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得見的湖,綠樹倒影隨波飄蕩,一塔之深陷湖中幾百年幾千年如一日如此永恒的方式。在這個圣潔的地方,不得不讓人想起20世紀后期的那一群校園詩人:海子、駱一禾、西川。稍縱即逝的光陰啊,詩歌和鐵軌成為關系,煙囪和命運系于一詞,而今是否又會崛起詩歌與圣潔的后生?一直以為那里有更多的天涯的孤獨者仍在深邃的黑夜里吶喊著……
歲月流逝中,除了石頭就是刻在光盤上的音樂和記憶中的事情,有的深邃幽暗、縹緲憂傷,有的天香飄遠、幸福美滿。陶熏著未名的珍藏:雖然不能與你長伴久遠,但你仙姿靈態的芳容早已在我胸懷銘記。
北大精神,一種流傳于每個北大人血液當中的情感:感動、心痛、溫馨、浪漫、傷感、歡笑……
提起筆來,突然發現好久不曾這樣自由自在地為自己寫些東西了,生活一下子豐富了,我來不及記錄。所以感謝這次賜予的機會,讓我的思想無羈,讓我的筆馳騁。
一路喜歡著文學走來,因陶醉而滿足,因快樂而幸福。因為我發現在喜歡的感興趣的事物面前,怎樣的辛苦都無法讓人喊累。所以辛勤而平靜地走過高考,欣喜而敬畏地走進北大中文系。
是的,這里讓我敬畏。
一塔湖圖——博雅塔,未名湖,圖書館。
一位師兄曾說:
未名湖并沒有因為她的未名而喪失什么。恰恰相反。她擁有了鼎鼎大名,變成了幾代中國最先進的知識分子們的心靈歸宿。一代知識分子關于名與實的爭辯,也在一個湖的名字中體現出來,最后卻是一個兩難的結局:未名而有名,有名而未名;因未名而得名“未名”,卻因“未名”一名而得以揚名天下。記得有個叫許秋漢的朋友,自稱是一個“不寫詩的詩人”,他曾經作了一首歌叫《未名湖是個海洋》,曾一度在北大十分流行:
“未名湖是個海洋
詩人都藏在水底
靈魂們都是一條魚
也會從水面躍起”
詩詞是北大的一種獨特氣質,而中文系正是將這種氣質賦予到每一個熱愛她的人的血液里,所以我想借用這種獨特的氣質來談我的大學生活的收獲。
婉約冷清,哀怨凄美。很喜歡李清照的詞,所以選出幾首,詞里詞外,舊意新解,另辟蹊徑,也許一首詞也能給我們帶來學習、人生的道理。
一、投入,“沉醉不知歸路”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如夢令》,再熟悉不過。紅日西墜,暮色降臨,沉醉景中,流連忘返。說的是一種境界,無論賞景還是為事,投入并入境是值得提倡的狀態。
學業上更是這樣。我相信一心一意的力量,相信心無旁騖的效率,相信“沉醉不知歸路”的境界帶給我的事半功倍的效果。投入的時候忽略外在的一切,心是最能平靜下來的。書的世界像一個海洋,有種力量吸引著我投入其中,暢游,我發現了許多寶藏。
比如在歷史上有著某種的機緣與巧合。
歷史是一個舞臺。
有人想進去。
他們想沖上施展才華的舞臺,但那臺子太高,高過他們直伸的手臂。“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翹首企盼,皇城使者為何還不露面,蘇夫子心已焦。誰不想一展雄才,誰不想以身正群吏,誰不想胡馬匈奴驅之日遠?然而“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蘇夫子的翹首企及不了官官相護的政事,于是他選擇退去,邊走還邊吟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有人不想進去,就沏壺茶,旁觀。
想象著某個陰雨的午后,舊上海的小茶館里,張愛玲著一身玄紫,上一臉濃妝,沏一壺茉莉香片,端坐在窗前看窗外的繁華與繁華背后的衰敗。在裊裊的沉香屑的煙霧中,她只是看著,向你講述有人《創世紀》,有人《傾城之戀》,有人《多少恨》。她不走進,也不想走進,外面不是她的生活,遠遠低于她的生活準則和道德底線。她向你講一個比茉莉香片更苦的故事,讓你冷眼旁觀那些舊上海的悲苦、瘋狂,讓你思考人生。
還有一種人,他走進,然后又走出,也是戲劇性的傳奇性的讓我們去揣摩他的底線。
“不敗吳無以雪國恥!”銘記著這句話的范蠡上路了,帶著西施,帶著越王的重托,帶著計謀或是陰謀。不知是什么,讓他和文種死心塌地地追隨越王;也不知是什么,讓他在滅吳的慶功會上悄然離開。然后當文種被殺的消息傳來時,他才開始穿起自己攢下的第一吊錢;當勾踐在臨終時召喚他的名字時,他陶朱公已是腰纏萬貫的豪商巨賈。走進,滅吳,是他的忠誠底線;出走,隱退,是他的價值底線。
全身心地投入到真正熱愛的事情中去,將自己的靈魂全部集中到思維中,再將思維與書本聯系起來。
幾何時,清晨匆忙地邁進圖書館,埋頭。再抬頭時,已是落霞與孤鶩齊飛。
投入,沉醉不知歸路。
二、相信,“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這首《鷓鴣天》是一首詠桂詞。“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這句評論是全詞的核心所在,也是李清照的個人寫照。“淺碧”、“深紅”都是耀眼之色,是多數花借以展現自己的顏色,然而這些美妙的顏色對于桂花來說卻是不需要的,因為桂花自身的馥郁香氣就足以使它成為“花中第一流”!這也反映了李清照的審美觀,她認為內在美、品質美、獨特美才是真正的美,是動人心魄的美,是可以流芳千古的美,是無以復制的美。
花如此,人又何異?敢于堅持自己的風格,敢于堅信自己的選擇,敢于堅守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不隨波逐流不盲目跟風,也就是所謂“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境界吧。
剛入大學的感覺記憶猶新,這是一所國內頂尖的學府,倍感幸運。這是一所國內頂尖的學府!倍感激動。這是一所國內頂尖的學府……倍感壓力。新鮮感剛走,迷茫就來叩門,作息時間的不規律攪亂了生活的規律,豐富多彩的課余生活與倍顯陌生的課堂形成鮮明的對比,時而忙得焦頭爛額,時而閑下來與孤獨相伴。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活學習方式,開始試著模仿別人,自己像一個第一次走進游樂場歡快玩耍之后忘了回家路的孩子,既想留下來,又想離開去尋找回家的路,新鮮與迷茫一起擠占在心中狹小的空間,將堅持自己、相信自己擠在了門外。
那時倒是真有些隨波逐流,某天靜下來反思這一段生活時才發現迷失了自己。深知這一切混亂的局面并不是自己的風格,于是開始改變。
20歲,開始改變,應該還不晚。
開始給自己本學期定了幾個大目標,學習上的,修養上的,健康上的,全面而具體,開始堅持早睡早起睡午覺,開始晨練晨讀,開始預習復習,開始學會投入、自信、奮斗。
找回自己的風格與方式,在這樣一個有著豐富誘惑的優秀環境中,不再盲從,不再自卑,不再功利,堅守屬于自己頭頂的那一片天空,相信自己也同樣會經營得如此精彩。
相信,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三、氣度,“九萬里風鵬正舉”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這首詞具有闊大而又豪邁的氣度。詞中闊大的形象、闊大的志愿出自闊大的胸懷。一個飄零無依的女詞人竟渴望借助萬里鵬風把自己引入理想與精神寄托的神仙般的奇異世界。詞中既有李白的放浪恣肆,又具有杜甫的沉郁頓挫,這二者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終于使這首《漁家傲》成為《漱玉集》中獨具特色的詞篇。
時空易變,今天的我們還有多少人有如此闊大而又豪邁的氣度?
學習上需要如此闊大而又豪邁的氣度,“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這種氣度分為容人與容己的氣度。
容人,指認可別人,學習別人,與人合作。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必然有上有下,競爭年代腐蝕了一些人本質的良知。可是我要說的是合作、互相學習的力量。我們的學習不應該是封閉的,即使在大學中很難有一個固定的空間允許我們坐在一起討論,但空間的離散不是我們彼此封閉的理由,只能說在這種更加注重自由的校園氛圍中,我們可以更加自由地進行交流與討論。還記得一起討論時碰撞的思維火花綻放出最美的光芒,彼此的坦誠相待真知灼見是青春年代最真誠的笑臉與祝福。我們渴望校園中的學習互助,正像一首歌詞寫的那樣:每個人都是單翅膀的天使,互相扶持才飛得高。
容己,指包容在自己心里的大氣磅礴。胸襟才是比海洋天空更有容量的承載體。所以在學習知識時,我們不妨在研究細枝末節、昏頭漲腦時跳出來,總攬全局,立足整體,俯視八方,整理脈絡。在學習態度上,這種大氣可以是包羅萬象有容乃大,廣泛涉獵非本學科的知識也許會發現意外的驚喜,正像物理學與音樂在愛因斯坦的大腦中完美結合,不同的科學也許會有種巧妙的姻緣,這一切都等待我們去發現。
氣度,如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再讀清照的詞,收獲頗豐。
如“沉醉不知歸路”般投入;
如“自是花中第一流”般相信自己;
如“九萬里風鵬正舉”般大氣磅礴。
詞里詞外,身在此時此地,迎面吹來古代的遺風。
(何雙雙 北京大學中文系06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