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忽遇巡軍王吉、李遂二人，見溫身上帶有鮮血，遂問其故。溫告以其妻為妖怪所迷，因到苗家占卜。叩門不應(yīng)，遂推門直入，但捫見一屋死人，哪知血染遍身。巡軍不由分說，捉取王溫到官。包公審問王溫：“緣何殺了苗從善一家？”溫逐一供具妖怪根因，并不知從善一家身死情由。拯思量：“安得有這樣妖怪能殺人？”遂將溫枷送入獄根勘，溫苦不肯招認(rèn)。拯又差張辛持利刀一把，人王溫家聽探。其夜張辛持刀暗中藏伏，果有人叩門入來。燈前但見一個(gè)牛頭鬼，持劍直入房中抱那婦人。張辛持劍直砍妖精。妖精大怒，與辛交戰(zhàn)，辛敗走而回。天曉入衙中報(bào)與包公：“王溫家果有妖精?！闭笈溃骸皬埿炼ㄊ鞘芡鯗劐X物，通同誑官?！彼旒狭藦埿?，又喚武卒劉義、吳真，各持短刀，再去王溫家同探。二人持刀再去。

至夜，妖魅又來。二人持劍交斗，妖精用劍一下砍死劉義，吳真奔走得免。天曉入衙回說：“溫家果有妖精，劉義已被殺死?！闭觳钫纠砣ネ鯗丶覚z驗(yàn)。司理到其家，喚阿劉審問事因，不見在家里。公差人前門后戶尋遍，不見阿劉。司理思量：

“必是妖怪?jǐn)z去?！彼旎貓?bào)拯：“的確有此事，劉義果被其妖殺死?！闭鼰o奈何，隨即差人將三具大枷去城隍廟，先枷了城隍，又枷了兩個(gè)夫人。枷梢上寫著：“你為一城之主，反縱妖怪殺人，限你三日捉到，如三日無明白，定表奏朝廷，焚燒廟宇?！?

包拯祝罷回衙后，是夜城隍便差小鬼十余人，限三日定要捉到妖精。小鬼各持槎牙棒、鐵蒺藜，繞城上下、寺觀山林、古冢墳?zāi)梗粚け椤?

一鬼托化到城東，忽聞樹林中有婦人哭聲。小鬼隨聲奔入林中，見一古墓，掘開如盆大，有一佳人在內(nèi)。鬼使持劍喝問原因。佳人道：“妾在城里住，夫是銀匠王溫，為妖怪所迷至此?！?

小鬼聽得，遂挽婦人隨風(fēng)而去。忽然遇著妖怪，頭生兩角，身披金甲，手持利劍，喝問：“誰將我妻兒何處去？”鬼使道：“我奉城隍牒命，來捉妖怪。”其一鬼在黑風(fēng)中與妖精持劍交戰(zhàn)，遂被妖精斫死。小鬼急將婦人抱走。其有眾鬼知之，徑回廟中告城隍。

城隍再遣陰兵捉捕。陰兵遂圍定妖精所在，不能走脫，遂被陰眾捉縛，同阿劉押入城隍司。司王道：“此系包大人要根勘?！?

即令取大枷枷著妖精，同阿劉解入府衙。正遇拯在城上判事，忽一陣黑風(fēng)，塵霧四起，良久，阿劉與妖精同到廳前。拯一見之，方知是參沙神作怪。拯問阿劉事因。阿劉逐一供具妖精殺苗家因依：“妖怪縛去藏之古冢之中，謝得城隍兵吏救奴，遂得再生天日?！卑⒕哐云湓?，廳上司吏立成文案。拯遂著公人當(dāng)階下斬了妖精，但見空中火焰分作兩處，良久消散，有一劍落在階前。

胥吏者無不稱異。拯乃將此事奏知朝廷。仁宗皇帝遂下詔宣召拯與王溫親問之，得其確實(shí)，敕命城隍特加封贈(zèng)。溫復(fù)得與阿劉偕老。

§§§第三十四回?cái)噱荼O(jiān)酒之贓

斷云：

枉職虐民終自損，包公施政庶民安。

徐溫不守朝廷法，一日徒然已去官。

話說京都當(dāng)那仁宗皇帝設(shè)朝之時(shí)，瀛州有三十個(gè)父老擊鼓于朝門外。監(jiān)鼓郎官奏知朝廷：“今有瀛州父老擊鼓，欲見天子，不知有何事因？”仁宗聞奏，命召之入朝。至殿下，山呼已畢，奏道：“臣等是瀛州河北人，本州使君貪財(cái)好色，無道虐民，臣年八十，恨不遭好官，下民無望，特來奏知圣上。”仁宗聞父老所奏，下敕：“賞賜諸父老人布各一匹、錢五貫，待朕自有裁處?！北姼咐现x恩既出，上遂會(huì)集臣僚，問：“誰可任此職者，卿宜直言之?！敝T官僚交口以包拯為薦。仁宗道：“朕亦知包卿乃能干之官，誠不負(fù)汝眾人所薦?！奔慈账旖惦访?，特命包拯為瀛州節(jié)度使。拯得命，遂辭帝出朝，刻日起程赴任，并不用儀從，惟聽吏李辛一人及驢子一匹、錢五貫而已。拯但著布衣，履麻鞋，冠舊巾，作村漢模樣。路中人皆不識(shí)之。

漸近州八十里，見有儀從旌節(jié)，旌旗閃閃，前來遠(yuǎn)接節(jié)度者。有一軍卒問拯云：“曾見包節(jié)度來否？”拯笑道：“卻不曾見，我自去河北看親的。”公吏等接日久，疑包節(jié)度未必便來，各自回去。拯直入瀛州城，遂去市西王家店安歇。主人周老特來問：

“秀才欲往何處？”拯道：“我是南方人，來訪親戚?！敝芾蠁枺?

“秀才有何親戚在本州？”拯答云：“是務(wù)中監(jiān)酒人。”主人笑與拯道：“監(jiān)酒的最不良，務(wù)中造諸般酒，香桂金波留自飲，釀成薄酒送官家。每常酒一升三十文，賣與百姓軍人。”拯記在心。

次日遂心生一計(jì)，問周老借磁盆一只，身帶銅錢十八文，入務(wù)中沽酒。拯直到階下大叫曰：“有人在家否？”不多時(shí)，只見監(jiān)務(wù)徐溫在廳上出來，聽得有人買酒，便令使喚人宋真量酒。宋真道：“秀才更將錢與我，須要饒些升方與你。”拯道：“哪里還討錢送你。”宋真不平，遂減著升量。拯驀見旁邊有一婦人，也將磁瓶沽酒，先數(shù)五六文錢與宋真，然后交錢量酒。真甚喜，遂多量與婦人。拯問：“務(wù)中監(jiān)酒是何人，敢如此賣弄法度，欺瞞下民？”遂高聲大罵。監(jiān)酒者大怒道：“這狂夫要在此撒潑？”令左右：“扯出去懸吊在廊下，將大棒痛決?！弊笥艺龖业跗饋恚隼钚磷呦驈d前道：“監(jiān)酒不識(shí)人，秀才便是待制，現(xiàn)任瀛州節(jié)度使，如何將來吊打？”監(jiān)務(wù)見說大驚，連忙走過來跪下謝罪。哄動(dòng)滿城官吏，忙來迎接入衙。拯隨即喚徐溫來責(zé)問：“你一斗酒五百文，一石酒五貫，又如何取人許多錢？”溫低頭無語。拯令監(jiān)起，遂奏之朝廷。敕旨既降，將徐溫監(jiān)貯，斷罷?，F(xiàn)任之職。

宋真不合接受百姓贓錢，押赴法場(chǎng)杖殺。拯依擬斷訖，眾人大悅。此可為暴官污吏之戒也。

§§§第三十五回鵲鳥亦知訴其冤

斷云：

鵲鳥被冤知告訴，漁人不善受笞刑。

當(dāng)時(shí)靈氣斯無異，千載頻談包拯明。

話說包公為瀛州節(jié)度使之日，民無私屈，賊盜消潛，為士者知習(xí)詩書，為農(nóng)者盡力畎畝，工商二途各居一業(yè)。滿城父老見他如此清正，作一歌贊美，誦之云：

谷雨桑麻暗，春風(fēng)桃李開。

只因民有福，除得好官來。

當(dāng)下三街六市小兒，盡會(huì)歌之，真見得包公之能也。

一日，包公正在廳前判事之際，忽有一鵲鳥飛來，口銜紙錢，攸揚(yáng)良久，放下紙錢而去。拯竟不及見，諸吏亦不以告拯。

又一日，拯閑坐，忽見鵲鳥又喧呼飛來，口銜錢紙，放下階前，哀鳴不已。拯甚怪之，思之良久，忖道：“此必有冤枉事?！彼靻局堤霉粝陌?，吩咐：“急忙捕逐此鳥飛歸何處？”安領(lǐng)旨追隨其鵲，至城外十里頭同福寺門外，鵲鳥遂泊于松樹下，大聲喧叫不止。安歸告于拯，拯又令安去寺門外，直上松樹稍頭，跟探此鵲有何緣故，再來回報(bào)。安復(fù)到寺門外，望見松樹最高處，旁無枝干，思量難上。無計(jì)奈何，遂將金錢十貼，入寺里皈投土地，焚化金錢后，安挑長梯與繩纜，系定樹上。夏安心驚膽碎，直到樹稍上，但見鵲鳥哀鳴不已。探著巢中，只有兩雛，羽毛未全，卻被人用小繩系定，縛在松枝上。夏安下樹來，走出寺門，恰遇一個(gè)賣魚人，名鄭禮，與安道：“你休上樹取這鵲雛，羽毛猶未全，腥臊不堪吃。日前我已上樹去用小繩系定了，且待長大，卻取來與老兄買酒同飲一杯，豈不快哉？”夏安正沒尋個(gè)下落處，聽得其說，不勝歡喜，乃佯許諾之，相別而去。

次日夏安入衙，即將鄭禮取鵲雛情由，一一復(fù)知。拯就差夏安前去勾喚鄭禮來審。安勾禮既到，拯問鄭禮：“爾自以賣魚為活，何得系縛鵲雛，害物傷生？”便令夏安押鄭禮前去樹枝上，急將鵲雛解脫下來。夏安、鄭禮聽見鵲鳥遂復(fù)歡鳴。夏安再押回鄭禮到衙，拯判將鄭禮臀杖八十，以為戕物傷生者之戒。此見包公陰德及乎鳥鵲，而況于人耶？

§§§第三十六回孫寬謀殺董順?gòu)D

斷云：

挾詐刁奸遭斬決，枉情僧老得生還。

若非包公能辯白，始知謀殺即孫寬。

話說東京城三十里，有一莊家，姓董，乃大族之家。董長者生一子名董順，以耕田為業(yè)，每日辛勤耕布，朝夕無暇。長者因思田家辛苦，一日與兒董順道：“為農(nóng)之苦，何如為商之樂？”遂將錢本吩咐與順出外經(jīng)商。董順依父之言，將錢典買貨物，前往河南地方販賣。只數(shù)年間，大有所得，因此致富。

一日，父子又商量道：“住居乃東京城之馬站頭，不如造起數(shù)間店宇，招接四處往來客商，比作經(jīng)商尤有出息。”董順道：

“此言極妙?！备缸铀炱鸬暧钣诋?dāng)要所在，果是董家日有進(jìn)益。長者遂成一富翁，其子董順因娶得城東茶肆楊家女為妻。楊女頗有姿色，每日事奉公姑甚恭謹(jǐn)，只是嫌她，有些風(fēng)情。順常出外買賣，或月日一歸，或兩個(gè)月一歸。

城東十里外有個(gè)船艄名孫寬，每日往來于董家店最稔熟，與阿楊笑語，絕無疑忌。年久月深，兩情繾綣，遂成歡娛，聚會(huì)如同夫婦。寬伺候董順出外經(jīng)商，遂與阿楊私約道：“吾與娘子莫非夙昔有緣？情好非一日，然歡娛有限，思戀無奈，娘子何如收拾所有金銀物件，隨我奔他處，庶得永為夫婦，豈不美哉？”阿楊許之。二人遂指天為誓，乃擇十一月二十一日良辰日子，以此為約同去。

至其日，阿楊盡皆收拾房中金銀輕赍之物，以待孫寬之來。

黃昏時(shí)，忽有一和尚求宿于董翁店，稱是洛州翠主峰大悲寺僧，名道隆，因來北方抄化，天晚特來投宿一宵。董翁平日是個(gè)好善之人，便敞開店房，鋪排床席款待。和尚齋飯罷即睡。時(shí)正大寒欲雪，董翁夫婦閉門熟睡。

二更時(shí)候，寬叩門來。阿楊暖得有酒在房中，與寬同飲數(shù)杯，少壯行色。語話良久，遂攜所有物色與寬同去。才出門外，但見天陰雨濕，路滑難行，對(duì)此風(fēng)景，越添愁悶，思憶公姑，淚下如雨。阿楊苦不肯行，密告孫寬：“奴欲去不得，另約一宵同去，未為晚矣?！睂挓o計(jì)奈何，思之：“萬一遲留，恐漏泄此事，機(jī)會(huì)必不再矣。彼自有丈夫在，豈有真戀我哉?！币娖渌形锷H富，欲謀殺之而不得，遂拔刀殺死阿楊。正是：

背夫不義先遭戮，奸賊無情竟被刑。

當(dāng)下孫寬既殺死了阿楊，四下寂靜，并無知者，遂奪卻金寶，置其尸于枯井中而去。未幾和尚起來，山外登廁，忽跌下枯井中。井深數(shù)丈，無路可上。天明和尚小伴童起來，遍尋和尚不見，遂喚問店主。董翁起來遍尋，至飯時(shí)亦不見阿楊。徑入房中，看四壁皆空，財(cái)物一無所留。董翁思量：“阿楊定是與和尚走了?！鄙舷律街校閷o跡，遂問卜于巡官。巡官占云：“尋人不見，宜向東南角上搜尋?！倍倘缙溲?，尋至屋廁枯井邊，但見蘆草交加，微帶鮮血，忽聞井中人聲。董翁遂請(qǐng)東舍王三將長梯及繩索直下井中。但見井下有一和尚，連聲叫屈，阿楊已被人殺死在井中。王三用長繩縛了和尚，吊上井來，眾人亂拳毆打，不由和尚分說。鄉(xiāng)鄰、五保具狀，解入縣衙。知縣將和尚根勘，和尚供具：“本人是洛州大悲寺僧，因來此鄉(xiāng)抄化，托宿于董家店。夜半起來登廁，誤被跌下井中，見有一死婦人橫死在內(nèi)，不知是誰人殺死?！豹z吏道：“分明是你謀殺其婦，欲利彼之財(cái)物，尚何抵賴？”竟不由分說，日夕拷打，要他招認(rèn)。和尚受苦難禁，只得招認(rèn)。知縣韓遂申解府衙。

拯喚和尚問及原因，和尚長嘆曰：“前生負(fù)此婦死債矣?！睆膶?shí)直供具。拯思之：“既是洛陽和尚，與董家店相去七百余里，豈倉卒能與婦人私通期約？必是冤屈難明。”遂將和尚散禁在獄，日夕根探，竟無明白。

拯偶得一計(jì)，喚獄司，就獄中所有大辟該死人，將一人密地剃了須發(fā)，假作僧人，押赴市曹斬了，號(hào)令三日。稱是洛州大悲寺僧，為謀殺董家婦阿楊事，今已處決。又密遣公吏數(shù)人，出城外探聽，或有眾人擬議此事是非，急來通報(bào)。諸吏行至城外三十里，因到一店中買茶，見一婆子因問：“前日董翁家殺了阿楊公事曾結(jié)斷否？”諸吏道：“和尚已償命了?！逼抛勇?wù)f，槌胸叫屈：

“可惜這和尚，枉了性命?！敝T吏細(xì)問因依，婆子道：“是此去十里頭，有一船艄名孫寬，往來于董八家最熟，與阿楊私通，因謀他財(cái)物，遂殺了阿楊，棄尸于井中，不干和尚事?！敝T吏即忙回報(bào)于拯。拯便差公吏數(shù)人，密緝孫寬，枷送入獄根勘。寬苦不肯招認(rèn)，難以決案。拯因令取出寬，當(dāng)堂笑紿之曰：“殺一人不過一人償命，和尚既償命了，安得有二人償命之理？但是董八所訴失了金銀四百余貫，你莫非撿得，便將還他，便可清脫汝之罪?！?

寬甚喜供具：“是舊日董家曾寄下金銀一復(fù)，至今收藏小匱中?！?

拯差人押孫寬回家取金銀來到，就喚董八前來認(rèn)證。董八一見物色，便認(rèn)得金銀器及錦被一條：“果是我家物色。”拯再勘董家原昔并無寄與金銀之事。又勾喚王婆來證。孫寬仍抵賴不肯招認(rèn)。

拯道：“阿楊之夫經(jīng)商在外，汝以淫心戲之成奸，因利其財(cái)物，遂致謀害?，F(xiàn)有董家物色在此證驗(yàn)，尚何得強(qiáng)辯不招？”拯道罷，著公吏極法拷究。孫寬神魂驚散，難以掩藏，只得一筆招成。遂押赴市曹處斬，和尚釋放還山。

§§§第三十七回阿柳打死前妻之子

斷云：

柳氏不慈甘受罪，包公明鏡雪童冤。

古往今來真可鑒，天理昭然恨已伸。

話說開封府城內(nèi)，有一仕宦人家，姓秦子宗祐，行位第七，家道殷富，娶城東程美之女為妻。程氏女性德溫柔，治家甚賢，生一子名長孺。十?dāng)?shù)年，程氏遂死，宗祐甚痛悼不已。忽值中秋，天清明凈，月色如畫，宗祐閑行庭下，睹月傷情，因吟一絕云：

中秋正爾月明時(shí)，為憶佳人寐不成。

此夜誰家聞喚酒，寧憐獨(dú)自對(duì)寒燈？

宗祐吟罷，凄然淚下，不覺月移斗轉(zhuǎn)，露冷風(fēng)寒，乃就寢房而睡。將及夜半，夢(mèng)見程氏與之相會(huì)，雖在初寐中，話語若平生。良久解衣，二人并枕交歡之際，脫若在生無異矣。云散雨歇，程氏推枕先起，泣辭宗祐：“感君之恩，其情難忘，故得與君相會(huì)。妾他無所囑，吾之最憐愛者，惟生子長孺，望君善遇之，妾雖在九泉亦瞑目矣?！毖粤T徑去。宗祐正待起挽留之，驚覺來卻是夢(mèng)中而已。審其遺言，猶在耳邊，乃作相思曲一闕以懷之，詞名《一剪梅》云：

偶爾中間兩相濃。死若生逢，深樂相逢，解衣深惜舊時(shí)容。雖在夢(mèng)中，忘卻夢(mèng)中。因何話別遽匆匆。

愁恨重重，苦思重重，覺來枕畔逼吟蛩。抵怨秋風(fēng)，怎禁秋風(fēng)？

次年宗祐再娶柳氏為妻，又生一子，名次孺。柳氏本小可人家出身，性甚狠暴，宗祐頗懼之。柳氏每見己子，則愛惜如寶；見長孺則嫉妒之，日夕打罵。長孺自知不為繼母所容，又不敢與父宗祐得知，以此棲棲無依，時(shí)年已十五。一日，宗祐因出外訪親戚，連日不回，柳氏遂將長孺在暗室中打死，吩咐家人但言長孺因暴病身死，遂葬之于城南門外。逾數(shù)日宗祐回家。

柳氏故意佯病，哭告以“長孺病死已數(shù)日矣，今葬在城南門外”。

宗祐聽得，因思前妻之故，悲不自勝。心亦知子必死于非命，但含忍而不敢言。

一日，拯因三月間出郊勸農(nóng)，望見道旁有小新墳一所，上有紙錢霏霏。拯過之，忽聞身畔有人低聲云：“告相公，告相公?！?

連道數(shù)聲。拯回頭一看，悄不見人。行數(shù)步，又復(fù)聞其聲。拯至于終日相隨耳畔不歇。拯甚怪之。及回來，又經(jīng)過新墳所，其聲愈疾。拯細(xì)思之必有冤枉，遂問鄰人里老：“此一座新墳是誰家葬的？”里老答云：“是城中秦七官人名宗祐，近日死了小兒，葬在此間?！闭炝钭笥遥团c父老借鋤頭掘開墳內(nèi)，將小兒尸身檢驗(yàn)，果見身上有數(shù)痕。

拯回衙后，便差公人追喚秦宗祐理問事因。宗祐但供具：

“是前妻程氏所生男，名長孺，年已十五。前日因出外訪親，回來后妻阿柳告以長孺數(shù)日前因病死了，現(xiàn)葬在南門外。”拯知其意，又差人追喚阿柳至，將阿柳根勘：“長孺是誰打死？”阿柳但稱因得暴癥身死，不肯招認(rèn)。拯怒詰之云：“彼既病死，緣何遍身上盡是打痕？分明是爾不慈，打死他，又何抵賴？”阿柳被拯駁辯一番，自知理虧，不得已將打死長孺情由逐一招認(rèn)。拯判道：“無故殺子孫，合該徒罪?！彼鞂⒘罈l決斷。宗祐不知其情，發(fā)回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