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沙狐滿頭冷汗地靠著墻角，戰戰兢兢瞥了一眼碎在腳下的花盆。

“你有本事啊老哥，都會有事藏著掖著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惡狠狠響起，一個身著狼皮背心短裙足蹬一雙皮靴的清秀少女瞪著沙狐，因走動而揚起的紅色大氅使她即使在冬天也不會覺得寒冷；嘴角揚起絕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邪笑，一雙明亮清澈的瞳孔細細瞇起。

“不就是沒給你把那匹馬帶回來？你哥也不至于沒地位到這地步吧？”沙狐驢唇不對馬嘴，強顏歡笑。

少女阿依娜繼續抿著嘴角，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

沙狐立即舉手表示投降。

“在哪？”

“現在不行他剛去還沒安全保障你這么出名去了他會有危險幾天后就告訴你！”沙狐一口氣吐字如珠，生怕小妹把自己割了。

阿依娜冷哼一聲摔門而去。

留下冷汗從額頭緩緩滲下的沙狐及一干下屬。

待外面腳步聲逐漸消失，沙狐雙眼緊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哪個混蛋給老子泄的密？！”

一群房間中的屬下面面相覷，然后齊齊向后退一步。

只留下一人滿臉悲壯。

沙狐憤怒地張開眼看過去--

“嚯！”

沙狐眉毛擰在一起：“你是--”

“我是沙四啊老大！”這人面部腫大，唇角裂開幾個口子，到處是淤青，聲音中帶著十足的哭腔。

……真是打到認不出來啊。

沙狐沉默了一下：“……是大小姐？”

沙四點點頭。

沙狐喪氣地揮揮手。

眾人落荒而逃。

“家門不幸啊！”他仰天長嘆。

“哥你說什么？”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被猛拽小辮子的沙狐這回干脆至極：“是真的不能告訴你，要打的話下手輕些。”

然后西域馬賊總部傳來響徹云霄的慘叫。

西域十三國之首，樓蘭。

都城亦名樓蘭。

就在這幾日，城中出現了一位少年。

此人面目俊朗舉止優雅，可惜……

是個耍把戲的。

此人身邊跟著一匹黑馬，每每耍起把戲便按照少年的指示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

比如哭啦，跳舞啦，賣萌啦。

顯現出兇獸都比不上的靈性。

也有貴人欲購馬，可惜那兇馬竟只聽少年指揮，踏傷了幾位大人府上“態度和善”的下人。

貴人勃然大怒，想要出手弄死這只不知死活的螻蟻。

沒想到西域最大的第一商團卻突然跑了出來，保了這小子。

貴人們只好憤憤放棄。要知道失去合歡宗庇護的丹食才剛掉下西域第一國的位置，那些修行者還忙著保住自己的根基，哪里來得及讓在世俗手段上碰一鼻子灰的大人們有機會利用？況且第一商團人脈極廣，手下也養著幾個所謂上仙，自己這些人也犯不著為個小東西去得罪吧？

第一商團樓蘭分部。

“這什么事兒啊。”少年再次感嘆道。

自己好歹準備暫時投靠樓蘭中的某家至少把根基打好，可眼前人的動作，把計劃完全打亂了啊。

“怎么，救了你小子還不領情？”

度老人臉色不怎么好看：“小姐一見你趕緊叫我幫忙，你這里卻像我們欠了債似的。”

可不是？少年暗中腹誹；有了你這兩活寶，還叫我怎么敢和馬賊勾勾搭搭？我被發現不要緊，第一商會怕是要吃大虧吧？

“話說回來，你是怎么逃出圍捕的？”微笑著聽少年與老者插科打諢的四小姐終于開口：“馬賊……認識你？”

“其實你們真的不應該管我。”少年微微起身，認真道，“無論認不認識，西域這里誰沾上我都會很麻煩。”

一陣沉默。

少年看著四小姐忍不住露出的鄙夷，眉頭微挑。

“我們是誰？”四小姐擺了擺手，明顯無奈于少年的愚笨：“--你自草原來，我們救你是為了讓向樓蘭那位王敬獻駿馬更有效果些--沒點借口怎么好意思出手？沒點手段怎么可能在混亂的西域成為第一商會？”

少年目瞪口呆：“可是……”

“把你的黑馬藏好，帶著這匹馬準備見王公吧，可能發生什么我才懶得問。我們有什么錯呢？我們只不過是個想要樓蘭王順心的可憐商會啊。”四小姐笑瞇瞇伸個懶腰，度老人暢快地把一串白眼砸了過來。

揚長而去。

少年一腦門官司之后卻似乎想到什么，緊閉已準備張口道別的雙唇，只是目送二人遠去。

黑馬走至少年身邊，以憂郁的目光看問自已的主人。

雖然很可怕……但主人還是挺合咱胃口的啊！

千萬不要丟下二黑，那匹馬哪有我神駿？

“二黑。”少年卻不如往常嬉笑，輕捋它油亮的毛皮：“其實上次來西域，光是看了一圈那個把人性暗面與欲望催生至極限的人間，總覺得要弄翻這里才過癮，可是……”

他看著高臺下綠洲外冷冷的大漠，巨大的圓日沉在無際的沙海之中。

“難道不需要一塊土地讓人們清醒么？

“沒有這里會催生許多單純與淺薄吧？”

好容易攀上高塔的黑馬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氣。

“這里的人民不會這么想吧？有一個罪惡的泉眼光明才會更加凝練的確沒問題，可并不應該故意讓它流淌啊。光影伴生，這一個西域消失，總會有另一個西域出現；到時候會有黑暗中的人選擇最黑暗的角落做為讓天下警惕的對象。再過許多年，新西域的人一批批隨壽命輪換也會逐漸向往光明，也會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為他們打開窗--”

“然后周而復始。”

少年下定最后的結論，唇角微微揚起，轉過身去看著望向遠方說了很多話的女孩：“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我一向開朗活潑可愛的形象？你看來當真想了很多年？”

“首先把可愛兩個字去掉，那是我的。”夕陽為阿依娜染上玫瑰色的華彩：“其次畢竟我一直在西域啊，哪像你四處游蕩。”

少年聽出了阿依娜語氣中的怨懟，苦笑道：“你怎么找過來的？”

他可不信沙狐敢讓自己的妹妹只身犯險。

“馬賊們劫車隊的時候遇見的你，我只能猜你和車隊一起來的咯。”

真是好巧。

少年心中狠狠咒罵了一百遍看不住妹妹的沙狐與認為馬賊與自己有一腿并把阿依娜放進來的第一商會那兩位，然后頹然低頭：“好吧，那你肯定已經想好給我的任務了，要殺要剮不若干脆些？”

阿依娜心滿意足地跑過來抓住少年的胳膊：“接觸曾做過草原質子、很大機率有變革意向欲模仿東方的樓蘭王，可是哥哥早就想做的事了。”

正用目光猛剜滿臉幸災樂禍黑馬的少年猛然一僵。

然后緩緩挺直身子，神色莊嚴肅穆。

他反復思考著馬賊與第一商會串通好了坑自已的可能性，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話：

“這到底是什么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