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東城以后會搬出去,不如你搬過來吧。”
韓東城搬不搬出去住,并沒有多少差別,據我所知,他也有自己的公寓,回韓家老宅,也不是經常的事,但如此由媽媽開口說出來,定然有別的理由。
心頭一動時,便聽得媽媽道:
“前段時間,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家世不錯的女孩子,東城似乎對她也頗有好感,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他應該也是同意了!”
我甚至懷疑媽媽打電話過來,只是來告訴我韓東城已經心有所屬,而不是來關心我。
握緊了手機,片刻間,我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仿佛被人突然間按進了冰冷的水里,一時間渾身濕淋淋的冷。
“媽,韓東城搬不搬出,和誰在一起,您不需要告訴我,我在這里住的挺好的,時間不早,我先睡了!”
不管自己對媽媽的無理,也不在乎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急迫,我掛斷了電話后,就像是從窒息的冷水里大口的喘著氣一樣。
韓東城,如果我們見面,是否就可以扭轉乾坤,扭轉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呢?
想到了這里,我才發現自己,不自覺的有些怯場了。
腦海里不由想到了會場上,韓東城看到了霍菱紗的情景,那個不錯的女孩子,那樣的霍菱紗,自然有讓男人一見鐘情的資本,韓東城看上了她的話,郎才女貌。
似乎,游戲里的那些話,不過是一場過眼云煙。
鬼使神差的打開了電腦,第一時間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的信息框。
“不見不散!”
四個字,似乎擁有韓東城的氣息,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秋畫暖,無論如何,為自己再努力一次吧。
只是被媽媽這樣一個電話給驚擾后,努力平靜的內心,又似乎沸騰了起來。
狠狠的沖了一個澡,才躺了回去,不敢預期與韓東城遭遇的情景,盡量爭取早睡。
韓東城穿著潔白的襯衣,最上端的兩粒紐扣沒有扣上,凈黑色休閑長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交疊出一副優雅與尊貴,細碎的黑發,并沒有特別的打理,卻是干凈清爽的很。
他的側影,就像是一道波光艷影,在我的世界驚鴻乍現。
端著杯子的手指根根修長,輕輕抿著的唇角,帶著一種愜意與灑脫,卻驚心動魄的迷人。
當他那一轉眸時,我似乎看到了那雙冷靜而明亮的眸子,突然間一亮,淡淡的微笑,足以照亮我所有灰暗的時光。
當我以為觸手可及的時候,忍不住喊了一聲。
“韓東城~”
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似乎沒有傳達出去,只看著韓東城似乎起身就走時,我忍不住著急。
“韓東城~”
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時,才發現,是個夢。
但我沒有料到,當我下午五點鐘提前到了玫瑰花園時,我看到的韓東城,似乎和夢里的一模一樣。
韓東城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休閑長褲,讓他既干練又隨性,當高大的身形步態從容的走近了玫瑰花園時,我的目光緊緊跟隨,人卻在出租車里,沒有辦法行動。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韓東城那氣派卻不張揚的車子并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范圍之內,甚至,他這一身裝扮,也比平時低調隨和了許多,為的是給我一種并不盛氣凌人的印象么?
還是說,這就是韓東城的本來面目呢。
“小姐,不下車嗎?”
看著出租車的計費表不停的走動著,司機提醒了我一句,讓我回神過來。
“噢!”
我略微一怔,付了車資,卻并沒有直接大搖大擺的走近玫瑰花園的大門。
我看到了玫瑰花園的女服務生,穿著猶如中古世紀的仆人,一臉恭敬有加的招待著韓東城,無微不至的殷切,而韓東城淡淡一笑,那女服務生似乎就有被電到了感覺,只見她忙亂中指了一個位置。
韓東城頷首走向了那個地理尤佳的位置時,卻是突然間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間一個轉臉,我本能的向著前面的花木快走了兩步,心跳已經有些失控。
不敢想象如果韓東城在這個時候看到我會怎樣,這樣的情況不在我的預期之中。
我不想提前面對的,或許是一場災難。
當我身形越過了花木而向著前面走了一步后,恰好看到了優雅的坐在了椅子上的韓東城,側影如夢,近在咫尺的逼真,似乎觸手可及。
韓東城就這樣來了,給予我無盡的勇氣和奢望,也讓我在這一刻不想去靠近。
他坐在了紅木的椅子上,他順手取閱了旁邊的雜志,他面對女侍者的殷勤,只是簡短的吩咐兩句,那女侍者便訕訕的閃開。
這樣的韓東城是為我而來的,這樣的韓東城看似悠閑愜意,卻是誠心而至的。
這一刻,過往的時光如同幻燈片一樣的浮現于眼前。
那個黑暗的夜晚,那個嘈雜的地方,那個甚至口吻里有些責備的韓東城:“女孩子,以后少來這種地方!”
第一次被異性責備,我卻是睜大了眼睛,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靠近,看著他遠離,看著他的背影,已經牢牢記住了他的名字。
“他是韓東城啊~”
有人驚呼,有人羨慕,有人看著我,不明意味的笑笑,第一次逛夜店的后果,就是我愛上了一個人,用盡六年的時光,躲不掉這場魔障。
抬頭時,便看到了韓東城在輕啜著杯中的飲品,似乎不經意的向窗外凝望,那樣的他并不冷漠,那樣的他在等待著我。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卻沒有就此走過去的打算,不知道是不想破壞這份難得的期待的感覺,還是潛意識里知道這就是最后的美好,我看著他時,像是看著畫里的風景,更像是海面上一幢蜃樓,怕觸手而及后,一切幻滅。
女人,在約會時,擁有遲到的權利。
當然看著時間已經超過了六點鐘后,韓東城抬頭再一次凝望著窗外迫近的黑夜時,我才發現,我忘記了心跳,忘記了恐懼,只要我向前一步,韓東城,會另眼相看于我。
六點一刻,他還在等。
六點半,他再提抬頭。
六點三刻,他又要了一杯飲品。
這一刻,我覺得我是幸福的。
抉擇是一秒鐘的事,經不起猶豫,因為下一秒,上帝會拿走這份運氣,更不給你怨天尤人,后悔莫及的機會。
如果我知道接下來會遇到的人,我絕對不會因為貪戀畏怯而遲疑那一步。
“嗨,畫暖?”
欣喜與驚訝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時,我略微一怔,就像是在夢境之巔,突然間被人輕輕一推,身已落入云海深淵。
“你在這里做什么?”
霍菱紗睜大眼睛,眼底里淡淡的疑惑,燈光下,她的妝容與衣著顯然都是精心選擇的,和第一次見到她相比,這樣的霍菱紗顯然更美麗,更優雅。
她的表情似乎在猜測著什么,視線向前轉移,終于越過了時空的飄渺,投向了那邊端坐著的人身上,我一瞬間,似乎明白了她為誰而來。
“好巧,你怎么來這里?”
我有些口干舌燥,口氣略微僵硬的我,本能的想要掩飾些什么,更是在想著霍菱紗來這里,意味著什么,而她剛才是否看到了我的失神與遙望。
大概是我詢問的語氣有些突兀,霍菱紗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甜美而優雅間露出淡淡的羞澀和幸福。
“和朋友約在這里用餐,你呢?”
飛流直下,并非三千尺的瀑布,而是一顆懸而未決的心。
我不想承認是自己會錯了意,可是如果韓東城本來約了霍菱紗的話,我還能怎樣理解?
不自覺的睜大的眼睛,我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僵硬了,這一刻我寧愿放棄思考。
“我~”
我怎么說呢?如果與霍菱紗有約的人不是韓東城呢,如果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的武斷呢?
“有事情找東城嗎?”
霍菱紗輕聲細語的關切,粉碎剛剛旖旎的海市蜃樓,或許她看得出,或許她看不出,但是霍菱紗落落大方的詢問,讓我早已落了下風。
東城,這樣的稱呼,從霍菱紗的口中喊出來時,如此的好聽,只是我的心頭麻麻的疼痛,一切的幻想,終止于此。
“沒事,只是路過!”
從五點多鐘就趕過來的韓東城,優雅而隨意到甘愿為一個女人等待將近兩個小時的韓東城,從來不屬于我。
秋畫暖,你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傻瓜。
傻到以為,韓東城真的可以接受自己,傻到以為,單憑一個游戲里的虛擬人物,讓他心甘情愿的等待。
“其實東城很好說話的,你不用怕他~”
霍菱紗的有心無心,分辨不出,只知道她那樣輕松簡單的語氣,讓我越發覺得自己的可笑。
“嗨,東城,抱歉,我遲到了!”
就在我準備就此結束連自己都不知道會如此收場的約會時,只聽得霍菱紗聲音如黃鶯婉轉,帶著一絲羞怯和歉意,向著剛剛走到了門口的韓東城。
“是我來早了!”
韓東城的聲音,果然比平時要柔和許多,我能夠感覺得到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只覺得如同一根根的細針扎在了身上,所謂無地自容,不過如此。
和上一次韓東城帶著紀明川到韓宅相比,此時我連憤怒與委屈的情緒都沒有了,有的是一種認命的死心。
“畫暖是我回國第一個結識的朋友,剛好遇到了她。”
霍菱紗似乎看出來場面有些僵硬,歡快而調解氣氛的語氣,有些小小的袒護和熱絡的感覺,似乎知道韓東城會傷害我一般。
但偏偏她這樣的話,引來韓東城的臉上一絲淡淡的笑,若有似無間,如此熟悉,他的眼底里慢慢氤氳的懷疑,讓我清楚,他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了。
“真巧!”
韓東城這兩個字,輕如羽毛一般從唇瓣溢出時,卻讓我看到了他雖然笑著,眸子里卻結了冰。
在他看來,不管是六年前,夜店的‘裝可憐’,還是眼前與霍菱紗結為朋友,都是試圖接近他的目的嗎?
韓東城若不信任我,我做再多又如何,韓東城若不信任我,即使捧出真心,在他看來那也是腥的吧。
“是很巧啦,我剛才就看到了畫暖,還以為錯了,不如我們一起進去吧?”
霍菱紗見狀又試圖圓場,而韓東城則是雙目逡巡在我臉上,似乎那樣就能夠看透我內心深處的想法似的,靜靜的,唇角越來越緊。
“只怕畫暖也約了人吧?”
我還沒有聽過韓東城喊過我的名字,如此由他吐出來那兩個字眼時,竟是格外的刺耳,他看出來了嗎?他猜到了嗎?他準備要怎樣處理‘不擇手段,浪費心機’的我?
他與我約在了玫瑰花園,卻又約了霍菱紗,居心何在,是告訴我,讓我徹底死心嗎?
“韓總說的沒錯,我約了人。”
我努力收拾起所有的自尊,一點點的拼接著堅強,卻是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沒有多想,我快速度的掏出來手機。
“喂,嗯,好的,我好像找錯了地方,我馬上到!”
不理會電話那段葉筱然的疑惑,我快速的掛斷了電話,對著霍菱紗有些疑惑的眸子,和韓東城那似乎看戲的眼神,我不想在這里多留一秒。
“我還有事,再見!”
我這話是對霍菱紗說的,看都沒有看韓東城一眼,扭身就走,不給他半點兒繼續傷害與懷疑的機會,不再奢望有朝一日他能夠看到我的好,更不想著頭破血流背水一戰的結果,我已經沒有讓自己繼續幻想下去的理由。
我掛斷了葉筱然的手機,腳下的路硬梆梆的,可是我走的飛快,我以為這樣可以穿越了時光,走出這端陰霾,我以為這樣可以甩掉韓東城那雙眼神,那種注視,那種嘲笑。
酒吧剛剛生意正紅火的時間,我駐足而望之后,腦海里響著韓東城的那句話來:“女孩子,以后少來這種地方!”
心頭一橫,邁入酒吧,再也不去懷念什么,再也不去留戀什么,再也不用守著一句話,而終年活在某個自以為是的幻想里。
“小姐,這個雖然酒精度不高,喝多了也會醉的噢!”
“再來兩杯!”
都說醉了心就會舒服一些,醉了就可以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想瘋就鬧。
“秋畫暖小姐,是吧?”
戴著黑邊眼鏡的男人,有些娘娘腔的味道,可是眼神卻不娘。
我不認為自己會認識這樣的人物,但是他能夠直接的說出來我的名字,足以讓我心生警惕。
我不知道所謂的醉,是不是如我這般,突然間有些無畏,我坐直了身子,看著眼前并不算健壯的男人,語氣并不友好的道:“我不認識你!”
我坐的位置本來有些偏僻,周圍的人三三兩兩的喝著,并沒有人特別注意這邊,我想起身埋單,卻見得那男人從口袋里取出來一張便簽似的紙張,在我還沒有明白過怎么回事時,聽得來人道:“五十萬,我們想和秋小姐談一個條件!”
我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反問道:
“你什么意思?”
男人見我如此問他,卻是有些嘲諷似的笑了。
“秋小姐何必再裝下去呢?”
我確認這個人是對我說話,但是他這樣的口氣,讓我不由惱火,什么時候,我這么遭人不待見到,人人鄙視懷疑的地步。
“說清楚!”
本來就陰霾的心情,此時像是在胸口刮起了狂風暴雨,我不想對不相干人的發火,但是顯然對方并不打算就此放手。
“五十萬,離紀明川遠點兒。”
男人見我似乎真的不知道似的,略微遲疑,說出來的要求更讓我莫名其妙,而他篤定的眼神,讓我怒極反笑起來。
“我不知道你憑什么這么要求我,我想要離誰近,離誰遠,是我的事情!”
若是平時我或許可以心平氣和,可是此刻我覺得委屈,憑什么,我愛誰,不愛誰,都要有人干涉,韓東城不能靠近,紀明川也不能靠近?這些都是誰規定的?
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我只是有些一反常態的倨傲,讓面前的男人,有些氣憤著急:“紀明川喜歡的人不是你!”
男人篤定的語氣,讓我出言犀利。
“難道他喜歡的人是你?”
說完我便準備走,我為他無理的到來和要求而生氣,我為自己被別人干涉的生活而覺得郁悶,我只想這樣的一個夜,讓自己安靜一會兒。
“一百萬!足夠你買一套不錯的房子!”
男人似乎下定決心,又增加了五十萬,而我卻是看著他,笑了笑,然后鬼使神差的從手袋里掏出來手機,做著生平自己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紀明川的電話號碼,并不難找到,在已接來電里面的最下面,如果再晚幾天,或許這個號碼就不存在了。
“喂,紀明川嗎?我是暖暖,我在梧桐路的‘清一色’酒吧,你來接我好嗎,我等著你!”
我帶著笑容掛斷電話時,自然記得紀明川那邊反應過來之后肯定的答案。
“我馬上過來!”
他的肯定,讓我有些欣慰,又有些解氣,我朝著面前的男人笑了。
“你?”
男人顯然被我氣到了,他有些苦口婆心的補充道:“紀明川絕對不是真心喜歡你的,到時候后悔的人只能是你!”
紀明川真心喜歡誰我不知道,后悔不后悔也不是我現在關心的事,我只是本能的想要反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