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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報復之終

之后的幾天,侍女住所的氣氛一直很壓抑,這種壓抑一直持續到墨臺姌的棄市之刑結束。

眾人在聽說這個消息后,又是解脫又是痛苦,一時間竟都呈現出瘋癲之狀。

阿峋其實可以理解這種狀態,因為終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了,而為之付出的代價卻很可能是生命。

阿峋很想提前了解帝辛對她們這群人的處置,若是死的太痛苦,她不介意自行了斷,反正過不多久,大家便都會在地下見面,自己也并非孤單一人。

可人性中的貪生之念,還是讓她對未來抱有一絲僥幸,故而,直到有宮人來宣布對她們的處置結果時,阿峋也還沒勇氣將想法付諸實踐。

聽傳旨宮人的意思,帝辛沒空理會她們,于是,這項任務就交由王后代辦了。

王后妲己心善,不忍心將她們全部處死,便想出了一個讓眾人有一線生機的游戲——獵奴。

這個游戲規則很簡單,就是在眾多王公貴族的弩箭下撐過一天,當然,不存在出局一說,因為出局的代價就是被射殺。

如果宮人不用“游戲”這個詞,阿峋還真的會對妲己心存感謝,畢竟,這種方法確實要比人祭好得多。

我對妲己的怨恨,是在得知她是妖族時才有所緩解,人家本來就沒把人族當成同類嘛,就像人族獵殺狐貍,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殘忍一樣。

傳旨結束之后,宮人用只有阿峋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淡淡說了一句,“王后讓你好好表現,如果能活下來,就有資格成為她的貼身侍女。”

在眾人抱著最后一頓的想法而大快朵頤時,阿峋只吃了六分飽,因為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會死,而吃得太多也不利于快速奔跑。

一行人被驅趕進山林,阿峋則對一直抓著她衣角的小阿六很是猶豫,她實在不愿帶個拖累,可就這么撇下她,等于提前宣判了她的死刑,阿峋又于心不忍。

終于,她在那凄楚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把小阿六拉到一邊開始囑咐進林后的事宜,而其他人都怕小阿六黏上自己,躲還來不及,自是沒人會多瞧他們一眼。

“這個你拿著,若是見到威脅你性命的貴族,就用這個捅他,千萬小心,這上面淬了巨毒。”阿峋解下手臂內側的綁帶,將其中一把匕首塞進小阿六袖中。

這匕首本是一對,一把淡青淬有劇毒,一把純黑削鐵如泥,都是臨行前公子給她,說是讓她日后自盡用的,而阿峋本也有心讓它們派上用場,只可惜勇氣欠缺,就只有借給小阿六防身了。

小阿六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跟在阿峋身后進了密林。

一陣高亢的號角聲,拉開了獵奴游戲的序幕。

眾侍女提著裙角,沒頭蒼蠅般在密林中逃竄,并間或的發出慘叫之聲。

阿峋將礙事的裳拽起,于腳踝處打了個結,然后便與小阿六一起,與扎堆的眾人背道而馳。

大多數貴族都笑哈哈的對著人群張弓搭箭,卻也有幾個眼尖的追向了阿峋二人。

興許是傍身的****運用光了,以至于阿峋千般算計,卻竟在五道岔口里,選了一條絕路。

掃了眼下方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她也只有將手臂內側的黑色匕首取出。

拼命的話,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畢竟,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若是跪地求饒,期待面前貴族大發善心,那還不如直接葬身崖底來得痛快。

“怎么?還藏了武器?你這女奴倒是與眾不同,公子我今日就來領教一下。”貴族男子抽出腰間長劍,看著阿峋的目光充滿戲謔。

阿峋對他手中的長劍并無畏懼,只是在想,這“公子”二字用來稱呼此人,真是帶累了某個人。

身邊的小阿六已被這番場面嚇哭了,大滴大滴的淚珠子,像不要錢一樣落了下來,然而卻是只敢下雨,不敢打雷,似是害怕自己的哭聲會激怒眼前男子。

她壓著聲音,結結巴巴的乞求著,那恐懼中透出奴顏媚骨的姿態,讓阿峋看了也不由皺眉。

可阿峋又能說什么呢?并不是每個奴隸都有膽量與貴族拼死一搏。

突然,小阿六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在這個貴族的身后又陸續來了許多貴族,為首的那個騎著馬,正單手持劍向他們奔來。

完了,早知如此就不聽阿峋姐姐的話,吃飽了還能做個飽鬼,這便是小阿六此刻的想法。

而阿峋呢?她已經定在原地了,看著疾馳而來的一片緋色,阿峋的頭像是被無數根鋼針扎著,一個接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不停往外冒。

這是公子么?他也是來參加狩獵的么?他來了,那他夫人來了么?

“女人的想法真讓人無話可說。”我對著巫族撇了撇嘴,對自己那時的想法頗為鄙夷。

巫族顯然不知道阿峋此刻的想法,他只是專注的盯著下方發生的一切,似是怕漏掉什么精彩的畫面。

青銅劍帶著風聲重重揮下,將沿途的所有阻礙都劈作了兩段,比如樹葉,比如發絲,比如那滿是戲謔神態的頭顱。

那頭顱幾個轱轆滾到了地上,面上還帶著,因視角突然變化而不解的神情。

“又開始犯傻,還不抓緊了。”公子拉住阿峋的手,去勢不停的駕馬沖下了懸崖。

阿峋以為自己要死了,事實上她也做好了死的準備,可她不明白的是,公子為何要陪她一起死,這樣很不合算啊,公子那么聰明的人,應該不會做這種蠢事。

公子確實不會做這種蠢事,因為,自懸崖的對面正射來一支箭矢,而公子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箭矢,并又加了一把力,將其牢牢的扎進了崖壁里。

“松手。”公子冷冷的看著緊抓阿峋衣角不放的小阿六,以命令的口氣說到。

小阿六咬緊嘴唇,避開公子的目光,只滿臉乞求的看著阿峋。

就在這時,又一支箭矢射來,也不知是那人的箭法高超,還是阿峋的運氣實在太好,看那落點竟正是她的眉心。

阿峋幾乎將臉部所有的肌肉都聚集到了中間,卻忽覺身體向下一沉,幾滴溫熱的液體便飛濺到她臉上。

“松手。”公子再次對小阿六命令到,聲音更狠厲了幾分。

阿峋看著穿透公子手臂的箭矢,毫不猶豫的開始去掰小阿六發白的手指。

“那里有個洞!”小阿六對著山壁一側驚喜的叫了起來。

阿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見一個半人高的洞口,當下便停了原先的動作,將小阿六往洞內甩去。

三人互相牽引著進了壁洞,公子將手臂上的箭矢拔出,伴隨著一片血霧,擲向了對面的林間,緊接著便是一聲回蕩在山谷間的慘叫。

身體精神的雙重疲勞,讓洞內的三人都沒了慶幸劫后余生的力氣。

公子疲倦的靠著阿峋睡去,而阿峋則在幫公子包扎好傷口后,也準備靠著墻壁小憩一會兒。

殺了她!殺了她!她手里有匕首,隨時可能要人性命,我拼了命的在阿峋心中叫喊著。

都脫險了,不用怕了,小阿六不會對我不利的,我這都是在亂想什么。

阿峋不但不在乎,還在心中將另一個聲音視作自己陰暗的表現。

我快要急瘋了,因為前一世,公子便是死在小阿六那把淬了劇毒的匕首下。

我還清晰的記得,小阿六對著我笑,然后邀功一樣的說:“阿峋姐姐,我殺了一個威脅我性命的貴族。”

天色漸暗,洞外響起了我記憶中不曾出現的雨聲,淅淅瀝瀝,讓人說不出的煩躁。

阿峋在我的不厭其煩下,終是有了些防備。她將公子攙扶到洞的最深,與洞口的小阿六保持著安全距離。

小阿六也并不愿與公子同處一處,在二人離開后,她竟沉沉的睡了過去,并沒如前世那般心生歹念,暴起傷人。

“這樣算是成功將命運改寫了么?”我側頭去問巫族,對于這種順利莫名的不安。

巫族看了看我,為難著不知如何開口,沉思片刻后,才猶豫道:“仙子確定沒有記錯?若是命運有所改動,你我二人便會被直接送回現世,可是如今……”

他說到這里,狹窄的山洞內忽然一陣晃動,那地動山搖之感驚醒了睡夢中的三個人。

算不得亮堂的光線,在這不知名的劇震中消弭于無形。

阿峋的手被身邊人緊緊抓著,她聽到了在這個世界中,最能令她平靜下來的聲音,“別怕,是流泥。”

阿峋是個很怕死的人,故而,面對著可以輕易取她性命的山洪流泥,她應該怕的,可這種怕卻抵不過在朝歌時孤軍奮戰的怕,抵不過與他漸行漸遠的怕,所以,究竟什么是怕,她自己也辨不清。

震蕩中巖石掉落的聲音,伴隨著小阿六的最后一聲慘叫在山洞內部回蕩著,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又歸于寂靜。

阿峋的感知漸漸恢復過來,她這才發覺,身體竟然沒一處疼痛,這簡直是個奇跡。

“沒事了。”那如天籟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換了個位置,不是自身旁,而是自她上方。

阿峋發現身體被重物壓著,無法動彈,于是緊張地說:“你動動得了么,我好像被壓住了,咱們怎么辦?”

他說:“別怕,我能動,但是現在看不見,不好亂動,以免被活埋在里面。”

阿峋松了一口氣,雖說黑暗是人類最恐懼的東西,但至少有人陪她一起恐懼,還算不得太糟糕。

大概是覺得沉默會助長黑暗的氣焰,是以,他開始像平日聊天一樣,與她交流。

“阿峋,咱們就要保存體力等待救援,所以萬不得已之際,可能要食同類果腹,你介不介意。”

阿峋在黑暗中干嘔了兩聲,帶著哭腔說:“別說出來好么,等我餓到頭暈眼花時,你再將小阿六弄過來,我應該就不介意。”

男子的輕笑聲在黑暗中想起,須臾后才說了一句,“好。”

阿峋不知道在黑暗中如何辨別時間,因此,便不知道如今已過去多久,只是腹中的饑渴提醒著她,或許該將小阿六“物盡其用”了。

“阿峋,你相信輪回么?”他遞給她一段殘肢,然后繼續與她閑話家常。

阿峋貪婪著那算不得冰冷的血肉,也是閑談一般的答道:“相信也不信,相信是因為大家都信,不信是因為沒親眼見過。”

“我聽巫師說過,人死了以后會去一個叫做幽冥界的地方,那里有一條河,叫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據說它刻錄著一個人的前生今世,如果這次死了,咱們就去三生石看看,你說好不好?”

阿峋本是覺得,在當下這個光景,提“死”字未免有些不吉利,可當聽到“咱們”二字時,她又沒來由的一陣歡愉,想也沒想就說:“好!”

“阿峋,在我小時候,孤竹巫師教過我一段咒語,若是遇到什么無法承受的痛苦,就在心里念三遍,那樣人就會變得快樂,你想不想學?”

阿峋于朦朧之際聽到“巫師”、“咒語”等幾個詞,又是想也沒想便說:“我學。”

“你記好了,悲歡離合生生憂,生老病死世世怨,生生死死復還初,死死生生絕斷念——忘。”

“阿峋,我累了,先睡一會兒。”

我在他說出“悲歡離合”時就念出了后邊的言語,但這并不是我記起了這段不曾出現在回憶中的片段,而是因為這句口訣正是仙界最基礎的“忘”字訣。

在第一縷陽光照進洞中的時候,我看到了洞口被壓爛的一整具女尸,以及覆在阿峋身上,被巨石攔腰砸斷,用僅有的一只手臂為她支撐起天空,并含笑望著她的尸體。

而那個說好了和他一起去看三生石的女子,竟在瘋癲之下,毫不猶豫的背棄諾言,念出了讓她得以解脫的“忘”字訣。

你在三生石畔等了五百多年,等得魂魄都棄你而去,卻也始終沒等到她,這到底算什么?到底值不值?

為什么?為什么那可惡的“忘”字訣會如此有效?為什么那可惡的“忘”字訣會只對凡人有效?

腥紅的顏色再次布滿視線,如很多年前一樣,將我的臉分割成了三個部分,與此時血泊中的阿峋相映成趣。

我將血染的瞳眸轉向巫族,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巫族的臉色也很差,但他畢竟是旁觀者,見我如此便以掌為刀,將我暫時與無法承受的情緒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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