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漸生事端(2)
- 夜雪清歌
- 秋水靈兒
- 4170字
- 2015-04-18 14:14:47
李青歌本能地倒退了幾步。她知道,有高逸庭在,她只要出手,鐵定撈不著好處。
高云瑤見她躲了過去,頓時回頭拽著高逸庭的胳膊就嚷:“哥,你看她,我要打她,她還躲!她分明是沒把我這高家大小姐放在眼里。”
當然,高逸庭聽聞自家妹妹如此無理取鬧之后,臉色也青了,“瑤兒,不得胡鬧。”
“誰胡鬧了。”高云瑤心里窩火極了。今天這是怎么了?不過一個村姑罷了,她要打要罵還不隨性嗎?可是,看高逸庭的臉色,她又不敢了,只得氣急敗壞地吼著:“好、好,你們都幫著這個小賤人,我去找娘,我要娘給我做主。”說著,一氣兒跑了。
眾人有些反應不及,對高逸庭訓斥自己妹妹而沒有教訓李青歌,顯然有些失望。
高云萍瞧著高云瑤離去的背影,回頭惡狠狠地瞪了眼李青歌,“哼,你等著!”說罷,就向高云瑤追了過去,“大姐姐,等等我。”
高云慧有些囁嚅,“李、李妹妹,我、我去勸勸。”然后,也慌忙跑開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夏之荷開口了。她上前拉住李青歌的手,溫和地笑道:“李妹妹,你別介意,瑤妹妹就是那樣的性子,許是你剛來還不熟悉,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嗯。”李青歌輕輕點頭。
“這就好,姐妹們在一處本該和氣才對。”夏之荷欣慰地點點頭,又將腕間的一只碧玉鐲子褪下,直接套到李青歌的手腕上,“初次見面,姐姐的一點心意,希望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姐姐這話言重了。”李青歌立刻顯出誠惶誠恐的模樣,作勢就要將鐲子摘下,“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領了。只是,這鐲子如此貴重,妹妹萬不敢收。”
“妹妹休要推辭。”夏之荷緊緊握住她的手,死活不讓她褪下,“今兒見到妹妹,姐姐心里著實喜歡,妹妹若不收,姐姐可要不高興了。”
“這——”李青歌鼻子一酸,清澈的大眼睛里氤氳有霧,似乎被感動得就要落下淚來,“既如此,妹妹就收下了,姐姐的心意,妹妹自當銘記于心。”
“你我姐妹有緣,不必如此客套。”夏之荷挑了挑眼簾,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高逸庭,說:“表哥,李妹妹大老遠來,你也沒個表示嗎?”
高逸庭眸中閃過不耐,直接道:“此事以后再說,我先送你去給老夫人、夫人請安吧。”
“哦。”夏之荷似乎這才醒過神來,“可是我糊涂,來了這半日,竟顧著說話,忘記了給老夫人、夫人請安,真是該打。”說著,她漂亮的眼睛又輕輕睨了眼高逸庭,“表哥,你明明知道,也不早點提醒我,等會兒老夫人、夫人責怪下來,我不管,你可得替我扛著。”
高逸庭滿眼溫柔,“罷了,一切有我呢。走吧。”
“嗯。”夏之荷點頭,一面又對李青歌說:“妹妹,既然來了高府,咱們以后就算在一處了,姐姐再找你玩。”
“嗯,姐姐快去吧,仔細老夫人、夫人等急了。”李青歌也十分體貼地說。
“好。”夏之荷這才作罷,與高逸庭并肩往老夫人的瑞景閣走去。
這邊,容氏與翠巧及幾個丫鬟仆婦終于上前來,只是望著李青歌的眼神明顯感覺不對。
也對,她李青歌的未婚夫與別的女子這般親昵,是夠遭人鄙夷了。李青歌心底冷笑,都是些爬高踩低之人。
她冷眼掃了幾人一眼,沒說什么,只跟著她們前往荷香苑。
是夜,伺候好李青歌姐弟就寢之后,翠巧便悄悄去了老夫人屋里。
“怎么樣?”老夫人歪靠在床上,蓋著薄被,昏黃的燈光下,神色有幾分晦暗不明。
“已經歇下了。”翠巧站在床頭,恭敬回答,“奴婢有事回稟。”
“說。”老夫人狀似漫不經心,微閉的眸子里晃過的卻是李南風身首異處的慘狀。
翠巧瞟了眼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此刻定是滿臉悲戚。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從小在老夫人身邊長大,自然清楚得多。老夫人一生無子,只有先夫的兩個徒兒,倒也跟親生孩子一般。
尤其是大徒弟高遠,自師父去世后,就一直將師娘帶在身邊照顧,儼然一對親母子,可是,老夫人心里偏愛的從來都是二徒弟李南風。
是以李南風出事后,老夫人一夕白發,一向硬朗的身子也病倒了。
翠巧心底嘆息,徐徐將李青歌回荷香苑途中的遭遇盡數說了。
老夫人聽罷,半天不言語。
“老夫人——”翠巧以為她睡著了。
“罷了。”老夫人頹然睜開眼睛,深深一嘆,“倒是個知禮的孩子,只可惜風兒那孩子——”
“老夫人,您節哀,千萬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聽她聲音哽咽,翠巧忙上前勸慰。
“嗯。”老夫人就著翠巧拿過來的軟墊,靠在床頭,又是一陣嘆息,“我這把老骨頭怕是不中用了。翠巧啊,如今我將你給了青歌那丫頭,以后你就是她的人了,有什么事只需請你主子示下,不必再往我這里跑。”
“老夫人?”翠巧有些不舍,也有些不情愿。畢竟李青歌是外人,還是寄居在此,怎比得上跟著老夫人臉上有光。
老夫人細長的眸子幽幽瞟了她一眼,道:“翠巧,你如果信得過我這個老太婆,就聽我一句,好生伺候你的新主子,將來有你的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翠巧也不好說什么,何況這些年,老夫人的固執她是知道的。于是她也不敢再說什么,只得乖巧應道:“翠巧全聽老夫人的。”
“罷了,出去吧,今日之事就別到處說了。”老夫人又囑咐了一句,這才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又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一夜噩夢不斷,再次醒來時,李青歌全身被汗水浸透,茫然間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
“小姐。”翠巧進來,伸手在她眼前使勁晃了兩晃,才讓她醒過神來。
“小姐,你做噩夢了嗎?”她見李青歌的眼神連焦距都沒了,神色更是慘白得可怕。
“嗯。”李青歌捋了捋被冷汗浸濕的頭發。這一夜,她就像一條被人放在烈火中炙烤的魚,不斷在痛苦中煎熬著。前世種種,宛若藤蔓一般糾纏著她的心。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忙喊道:“畫兒呢?畫兒——”
翠巧被她凄厲的喊聲嚇了一跳,正想叫她,門口就有一道小小身影沖了進來。
“姐姐、姐姐——”李青畫箭一般沖進房里,在看到姐姐安然無恙后,方舒了一口氣,乖巧地靠在床邊。
“畫兒。”看弟弟如此懂事,李青歌心頭微痛,面上卻笑了出來。她將李青畫拉進懷里,道:“怎么跑得這么急?也不怕摔著。”
李青畫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李青歌,他不敢說是因為聽到她那恐怖的喊聲,才急忙跑來的。
“小姐,你喊成那樣,少爺再不跑來,都怕你嗓子喊啞了呢。”醉兒隨后跟來,取笑道。
李青歌輕輕揉了揉李青畫的頭發,有些自責,“嚇著你了嗎?”
李青畫搖了搖頭。在知道爹娘都死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將是李家唯一的男人,他要保護姐姐。可是昨日,看到那么多人欺負姐姐,他卻膽怯了,甚至還躲到了姐姐的身后。晚上,他不停自責,覺得自己不是男子漢。所以天一亮,他立刻起來找李青歌,想要告訴她,以后他會保護她。
“別怕,姐姐就是做了個噩夢,現在沒事了。”李青歌軟聲安慰著,從弟弟的眼睛里她早已讀懂了一切。
她時常想,假如前世多給弟弟一些關心與照顧,弟弟會不會就跟正常人一樣,不會變得連話也不會說?那么,即便墜入荷塘,也可以呼救,那么,結果可能也不會……
“小姐。”翠巧已經打了洗臉水進來,一邊將干凈的毛巾放好,一邊道,“夫人派人來,說二少爺從江南弄了一批上好的綢緞回來,讓小姐吃了早飯就去暖香塢,選幾匹喜歡的做衣裳。”
“好。”李青歌起身,醉兒伺候她穿衣。
簡單地梳洗之后,她便同李青畫一起吃早飯。
早飯很豐盛,說是夫人憐他們一路風餐露宿,怕營養不夠,特命人一大早熬了雞湯。
李青歌舀了舀那雞湯,不覺笑了。雞湯倒是雞湯,只是比清水多了那么點油腥而已,那雞……幾塊碎雞架子,竟找不見一塊整肉。
李青歌只就著一小碟咸菜吃了碗小米粥,便帶著李青畫去往暖香塢。
暖香塢離荷香苑不近,約莫走了一盞茶工夫,姐弟兩人方到。
彼時,小廳里早已擠得滿滿的,高府的幾個姑娘都到了,夏之荷正在挑揀著喜歡的料子,不時拿在身上比畫,羞怯怯地問高逸庭好不好看。沒人注意到李青歌。
李青歌見狀,只淡淡一笑,越過眾人,掀了簾子朝里間走去。
大夫人正端坐在位置上,稍稍偏著頭,一邊喝茶,一邊和邊上的婦人說話,也沒注意到門口來人。
李青歌徑直走上前,對著大夫人恭敬行禮,溫婉地道:“青歌見過夫人。”
“來了。”大夫人似乎一愣,瞅了李青歌一會兒,方客氣點頭,一邊又介紹身旁的美艷婦人,“這是你二姨娘和三姨娘。”
李青歌正待行禮,二姨娘就先起身,拉著李青歌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過后笑道:“怪道說靈州的水養人,瞧這閨女,長得多水靈啊,眉清目秀的,簡直就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青歌見過二姨娘。”若是以往被人這樣評頭論足,李青歌定然羞窘得抬不起頭來,可如今,她只是清淺地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大大方方的做派反倒讓二姨娘很是欣賞。
“不錯,這孩子我喜歡,模樣兒干凈,性子也好,不像那些假模假式的丫頭,倒是配得上我們庭兒。”二姨娘說話時,許是無意,但眼角的余光分明是不屑地向外瞅了一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夫人眸中閃過一絲冷光,瞧著李青歌的眼神多了幾分銳利。只是她這人城府極深,笑里藏刀,嘴甜心狠,旁人一般難以察覺。
李青歌面色微紅,假裝聽不懂她的話,頭卻低了下來。這二姨娘她是知道的。常聽丫鬟們說,她在府中一向愛說笑,仗著為高家添了二少爺高逸軒,便覺得自己地位比其他姨娘高些,往日里行為也較放縱,卻沒多少壞心思。不過,前世里在自己來到高府的前一年,二姨娘就暴病而亡,隨后,二少爺遠走他鄉,李青歌對二姨娘母子并未有太深印象。
可這世……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有很多東西也因此改變了嗎?
“二姐,別拽著她了,快讓她跟姑娘們一起選些衣料。下午裁縫師傅會過來量身給她們做呢,可別耽擱了。”三姨娘說。
二姨娘卻笑著對李青歌道:“急什么?我那還有幾匹好的,等會兒拿與你。”
“二姨娘客氣,青歌不缺衣服的。”李青歌忙推辭。
二姨娘卻偏偏要送。兩人這邊說著,外間,高逸庭凝著眉頭,倚在桌子邊,隔著珠簾靜靜看著里面那道人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自李青歌一來,他的視線便追隨著她。
夏之荷心中一驚,一抹暗光從眸底閃過,再抬頭時臉上已是燦爛笑意,“表哥,你看看,這塊怎么樣?像云彩一樣的顏色,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高逸庭收回視線,在觸及夏之荷熱切的目光時,沒來由地一陣心虛,想到自己剛才一直在偷看李青歌,很是懊惱。
“表哥。”夏之荷似乎沒發現他的異樣,將那衣料貼在胸前,比畫著問他:“你說,我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好看嗎?”
此刻,高逸庭腦子里有些亂,根本沒細看,只道:“好看。”
“不,你騙人,你根本就沒認真看。”夏之荷佯裝生氣。就在這時,她突然瞥見里面正和二姨娘等人聊天的李青歌,臉上立刻露出驚喜,忙走了過去,“李妹妹,你什么時候來的?姐姐也沒瞧見你。”
“妹妹也才來一會兒,方才見姐姐在忙,沒敢打擾,只先來給夫人、姨娘們請安。”李青歌娓娓道來,心里有些想笑。什么叫沒瞧見?這種事前世她見得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