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鹵味從日落燉到黃昏，從黃昏又煮到天黑黑，足足兩個時辰，家里的柴火都燒光了。

“可以了！”

里香從外面擱豬草回來就開始等，等到餓得兩眼發暈，總算聽到東方姐姐的這句話。

“我要第一個吃！”她舉手示意。

“行，你第一個，你吃完大家再吃。“梔子讓了出去，陳氏站在灶臺前，一掀開鍋蓋，那濃郁的香味……

梔子感覺整個村子都能聞見這香味，她對東方徹底信服，堵上廚藝，肯定比想象中還要好吃！

里香天真爛漫，“娘，我只聞這味道，就能吃掉兩個饅頭。”

“傻孩子！”陳氏嗔怪了一句，用筷子保守地插了一塊豬心肺放到案板上，拿刀切了幾片。

她送了一片進里香的嘴里。

里香瞇著眼睛咀嚼了兩句，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亮的驚人。

“娘，好吃的，我還要！”

陳氏瞪了她一眼，說：“姐姐們還沒嘗過的。”

里香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討好地說：“那先給姐姐吃。”

陳氏給梔子和東方嘴里各送了一片，最后才是自己。

“比鎮上賣的好吃太多了！”梔子由衷地稱贊。

東方聽了得意地沖她挑了挑眉。

梔子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她的挑釁，沖陳氏說：“娘，你撈點腸子和豬肚，”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要是腸子和豬肚也這么好吃，那就是獨一份，去鎮上擺個小攤賣完全沒問題的。

陳氏聞言忙照做，她也好奇。

不出所料，沒有一點異味，唇齒留香。

“娘，我們去鎮上擺個攤賣鹵豬下水吧！”梔子激動地看向陳氏。

“不行！”陳氏出乎意料的拒絕了。

梔子聲音都高了，“為什么？”

“這菜譜是東方的。”她不能要，不然對不住東方的信任。

“真不是我的。”

東方連忙擺手，“你們隨便用，不用管我，我嫌麻煩弄這些。“

錦繡閣說不再收帕子，陳氏以后沒了進項，看她表情落寞時，東方就一直琢磨幫她想新出路了。

里香忙著吃沒摻和，梔子咬著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灶房里彌漫著沉默。

陳氏想了又想，半響做出了決定。

“大恩不言謝，東方，嬸娘心里記住了。”

東方看她像在心里發過什么誓言一樣，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了嗎？謝什么？”

“你說什么？”陳氏沒聽清。

“沒事，嬸娘，能幫到家里我就很開心了。”

陳氏很欣慰，對梔子說：“以后咱們娘兩賣鹵味賺的錢，分東方三成。”

“我不……”

陳氏打斷了東方：“你不要的話，那我們就不賣！”

東方看她一臉不容置疑，商量道：“那就給一成，我幫不上什么忙，什么都得你們自己掏錢，還要花時間鹵制，去鎮上擺攤。”

“就三成，你提供菜譜就是幫了最大的忙！”

……

兩人推來推去，對話最后以東方兩成，平時再搭把手而結束。

晚餐，趙家吃鹵味配大白饅頭，饅頭是東方在鎮上買的。飯桌上，大家把小攤的名字定了下來，叫“趙記鹵豬雜”。

陳氏定下了三日后去鎮上開始賣豬雜，這幾天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提前準備好，避免到時抓瞎。

一夜無話。

次日。

剛用過早飯，錦繡閣那買的被子、布料送到了，除了兩件成衣，和一床被子，剩下都被東方塞給了陳氏。

家里的柴火沒了，她提要去牛背上砍柴。

陳氏攔著沒讓，她打發梔子帶著里香去了，拉著東方去里正家，說要給她落戶到杏花村。

“我看過你的賣身契，寫你是孤兒，雖我已將賣身契還你，但你依舊隸屬賤籍，走到哪兒都受人輕視，既然我受你一聲嬸娘，那嬸娘幫你一把，讓你從賤籍變為良民。”

這是陳氏想了一個晚上，想出能夠報答東方的。

她的良苦用心讓東方說不出旁的話來，由衷道了一聲，“謝謝嬸娘！”

“你沒有別的地方落戶，就暫時落在我們家，等日后有旁的想法，您再同嬸娘說。”

“嗯，聽嬸娘的。”她現在手里只有十幾兩銀子，買房置業有點困難，不如聽陳氏安排。

見她同意，陳氏這才回屋去拿之前東方從鎮上買回來的糕點，茶葉。

東方孝敬給了她，但她舍不得，本想留著過年送禮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里正家在村中央的位置。

杏花村的里正趙政聽完了陳氏的來意，沉默地打量了一番東方。

見她落落大方，又確實對趙家有恩，心里有了個普。

“落戶可以，誰來作保？”

陳氏一個婦道人家，沒有這個資格，必須是村里的男丁，還得有聲望。

“我兒決明。”陳氏早已準備。

趙決明，杏花村近年難得的后生，明年就要下場，不出意外能拿個秀才回來。

打童秀才入贅到鎮上，杏花村光宗耀祖的艱巨任務就落到了他肩上，不同童秀才，大家都相信趙決明能做到。

有趙決明的擔保，趙政沒有疑慮。

“正好這幾日無事，我替你跑一趟府衙，最多兩日就能辦好。”

陳氏拉著東方道了謝，交了費用就告辭了。

回家的路上，東方問陳氏，“是決明說的要給我落戶從良嗎？”

陳氏不是那種不顧孩子意愿做事的母親，她提出要趙決明擔保，肯定是經過了同意。

可最近陳氏見決明是昨日。

“嗯。”陳氏不再隱瞞，“昨日，我給了決明五十兩銀子，他一再追問下，我把你的事告訴了他。”

“他說你行事作風磊落，雖深陷囹圄，但不卑不亢，知恩圖報，日后定有一番作為，哪怕做個人情，幫您從良，會受益無窮！”

“只是……”陳氏感到有些難看，還是繼續道，”是我心里遲疑了，直到昨晚得了你的食譜，輾轉反側了一晚。”

原來是這樣。

就說昨日在城門口看到陳氏臉色不好，東方還是很感激，只要結果是好的，那過程沒那么重要了。

“謝謝嬸娘，也謝謝決明。”

還沒見過面，東方就對趙決明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她猜陳氏剛剛那些坦誠估計也是他教的。

這個人，足智多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