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晨，老師一直板著面孔，教室里的氣氛顯得異常的壓抑和緊張。昨天，老師講題的時候，同學們沒有認真聽講，私底下還偷偷地做小動作。因此，老師非常生氣，早上的第一堂課，老師出了三十多道題罰我們做。

雖然我沒違反紀律，卻仍然像做錯事一樣，大氣不敢出地悶頭做題。這時，不知是誰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沒敢回頭，緊接著又是重重地戳了一下，我感到后背隱隱地痛，趁老師不注意時，我迅速地回頭瞄了一眼。

原來，是我后座的女同學，她趴在桌子上，壓低聲音說：“把你的答案用紙條傳給我。”我同樣壓低聲音，態度認真地說：“不行，老師不讓。”說完，迅速轉回頭繼續做題。她還在推我，以近乎懇求的口氣小聲嘟囔：“快點，快點告訴我吧！”我再次轉回頭，一本正經地說：“等下課后告訴你。”這時，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老師向我這邊看了一眼，我心里一驚，慌忙地低下頭做題。

接著，我身后傳來“咣當”一聲響，那個女同學用力地關了一下文具盒，聽到這個聲音，我知道她生氣了。可是，我是真的不敢給她傳紙條，因為我坐在最前面，就在老師的眼皮底下。

四十多分鐘后，老師拿著一根鐵棍，敲打著屋檐下那個破舊的鐵片，聽到下課鈴聲時，這沉悶的一堂課終于結束了。下課后，老師有事先走了，安排班長看管著大家。老師剛一走，同學們都放松了，一間二十多平方米的教室，分別三個年級（復式班），一共三十幾個學生，霎時歡呼雀躍起來。

我笑盈盈地轉回頭，帶著幾分歉意，問身后的女生：“你剛才哪道題不會？”她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正當我又要問她的時候，她猛地一抬頭，動作特別突然，沖我惡狠狠地說：“不用了，用不著你告訴。”同時，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我沒有告訴她題，好像確實理虧似的。但是，她的態度令我很不舒服，甚至還有點委屈。我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回頭整理課桌上的書本。突然，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即使不看她，也能感覺到那生氣的樣子。緊接著，她氣沖沖地從我的課桌旁走過，我的桌子被撞得晃動了一下，桌角邊擺放的書差點掉到地上。

此時，我的氣也不打一處來，大聲質問：“你干什么呢？你看你把我的書都要撞到地上了。”她得意地轉回頭，理直氣壯地說：“沒看見！”我氣呼呼地說：“你是故意的！”她看我生氣了，顯得更加得意，搖頭晃腦地說：“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樣吧？”

我瞪著眼睛，怒不可遏地說：“我不就是上課時沒告訴你題嗎！你就這副德行。”突然，她臉紅了，停頓了一下，氣急敗壞地喊：“哼！我以后用不著你告訴，誰稀罕你告訴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癱子！”

“小癱子”，這三個字像晴天霹靂似的擊中了我。一時間，我傻傻地怔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那三個字回蕩在教室里。剛剛大家還有說有笑，剛剛教室里還一片喧鬧聲，剎那間，都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不說不笑也不鬧了，只是靜靜地、呆呆地看著我們。不！是看著我，三十幾個同學都站著，只有我坐著。三十幾雙眼睛都在看著我，好像是在同情一個乞丐一樣地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小丑一樣地看著我。我一直以為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是沒有差別的，可是，我現在感覺到了，他們，我的同學們，都在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難道……難道他們心里一直都認為我是……是一個小癱子嗎？一瞬間，我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所有人的目光，像釘子一樣往我的身體里扎，往我的骨頭里釘，疼痛，一種難以形容的疼痛，令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教室里的氣氛如死一般沉寂，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空氣也仿佛凝固了，我感覺胸口好像被什么壓著似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此刻，我的身體像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一樣，任何一點輕微的震動和碰撞，都會立刻“嘭”的一聲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