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從李嘉麗收到情書以后,班長王婉妹就組織了幾個男生,保護李嘉麗。
王婉妹在班會上動員全班男生的時候,一邊給我們講團結,一邊給我們講友情,說到最后,班內的幾個男生倒是真的動了情。第一個站起來的是白春生,他義憤填膺地說:“班長說得對,我們初三(3)班是一個整體!”
他這么一說不要緊,要緊的是全班同學一聽他這么說,一陣哄堂大笑。就連李嘉麗也張開了小嘴,偷偷地笑了起來。有的同學一邊笑著,一邊還轉過頭來瞅著白春生。我不知所以,拍了拍坐在我前面的西風,西風告訴我:“白春生追過李嘉麗。”我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笑什么!白春生說得對,”王婉妹站在講臺上用力拍了一下黑板擦,頓時班內鴉雀無聲,“如果封逵喜歡上你的姐姐或者是妹妹,你會怎樣?我們全班四十三人,在一中相處了三年,雖然平時有些爭吵,但是請你們想一想,再過半年我們就要畢業了,三年的相處難道不能換來同學之間的互相幫助?——現在,我告訴大家,我不怕封逵,他不就是個頭長得比別人高,塊頭長得比別人壯嗎?只要我們團結一致,他就別想進我們初三(3)班!有愿意站起來保護初三(3)班、保護李嘉麗的男生站起來!”
這時,全班的男生你看你,我看我,雖然都坐著不動,但是全班女生的眼睛就像是長了翅膀,圍著全班的男生瞅個不停,并且嘀嘀咕咕起來,這時全班的男生都如坐針氈。站是不行的,萬一封逵來了,自己不就成了被收拾的對象?不站也是不行的,否則會在全班女生面前丟盡了臉。
結果,凡是在班內有女朋友的男生都陸續站了起來,而余下的男生自然逃不過去,不管樂意的還是不樂意的都站了起來。這時,全班女生則報以熱烈的掌聲。那時我心想:等封逵來的時候,恐怕就沒有幾個男生敢站起來了。
下課后,西風拉著我到操場上問道:“你真的要對付封逵?”
“我又沒病!”
“那你還站起來?你站起來了,我才站起來的!”
“瞎說!是你先站起來,我才站起來的。”
“算了算了,咱就別管誰先站起來的。我問問你,如果封逵來了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你上還是不上?”
“這——你說呢?”
“我看咱倆這樣,如果封逵是一個人來的,全班的男生一起上,咱倆就上,反正人多咱們不吃虧;如果封逵帶著人來的,而且全班的男生不一起上,咱們就不上。”
“我看行。”
封逵是在我們開完班會的第二天晚自習來的。當我來到教室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李嘉麗的課桌旁。我正考慮是上還是不上的時候,發現教室里的男生只有三個,而且都趴在自己的課桌上一本正經地看教科書,我一下子退了出來。
雖然那天,老師布置了很多作業,我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向操場走去。心想:在操場上溜達一會兒,等上課鈴響的時候我再急急忙忙跑進去。
我正為自己想出這個主意而得意的時候,卻聽見操場上有一群男生正在議論紛紛。我還沒有認出他們的時候,他們倒認出了我,并且大聲對我喊道:“宋漢卿,快過來!”
我跑過去一看,全是我們班的男生。
“你們在這里干嗎?”
“封逵來咱們班了!”
“什么時候來的?”我假裝不知道。
“就是剛才。”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這不是正在討論著嗎?”
“西風來了嗎?”
“這小子,一看到封逵來了,走到教室門口就又退出去了。現在還不知道上哪去了呢!——孬種!”
我聽到這話心里想:你不是孬種,來這里干嗎?!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我們站在操場上不知所措。鈴聲響過之后,我們還在操場上站著,這時有一個男生問道:“怎么辦?”
白春生瞅了瞅我說:“要不咱們這么辦,如果封逵不找李嘉麗的麻煩,我們就不上;如果他要找碴兒,咱們就一起上。”
“那要是封逵是帶著人來的呢?”
“沒有,封逵沒帶人,我看見他是一個人來的。”
“真的?”
“真的!我看到他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進的校門。”
“學校不是不讓他進嗎?”
“嘿,咱們學校這么多學生,他想混進來還不容易。”
“那我們還怕他什么?——走!”
說著,我們十多個男生小跑著來到了教室。
王婉妹正在教室里著急呢。她看到封逵坐在李嘉麗的課桌旁,而且上課鈴聲都響了,班里的男生才來了三四個,此時,她便心知肚明了。于是,她就讓李嘉麗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當我們一窩蜂似的跑進教室的時候,封逵抬起頭來瞅了我們一眼,想必他已經知道我們的決定。
男生都坐下后,我發現王婉妹坐在了我的位子上。我一下子就像被人拋棄了一般——天啊,全班有四十三名同學,二十二張課桌,兩人一桌,封逵不來還余一個位置,他這一來,正好坐滿。我站在王婉妹的身邊,王婉妹當然知道我心里的感覺,就連李嘉麗這時也瞅了我一眼,她們的意思是讓我坐在封逵的旁邊——我哪敢啊!好在西風給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讓我擠到他那兒去。
我擠在西風的課桌旁,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婉妹,問道:“我們怎么辦?”
王婉妹說:“別著急!”
我只好又轉過頭去。正在這時,物理老師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一進教室就沖王婉妹說道:“你把試卷發下去,今天晚上,我們利用晚自習的時間做一做去年的中考試題。”
王婉妹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救星來了。
這時我們班里的男生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的確沒有出事,封逵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就悄悄地溜走了。物理老師還埋怨道:“那個同學是誰?交了白卷不說,連名字也沒寫。”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此后一個星期,封逵再也沒有來一中,倒是慧子找過我一次。
慧子是在操場上散步的時候遇到我的。我對慧子沒有好感,看到她就想躲——長得漂亮有什么用,我不稀罕!但是我還沒有走遠,慧子就發現了我,一邊追著一邊還叫著我的名字。我一看躲不過去了,就停住了腳步。
“怎么,我有這么討厭嗎?”慧子追上來,就氣沖沖地說。
“沒有沒有,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做完作業,我是……”
“行了,甭解釋了,我就想問你一件事,封逵在你們班打架了嗎?”
“沒有啊!”
“那他去過你們班嗎?”
“上周來過一次。”
“出事了嗎?”
“出什么事了?”我反問道。
慧子見我有些膽怯,就有些上火:“那他來做什么?”我心想:你也吃醋?
“你為什么不說話?”
“說什么?”
“我說如果封逵在你們班打架,你就來(1)班告訴我。”
我心想:告訴你有什么用。但是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后來我把這事告訴了西風,西風勸我說:“你還是別當她的探子,如果讓封逵知道了,他還不打得你滿地找牙?”我想也是,更何況這關我什么屁事!
2.我的爸爸是小學教師,就快要中考了,這幾天老是問我學習的情況。那一天,他突然送給我一樣東西,我打開一看,原來是“腦輕松”。
“腦輕松”是一種助學用品,整天在電視上做廣告,廣告詞是:“腦輕松,學習好,身體棒,成績好!”
就這么簡簡單單幾句話,卻引得全市中小學生爭相購買。我們班第一個買“腦輕松”的是王婉妹。原來,同學們都以為那是騙人的玩意兒,一看教育局局長的女兒都買了,肯定錯不了,于是李嘉麗也買了,幾個學習好的同學陸續也買了,就連一向學習中等的西風也買了。
王婉妹在談戴“腦輕松”的體會時說:“戴上‘腦輕松’,就感覺太陽穴上涼颼颼的。于是腦子也清醒了,背單詞的疲勞感也消失了。”
聽到幾個女生這樣談論“腦輕松”,我走過去對王婉妹說:“你想每天都保持清醒是吧?何必花個幾百塊錢呢,我有一個法子就能讓你從早晨一起床就清醒到晚上睡不著覺。”
“什么辦法,說來聽聽?”
“給你的腦袋上澆上一盆冷水!”
說著我就向教室外跑去,只聽到王婉妹在教室里唧唧喳喳地喊道:“討——厭——!”
我爸遞給我“腦輕松”的時候,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還有三四個月就中考了,你要努力復習功課,爭取在一中讀高中。”
我心想:考個普通高中還懸著呢,讓我留在一中,門都沒有!
“爸就你一個兒子,而且我又是一個教師,你不好好上學,人家會說我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教好,怎么能教別人呢?”
“要不我就考實驗中學吧?”我心存僥幸地問老爸。
“不行!一定報考一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學習情況,考實驗中學我還沒有把握,考一中,我就更沒戲了!”
“所以我給你買了‘腦輕松’。”
“那都是騙人的玩意兒!”
“你怎么知道,電視上說去年有一個中學生用了‘腦輕松’,第二年就考上了北大!還有一個中學生,英語特別差,用了‘腦輕松’,三個月以后就考上了北京外國語大學。”
“你也相信這個?”
“這是電視上報道的。”
“鬼才相信!”
“你不相信也得用。”
老爸這下是鐵了心了——自從摸底考試過后,每天晚上都陪我復習功課,而且還從新華書店買來了一大堆中考模擬試題,讓我在家里考試。
“腦輕松”每天戴三次,早中晚各戴十五分鐘。開始給我的感覺,真的就像王婉妹說的那樣,感覺太陽穴上涼颼颼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我信以為真,就拿過英語課本,背單詞。平時我一個小時能背二十個單詞,但那天晚上,我卻背了30個。
老爸看我的確用心了,周末的時候給我買了一雙耐克牌運動鞋,高興得我晚上睡覺都想著單詞。
西風就沒有這么好運了。他聽我說“腦輕松”的確管用,就鼓動老爸給他買,誰知他爸卻說得痛快:“真有效果誰還做廣告啊!你看熊貓牌香煙,不用做廣告,人家照舊排著隊買!北京大學也沒有做招生廣告吧,你想進還沒有門呢!”
誰知第二天,我就發現《人民文學》雜志上有熊貓牌香煙的廣告,于是我借給西風,西風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這下滿以為西風他老爸能給錢了,誰知西風卻告訴我,他老爸竟對他說:“人家這是做的形象廣告,而且是做在雜志上!不像‘腦輕松’,在電視上做廣告!”
西風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泄了氣。
一日中午,班里幾個用“腦輕松”的同學在教室里談使用后的體會,大家都說“腦輕松”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提高了學習效率,如何如何使自己提高了學習成績。有的同學還拿出使用前的試卷和使用后的試卷做對比。唯有我一個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語。
這時,李嘉麗問我:“宋漢卿,你不是也用‘腦輕松’了嗎,感覺怎么樣?”
“我呀,沒感覺。”
“前幾天你不是還鼓動西風買‘腦輕松’嗎?”
我嘿嘿一笑,解釋說:“其實我感覺不是腦輕松管用,而是咱們用過‘腦輕松’以后,心理上感覺比用前學習成績有所提高了,其實這所謂的提高都是咱們晚上開夜車開出來的。”
“你胡說,”王婉妹第一個反對,“沒有使用前,第一次摸底考試我只考了498分,使用后,第二次摸底考試我就考了536分。”
“嘻!”我苦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王婉妹不耐煩地問道。
“那是因為第二次摸底考試的試題難度降低了。”
“如果你感覺‘腦輕松’不管用,那你還買它干什么?”
“沒有辦法,老爸想讓我考一中,望子成龍啊,你看我是這塊料嗎?”
“我看你考實驗中學還差不多。”
“我也是這么對我老爸說的,可是他不樂意!”
“那你到底報一中還是實驗中學?”王婉妹問道。
“還是實驗中學吧!”
“你老爸不是讓你報一中嗎?”
“管他呢。反正填寫報考志愿的是我,不是我老爸。”
“聽說實驗中學的管理特亂,高考也走不了幾個名牌大學。”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嘉麗說道。
“真的,漢卿,我看你還是報一中吧,咱們一中是重點中學。”王婉妹也勸我說道。
“得了吧,什么重點不重點的,我可不管!只要能考上高中那就不錯了。”
“可是你考上一中,就等于半只腳踏進了大學的校門。”
“你還指望我考大學,算了吧,高中能畢業就不錯了。”
3.畢業前最后一次換座位,我和李嘉麗竟然成了同桌。
開始還有一些不習慣——畢竟這是和校花同桌。后來,一次小測驗,李嘉麗向我借三角尺,我們才開始說話。
李嘉麗每天晚自習后,都在教室里加班學習。開始我并不知道,只要一下課,我就向外沖,后來班主任在班會上表揚李嘉麗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經班主任這么一表揚,西風也開始裝積極了,下了晚自習不走,非要多在教室里待上半小時。我想,待就待吧,反正回到家也是被老爸監督著復習,在這里還能輕松些。
誰知,第一天晚上加班我就全看透了。原來,留在教室里的大多都是另有目的的,西風因為喜歡上了王婉妹,看見她天天開夜車,才開始加班復習,而真正在教室里復習的人屈指可數。
我一看這陣勢,不禁笑了起來。這時正在背單詞的李嘉麗卻不樂意了:“你笑什么?”
我一瞅李嘉麗,本來想說句玩笑話,但是又說不出口,于是就反問道:“你晚上背單詞能記得住?”
“我不是有‘腦輕松’嗎?”
“你還真相信那玩意兒?”
“你不相信?”
我沒有回答,只是向教室四周一瞅,苦笑著說:“我以為班主任表揚的都是像你這樣的好學生。”
李嘉麗轉身一看教室里的那些“畢業時,我們一起失戀”的同學,不禁莞爾一笑。
我心領神會:“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要畢業了嘛,誰知猴年馬月他們才能再次相會。”
“這又不是高考,說不定他們還能考同一所高中呢。”
“算了吧,他們都是一些臨時的伙伴,初中一畢業,就作鳥獸散。”
“……”李嘉麗不言語了。她看我直搖頭,于是又開始背單詞,只是看到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才再次對我說:“宋漢卿,你真的要報實驗中學?”
我轉過身來對她苦笑道:“我連報考實驗中學的把握都沒有,我報一中還不死定了。”
李嘉麗低下頭不言語了。
后來,我和李嘉麗還談到我們的小學時代。讓我驚喜的是,李嘉麗還記得她打我的那一巴掌。同時,她也記得我們曾經在小學時代一起快樂地學習過,生活過,就像姐弟倆似的,只不過那一巴掌讓我們倆疏遠了。
“宋漢卿,其實我打你那一巴掌挺后悔的。那個時候,我們都太小了,他們說我們倆……我知道你那時一定很恨我,現在也一直懷恨在心,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沒想打你那么重,我只是想告訴同學們,我們倆沒有什么的。但是,當我的手掌落到你的后背上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重。真的,宋漢卿,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談著談著,李嘉麗還是提到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