰，天空中亮起遼遠的雷蛇。

遠處一艘船，船影浮現。

船頭站著一個人影，看不真切，卻極魁梧。

他左手撐了一面盾，右手拿了一張弓。他張弓搭箭三十二，射消了雷光。

船影尚不清楚；卻能看到此人彎弓；那此人得有多高？

一層樓那么高。人其實并不高；只是身上從肋骨，四肢，軀干中伸出無數青銅支架；將人體改造成了一只機械。中間的少年拉動環扣，推起推桿，巨大的青銅手臂再次張弓。

“他是怎么做到的？”

“血肉之力罷了。”道濟神色也僅僅是正了正，語音中說不出的怪誕，“看我把他捏爆啊。”

“道濟？”

“嗯？”

“他是……他吧？”

“是啊。”

他是誰？

他是吳十六。

船影漸近，青銅支架中的少年蒼白冷漠。

他是吳十六。

東海十六島眾生像境的首席三代弟子。

由于達到第三層次之后諸兵器精通，一身青銅萬殺法，人們一般叫他……

百兵，吳十六。

“你仔細看，那人的肌肉邊上，是不是有一道紅絳？對，就是貫穿腦袋到屁股……哎喲……好吧腿根的那條線？紅的？”

“那就是……血肉之力？”

“可不。由臟腑而生，至百骸而終，肌肉如鐵。”

“那你……”

說話間，吳十六眼中厲芒愈盛，推動少年似乎無法撼動的巨型青銅，背后八矛兒臂粗，“咄”的一聲，破空而至。

道家與魔教作戰最是麻煩，因為他們的攻擊與防御最樸實，最沒有聲勢，故而最難衡量。更何況是東海十六島的“百兵”？極有可能一支弩箭便有萬斤巨力，如那支海上來的箭，快過了目光。

可惜，快不過念。

更可惜，吳十六遇上的是道濟。

十六島的三代弟子，吳十六最強，也最驕傲。他曾與楚明蕭于半步三階對轟了半日，最終意猶未盡收手；而楚明蕭已難支持。若非那一次長輩出手，楚明蕭極可能就此隕落。自然有楚明蕭孤軍深入之由，但無法否認此人極強。晉入三階，更是對東南四首佛宗雙子不屑至極，對靠北的天才同樣蔑視，至于道濟……哪里聽過？

所以他才敢以一對二。且一箭海上來，二人不也差點沒防住？

所以道濟知道……自己被小看了。

所以他要捏爆這小子。

所以他眼簾低垂。

而吳十六張大了雙眼。

在巨船外三丈，巨矛剛剛射出。

吳十六方方收勢。

巨舟之上軍士正欲轉槳。

這一切停滯了下來。

不是停滯。

是減速。

只是減得太厲害。

巨舟為花心，一朵巨大的花朵從枯萎至繁盛。花瓣一朵朵收攏，輕柔地拂過每一寸空間。

拂落了巨矛。

拂過青銅，青銅發出輕微的爆鳴。

拂得甲胄生塵，仿若經過了百年，染上了斑斑銹跡。

花攏為骨朵。

一切消散。

然后吱呀喀嚓聲瘋狂響起，巨矛從中爆出一團團鐵木綻放的木粉，吳十六身上的青銅支架寸寸炸裂，兵士的甲冑裂碎于地，巨舟上印出了深見龍骨的花朵刻痕。

“轟！”

洛桑寒發現，道濟與齊水絕對是一個級別的。此情此景，她看得似癡了。

吳十六發出一聲極尖厲凄然的尖叫，仿若有一個身影拋飛出去。

道濟張眼，微笑，似有話說。

洛桑寒看向他。

吳十六于遠空鎖在半副殘甲中，死死盯著他。

“讓你丫牛叉，你個熊孩子。”

洛桑寒眉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吳十六雙眼暴凸，一大口血在嘴里再也沒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