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謀殺青春(4)
- 詭案罪5
- 岳勇
- 4975字
- 2015-05-19 11:00:36
保安經理說:“這箭桿很光滑,上面沒有任何標識。”
范澤天說:“你不是說上面的標識被消磨掉了嗎?”
何安經理說:“就算褪了色,也總還能找到一絲隱隱約約的痕跡,別人找不到,我自己一定能看到。但這支箭,雖然跟其他箭規格一樣,肉眼看起來沒什么區別,但拿在手里手感完全不一樣,上面也沒有噴印過任何標識的痕跡。所以,這支箭根本不是我們山莊用的箭,應該是從外面帶進來的。”
“你確定嗎?”范澤天盯住他。
保安隊長鄭重地點點頭:“別的我不敢說,但自己經手的東西,還是能夠確認的。”
范澤天猛然轉身,用手一指何子尉:“給我把他銬起來!”
立即有兩名刑警上前,麻利地給何子尉上了銬子。
何子尉掙扎著大叫道:“你們干什么?心如是我的妻子,我們剛剛才結婚,我愛她還來不及,怎么會殺她?我不是殺人兇手,我不是殺人兇手!”
文麗說:“如果你真的愛周心如,昨天晚上,又怎么會發生那樣的事?”
何子尉一怔:“昨天晚上?發生什么事了?”
“昨晚你跟一個女人在假山后面鬼混,被你老婆抓個正著。你們結婚不過才兩三天時間,你就有這樣肆無忌憚的出軌行為,你還敢說你愛你老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子尉登時愣住。文麗嘴角邊掛起一絲冷笑,說:“昨晚你們夫妻為這事吵架,連住在旁邊兩棟樓的人都聽明白發生了什么狀況,我隨便找個人就打聽到了。”
何子尉急道:“昨晚我跟心如為這事吵架了,這個不假。可是事情并不是你們想象得那樣,昨晚那個女人我根本不認識,甚至連她長什么樣都沒有看清。”
他就把昨天晚上自己醉酒后,突然有一個長發短裙的性感女人撲進他懷里的事,說了一遍。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不向你妻子說明?”
“我說了,可是她不相信我。”
“那你覺得我們會相信你嗎?”文麗揶揄地盯著他,“黑夜里,一個男人走在路上,突然從天上掉了一個美女,主動投懷送抱,這個男人的褲子拉鏈被拉開,但卻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你覺得這故事靠譜嗎?”
何子尉的臉憋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文麗說:“新婚不足三天,你就跟別的女人偷情,被周心如發現之后,夫妻倆大吵一場,這位大小姐威脅要跟你離婚,甚至可能還說過要讓你身敗名裂掃地出門什么也得不到之類的狠話。你一怒之下,就對她動了殺機。今天早上,趁她早起出門練瑜伽,你就拿著弩槍埋伏在門口的花壇中,待她回來之時,從后面將其射殺。作案之后,你再趁著清晨四下無人,悄悄溜回自己房間,假裝睡覺。弩槍的箭囊里少了一支箭,你怕事情敗露,所以又臨時放了另一支箭進去……”
“你胡說,早晨我一直在睡覺,根本沒有出過房門,更沒有靠近過這個花壇。”
何子尉忽然激動起來,舉著一雙戴著手銬的手,沖上前就要去抓文麗的衣襟。
文麗退了一步,旁邊兩名刑警上前用力將何子尉按住。
正在這時,偵查員小李來報告,在何子尉房間床沿下的地毯上,發現了兩片小小的樹葉,經過對比,基本可以確認是門前花壇里的黃梅刺葉子。
而且他問過山莊的負責人,山莊內各處花壇種的花木都不相同,這種黃梅刺只種在108號洋樓前的花壇里。
“何子尉,你說你從來沒有靠近過這個花壇,那你屋里的黃梅刺葉子怎么解釋?”文麗把那一片黃梅刺葉子幾乎伸到了何子尉臉上,厲聲發問。
何子尉被這女警的凌厲表情鎮住了,顫聲說:“這個,我、我也不知道。”
“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這樹葉,分明就是你躲在花壇中殺人時,不小心粘在鞋子上帶進房間里去的。”文麗扭頭對范澤天說,“范隊,這個何子尉,定是兇手無疑!”
范澤天“嗯”了一聲,揮揮手說:“那就先把他押上警車再說。”
中午的時候,命案現場的勘察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周心如的尸體被抬上法醫車,準備拉回去進行尸檢。
文麗三言兩語就把這案子給破了,犯罪嫌疑人也被當場抓獲,她心里頗有幾分得意,故意往范澤天跟前湊:“范隊,可以收隊了吧?”
范澤天擺擺手說:“不急,再等等。”
文麗見他雙眉緊鎖,并沒有平時破案后表現出的興奮之情,不由得有些奇怪:“范隊,怎么了,這案子還有什么漏洞嗎?”
范澤天未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說:“你的推理,大的漏洞沒有,但有三個問題,卻沒有搞清楚。”
文麗一怔,問:“哪三個問題?”
“首先,何子尉補充到箭囊里的那支箭,是怎么來的?這景區內當然不可能買到那樣的弩箭,這箭只能是從外面帶進山莊的。而何子尉三天前進入景區大門之后,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如果說他三天前就已經把這支箭帶進了山莊,這就更說不通了。他殺妻,是昨晚偷情被周心如發現之后臨時起意,不可能早在三天前就做好了準備。”
“那第二個問題呢?”
“第二,既然他預備的那支弩箭,規格跟山莊的用箭相同,那么用山莊的弩槍當然也能發射這支箭。既然這樣,那第二個問題就來了,他為什么不直接用這支箭殺人,而要用山莊里的箭殺人,然后再將預備好的箭放進箭囊充數。難道兇手不知道,這非但是多此一舉,而且還很有可能留下痕跡?”
“也許兇手根本不知道山莊的箭上有標識,以為跟自己預備的箭都是一樣的,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第三個疑點呢?”
“第三,昨晚跟何子尉在假山后面偷情的女人是誰?何子尉否認偷情之說,還說那個女人長發短裙,我叫人查了一下,山莊里的女客人就那么幾個,再加上景區女服務員,人數也不算多,警方盤問過,沒有人承認昨晚去過假山后面。門衛說昨晚到今天,并沒有女性客人或員工離開過山莊。”
“這不正說明何子尉在說謊嗎?如果昨晚真有那么一個性感女郎主動找他,咱們肯定能找到。如果找不到,只能說他用謊言掩蓋了昨晚偷情的事實,他提供的線索是假的,咱們不可能根據他提供的假線索找到真人。”
“不能這么草率定案,”最后,范澤天說,“我得再問問何子尉。”說完,他跳上警車。
何子尉兩手被銬,正垂頭喪氣坐在警車里,一見到他,就滿臉冤屈地喊:“警官,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兇手,我沒有殺人……”
范澤天說:“你是不是兇手,我們尚需調查。你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現在,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何子尉抹著臉上的鼻涕眼淚,忙不迭地點頭。
范澤天說:“我問你,你妻子臨死的時候,手里拿著的那個,是她的眼鏡盒子吧?”
何子尉說:“是的,她是近視眼,有時候戴眼鏡練瑜伽不方便,所以早上出門時會帶著眼鏡盒,練習的時候把眼鏡取下放在盒子里,練完再戴上眼鏡。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昨天在酒店和大家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她曾問我看見她的眼鏡盒沒有,還說明明記得放在了手提包里,但上一下洗手間回來,就不見了。我當時也沒有在意,覺得應該是她記錯了,再說要是真的丟了,重新買一個就是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現在看來,她的眼鏡盒并沒有丟,應該是自己放錯了地方,今天早上又找到了。”
范澤天說:“關于昨晚在假山后面發生的事,我就當你說的是真話。你說你昨晚喝醉了,走到假山后面小便時,突然有一個袒胸露臂的性感女郎主動投懷送抱,你還沒有反應過來,正好就被你妻子看見,引發了一場誤會和爭吵。那我問你,假如現在那個女人出現在你面前,你能認得出她嗎?”
何子尉搖搖頭:“認不出,當時光線太暗,我又喝多了,而且事起倉促,那女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她的臉,只知道對方長發短裙,很性感的樣子。”
范澤天見問不出什么,就換了個話題:“能說一下,你跟你妻子,是怎么從相識到相愛,再到結婚的嗎?”
何子尉說:“我跟她是高中和大學同學,后來又和幾個同學一起,進入到她父親的遠成集團工作。那時我們幾個同學,加上心如的表妹小薇,是關系要好的死黨。自從三年前阿鳴意外身亡后……”
“阿鳴又是誰?”
“是我們死黨中的一個。”
何子尉猶豫一下,還是把三年前發生的慘劇說了出來。
他說自從發生那件事后,周心如十分傷心,他一直在她身邊安慰她,陪伴她,照顧她,后來兩人漸生情愫,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范澤天聽完后,沒有再說話。
他跳下車時,文麗迎上來問:“怎么樣,范隊?”
范澤天思索著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案子可能沒有咱們表面看到的這么簡單。命案發生后,無論是昨晚的偷情事件,還是作為兇器的弩箭,以及被帶進房間的樹葉,所有罪證的矛頭都指向何子尉。如果他真的是兇手,那他也太不小心了。”
文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有人在陷害他,故意嫁禍給他?”
范澤天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文麗頓時說不出話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認定何子尉是殺人兇手,未免就太草率了。
范澤天圍著案發現場轉了兩圈,最后站在了周心如斃命倒地的臺階上。那臺階不高,共有三級,跨上臺階,就進入了108號洋樓的門廳。門廳不大,里面擺著幾張沙發,與大門相對的,是樓梯。因為是低層小樓,所以這里沒有安裝電梯。
他站在門前的第二級臺階上,抱著胳膊肘仰頭向上望,視線正好與二樓墻壁保持在水平位置。二樓墻壁上有個鋁合金窗戶,玻璃窗是關著的。他信步走上二樓,樓梯兩邊是兩間客房,正對著樓梯口的是一個小房間,門牌上寫著“服務臺”三個字,房門是關著的,他扭動鎖把,房門鎖上了。
他下樓問:“誰是這棟樓的服務員?”
兩個穿白襯衣的小姑娘站出來說:“我們兩個就是。”
范澤天說:“請你們開一下值班室的門。”
兩個服務員跑上樓,很快就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范澤天讓她們站在門口,自己走進房間,值班室很小,里面放著一張小小的服務臺和兩把凳子。
向外一側的墻壁上有一個窗戶,推開窗門,向下一看,窗口正對著樓下周心如倒地的位置,警方用白粉筆畫的尸體圖形分外清晰。
如果周心如的尸體還躺在那里,那么可以想見,其后脖頸中箭的位置,應該是正對著窗口的。
他心里忽然一動,折回身,問兩名服務員昨天值班的情況。
兩個小姑娘說自己白天在服務臺值班,一般過了晚上12點,如果客人沒什么特別的需要,她們就把值班室打掃干凈,鎖上門回宿舍休息去了。今天早上她們一上班,樓下就發生了命案,她倆一直在樓下忙著,還沒來得及上樓呢。
范澤天點點頭,說:“請暫時把這個房間的鑰匙交給我,你們先不要進去,也不要放任何人進去。”
兩個小姑娘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還是照他的話做了,把鑰匙掏出來交給了他。
范澤天叫來兩名痕檢員,讓他們徹底檢查值班室,看能不能提取到什么痕跡。
兩名痕檢員趴在地上忙了一陣兒,終于在地板上提取到幾枚清晰的腳印,這些腳印來自不同的兩個人,一個是范澤天自己剛才踏出的腳印,另一個是一雙四十二碼的男子皮鞋腳印。皮鞋似乎在窗前站過很久,所以窗戶下有被皮鞋反復踩踏的凌亂腳印。
范澤天說:“這個皮鞋印,應該是何子尉婚禮這批客人中的某個人留下的,你們趕快拿去比對一下,先從住在這棟樓的客人開始。”
兩人領命而去。
范澤天又問兩名女服務員:“你們下班的時候,這窗戶是關上的嗎?”
女服務員說:“是的,不但是關上了的,而且里面的鎖扣也是鎖上了的,因為那個窗戶鎖扣生銹了,很難鎖上,所以我們干脆鎖上之后,平時就一直沒有打開過。”
范澤天說:“可是我剛才打開的時候,發現并沒有鎖上啊,一推就開了。”
服務員一愣,說:“不可能啊,明明是鎖上了的。”
另一個服務員說:“也許在你之前,有人打開過窗戶,一般窗戶往左右兩邊用力一推就自動扣上了,但那個人不知道這鎖有問題,所以鎖沒鎖上也沒有留意。”
范澤天說:“你說得倒是挺有道理。”
小姑娘臉紅了,說:“我平時喜歡看推理小說。”
不大一會兒,兩名痕檢員向范澤天報告,初步確認,值班室的腳印是弓建留下的。而且弓建是個瘸子,與這左右深淺不一的腳印也很吻合。
范澤天“嗯”了一聲,點頭說:“果然是這小子。”
范澤天緩步走下樓,看見弓建正坐在花壇邊抽煙。他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問:“還有煙嗎?”
弓建說:“有的。”忙掏出煙盒,遞給他一支煙,又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上。
范澤天抽了兩口,抬頭看著眼前的108號洋樓,問:“你住二樓哪間房啊?”
弓建說:“二樓樓梯間右邊那間。”
范澤天“哦”了一聲,說:“那間房離服務臺很近啊。”
弓建點點頭說:“是的,跟他們的服務員值班間是斜對門。”
范澤天眉頭一挑,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盯著他問:“今天早上,你進過那間值班室嗎?”
“今天早上?”
弓建把正準備送進嘴里的煙放了下來,搖頭說,“沒有啊。”
范澤天吐了一口煙圈,亮出了自己的第一張底牌:“可是我們在里面發現了你的腳印。”
“哦,這個不奇怪。”弓建用輕松的口氣說,“我昨天和前天都進去過,我的手機充電器忘記帶了,找服務員借過幾次充電器,里面有我的腳印很正常。”
“問題是,服務員昨天半夜12點下班時,已經用拖把把值班室里里外外都拖得干干凈凈,你昨天和前天留下的腳印,絕不可能保留到今天。這腳印,只能是昨晚半夜之后到今天早上留下的新鮮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