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水嬌蓮巧扶風(fēng)——林徽因
- 才女:尋找那些遠(yuǎn)去的才女佳人
- 陳彧
- 17075字
- 2015-04-18 12:50:20
她的著名,不因傾城;她的傾城,卻舉世聞名。若曹植相見,必然嘆洛神神采,黯然失色。浪花淘盡英雄幾許,在她面前,都是清風(fēng),不敢言多情。
她不是驚鴻,也不做游龍,只任一江春水,蕩起蓮花羞。淤泥半染,濁雨長流,掩不住,綠碧紅荷,映日頭。
她用藝術(shù)氣質(zhì),浪漫了一生,花前月下,自不可少,墻里墻外,也是看紅不斷,詩人、公子,還有哲學(xué)小生。她也懂人世常情,做凡花結(jié)果,不理春風(fēng),不望秋月,固守矜持,幸福了一生。
豆蔻年華,她滿載了濃情的詩意,在煙雨迷蒙的倫敦,譜一曲康橋絕戀。讓詩人陷入迷境。倏忽間,她已入名門,與冷靜溫柔的公子,步入圍城。她的冷靜,讓詩人吃驚,她的柔情,卻又讓詩人不敢忘情。
圍城于美人,從來都是禁錮??捎谒?,卻只是保護(hù)。酸心醋意,公子未必沒有,可鎖住蛟龍困美人,卻不是英雄本色。他,已經(jīng)是她的一生,他,夫復(fù)何求?星移月走,公子終于學(xué)會寬容。
于是,太太的客廳,鮮有倩影紅暈,多是才子英豪。濃茶、咖啡、香煙、軟座,旖旎奢浮。纖手瘦腰,大概引七尺男兒口若懸河,那珠落玉詞,每每讓別家的女人心驚膽顫。美女紅顏,總是讓男人懷想,讓女人心煩。
一旦戰(zhàn)事硝煙起,多情也好,無情也罷,都轉(zhuǎn)成空??伤纳磉?,卻始終有一個哲學(xué)小生,相伴相隨。公子在,小生跟隨。公子不在,小生依然跟隨。如此纏綿,成三角戀,必將引起爭端。然而她坦然,公子安然,小生也終于淡然。在這亂世浮塵中,他們不再談愛戀,只以親情相見,竟也能安然相守,如雙山環(huán)水,渾然天成,倒也風(fēng)流。
一個時代的美女,一個美女的時代,如荷花之曼舞,雖碧葉翻風(fēng),絕代傾城,卻紅塵不染,珍愛自潔。
私人檔案
中文名:林徽因
外文名:Phyllis
原名:林徽音
國籍:中國
民族:漢族
出生地:浙江杭州
祖籍:福建閩縣(今福州)
出生日期:1904年6月10日
逝世日期:1955年4月1日
職業(yè):建筑學(xué)家、作家、詩人
畢業(yè)院校:美國賓州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
主要成就:參與國徽設(shè)計、參與天安門人民英雄紀(jì)念碑設(shè)計、改造傳統(tǒng)景泰藍(lán)。
代表作品:《平郊建筑雜錄》、《晉汾古建筑調(diào)查紀(jì)略》,詩集《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家世背景:父親:林長民,段祺瑞內(nèi)閣中的司法總長;叔父:林覺民,革命烈士,《與妻書》作者。
婚姻狀況:1928年3月21日,梁思成與林徽因在加拿大溫哥華旅行婚禮。
經(jīng)典語錄:感情有時候只是一個人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guān)。愛,或者不愛,只能自行了斷。
像我這樣的女人,總是以一個難題的形式出現(xiàn)在感情里。
一個女子的寂寞就是這樣的不堪一擊。如果一個男人對我伸出手,如果他的手指是熱的,他是誰對我其實已經(jīng)并不重要。
藍(lán)色是天空的疾病。
一、比干后裔多一竅
童年無夢,早熟
皓月當(dāng)空,寂寞嫦娥惹人憐;一夕秋水,湘妃沒水放悲聲。自古景色百般好,賦與紅顏三尺哀。似乎,每一處美景的背后,都藏著一個曼妙的女子,而每一個曼妙女子的背后,都有一段痛斷愁腸的故事。
林徽因是一個曼妙的女子,她前面的山水美景,是杭州,她后面的悲情故事,是童年。西湖的秀水,養(yǎng)育了林徽因飄逸的氣質(zhì),而她的童年故事,又給了她一個深重的人生底蘊。她的美國好友費偉梅:“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親戚把她當(dāng)成一個成人而因此騙走了她的童年?!?
她的生命,不是從出生開始,而是從成熟發(fā)端。蹣跚學(xué)步時,鮮有人憐愛,咿呀學(xué)語后,也少有人交流。沒有被寵,就不敢矯情,每每度人心思,才敢發(fā)聲。
年紀(jì)小小,她就已經(jīng)穿越世俗,閱盡冷暖,品察人情世故。小小年紀(jì),她就已經(jīng)學(xué)會自制,能讓每一寸表情都浸滿理智,能讓每一句話語都剔透玲瓏。當(dāng)年黛玉進(jìn)賈府,也不過如此,而她在自己的家中,卻仿佛在向別人打秋風(fēng)。
這樣的境遇,說來也的確讓人心疼。為了圓滿地生活,她很會違背自己的初衷。后來,在徐志摩濃情蜜意的情迷下,在如遇知音的感慨中,她居然能冷靜轉(zhuǎn)身,選擇穩(wěn)重的梁思成。這童年的磨礪,恐怕就是頭功。她很早就悟道:多情,維系不了生命;生活,真實到無情。
追憶比干成舊事
林家庭院殘更立,花香還在,零落族群,千百年來夢一場,此情再追憶,不再蒼涼,不再彷徨,人性深深,魅力常揚。
在林家的歷史的背景中,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老臣,吟誦著“主過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明知赴死,卻邁著堅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暴虐荒淫的昏君,走向與腐朽的徹底決裂。他就是比干,是林徽因的祖先。這個伴在昏君側(cè)的忠臣,剖心,不該是他的命運,析肝,卻是他自我選擇的運命。
到林徽因祖父林孝恂一代時,林家這一支已經(jīng)從名門望族淪落為布衣。布衣的身份,并沒有降低林孝恂的精神氣質(zhì),反而在經(jīng)歷上圓滿了他人生的感悟。他喜歡奮斗的人生,也喜歡開明的改變,更喜歡文明的值守。
奮斗的結(jié)果,是林孝恂考中了進(jìn)士,被授予翰林院編修。從此,比干的這一支后裔的命運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可林孝恂很快發(fā)現(xiàn),在京城為官,拼的不是學(xué)識,而是家底。一個照顧不到,可能就不是命運的淪落,而是性命的凋零。所以,他故意在翰林院年度甄別考試時,寫錯一個字,用這種暗語向主考人表明自己離京的意愿。果然是比干的子孫,有深度,懂得改變,懂得能舍才能成。
之后,林孝恂又歷任浙江金華、孝風(fēng)、仁和、石門、海寧諸州縣知縣。為官清正廉明自不必說,就連一直活動猖獗的浙江盜匪,居然也折服于這位比干的后裔,很少出沒。至于家學(xué)后傳,林孝恂就更為重視,兒子林長民(林徽因的父親),是教育的重點,就是女兒林澤民,也沒有偏于女工一隅。
更多的故事,如今已不可考。不過也不重要。對于林徽因來說,這個聰明而有性格的祖父,已經(jīng)為她的人生基本氣質(zhì),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六月杭州蓮花開
美人香風(fēng)撲面過,好天良景醉人心。
一百多年前,在水滟山蒙的杭州,在風(fēng)光迥異的6月,在顯貴畫戟門中,有一個女孩降生。在重男輕女的時代,在小戶續(xù)弦的床上,她的哭聲,顯得格外寂寥。與長大成人后被萬人擁戴的景象相反,在襁褓之中的她,少人問津。那時的她,不是生命,而是縲紲,母親的縲紲。
父親林長民在外地求學(xué),而母親何雪媛,又不得婆婆歡心。寂寥、幽怨,幾乎成了林徽因成長的整個環(huán)境的縮寫。
何雪媛出自小戶人家,也受萬般寵愛,女紅不會,詩詞不學(xué),脾性秉性,也是任性妄為。離開父母,她人生的全部優(yōu)勢就徹底消失。進(jìn)到婆家,她人生的悲劇就此開始。能的是婆婆,美的是小姑,而她,就連生孩子,也并不如林家意,本要弄璋,卻來了弄瓦。女孩是點綴,男孩才是繼承。
好在林徽因的容貌遺傳自祖母的多,而祖父也把她作為一個香火延續(xù)的開端,給她取了一個別有深意的名字,徽音,“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剝離了母親的暗調(diào)晦質(zhì),林徽因(成人后林徽因為了避免和一個叫林微音的作家混淆,改為徽因)倒有了一層開啟美善之門的意義。
水涼涼禪風(fēng)入韻,樂輕輕美女翩然。在杭州這座古城里,在陸官深巷中,這個女孩,終于略帶著苦澀的開心,開始蹣跚學(xué)步,開始咿呀學(xué)語,開始了一段留在成人記憶里的童年。而她自己,是沒有回憶的。
或者說,關(guān)于5歲前的那段回憶,沒有甜,也沒有咸,玩耍得大概也還盡興,聰明機(jī)靈,也早已天成。閑風(fēng)云事的小兒,在長輩的明熏暗示下,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得盡快成熟起來。既然是門戶的開啟符,那么就必然要垂范在先。
5歲的時候,林徽因隨祖父母遷至蔡官巷。之后,父親長期居外,而大姑林澤民開始了對她的啟蒙教育。林澤民深受父親林孝恂的影響,學(xué)貫中西,詩詞歌賦樣樣通,琴棋書畫都出色,就是科技之學(xué),也知曉甚多。
待字閨中的林澤民,沒有閑愁舊恨,倒是一腔熱情。她帶著小徽因吟詩作畫、彈琴對弈,風(fēng)是清的,生活是詩意的,就連小徽因的快樂,也真實得可以隨意描摹。
到小徽因六歲的時候,已經(jīng)能代祖父寫家書給父親。林長民的一封回信曾這樣寫道:“兒讀書進(jìn)益,又馴良,知道理,我尤愛汝。”可愛機(jī)靈而又上進(jìn)的形象,在這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成熟的機(jī)靈里,透著的,卻也有一點點淡淡的心酸。
前院歡歌,后院淚浥
才子佳人成佳話。才子庸人難尋常。
林長民是典型的貴族才子,殷實的家庭背景,濃厚的教育氛圍,加之自身天資聰穎,很快就在眾多子女中脫穎而出。他兩度赴日本,最后在早稻田畢業(yè)。
這個“貌癯而氣腴,美髯飄動”的青年才俊,仕途生活可謂扶搖直上,在那個動亂的年代,政府分秒之間就是一朝沉浮的時候,他從參議院秘書長到政務(wù)部部長,再到司法總長,在民國政治中,成了無可替代的思想風(fēng)標(biāo)。到五四運動的時候,他又成了點燃趙家樓之火,將拳拳報國之心,全部都付與到變革的行動中。
這樣一個春風(fēng)得意的進(jìn)步者,早年的婚姻卻并不幸福。他的第一任夫人,沒有子嗣,且早亡。到何雪媛時,雖然林徽因之后又添過一子一女,可惜都早早夭折。加之兩人性情也不投緣,于是,他又取了第三個女子,就是上海女子程桂林。
她和何雪媛一樣,沒有文化,卻和何雪媛不一樣,她風(fēng)情萬種,冷香幽韻,都是情深,嫣然一顧,讓人銷魂。林長民如枯木逢春,歡歌樂舞,情不自勝。他自詡為“桂林一枝室”,這桂林,就是指她——程桂林,而“一枝”,則明顯地排她——何雪媛。
從神域到凡間的何雪媛,本來已經(jīng)憂愁暗恨,如今再度風(fēng)起,落花殘紅被掃進(jìn)一隅,成了陰影里的鬼魅。程桂林進(jìn)門住前院,而她在后院。前院每每歡歌,后院無限憀緒,此際凄涼,自是難以言說。
跟婆婆提不得,跟丈夫要不得,跟小妾,也搶不得,她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跟女兒,抱怨得,卻不料那是對女兒的折磨。
小女兒的得意,不是那種沒有負(fù)擔(dān)的恩寵。在祖父那里,她是作為一個林家開啟者的代言而受寵,在祖母那里,她是因為和她一樣優(yōu)雅高貴而受寵,在父親那里,她又是因為自己聰明懂事而受寵。他們,對她都有所期望。
而他們的期望,卻和母親的期望,背道而馳。苔蘚,見不到陽光,卻對陽光有一種格外的向往。每次看到女兒帶著陽光的笑臉回來,她的醋意,她的恨意,都在格外的向往中,借錯了風(fēng),向邪處生長??薜阶钔?,罵到最悲,讓小徽因無所適從,她的快樂,成了她的原罪,她的快樂,成了她的折磨。
這只是一百年前,一個小院子里的小小風(fēng)波,波動的,也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心弦。可是對于我們憐愛著這個女孩的人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殘忍。
不過,人生哪能一帆風(fēng)順,晴天里讓人感動,墨雨也有風(fēng)情。每一種人生經(jīng)歷,都是性格的一種必要歷練。這個后世的絕代美女,也許就因為有了這樣有點灰色的童年,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冷艷,她的每一次決策,每一種追求,多多少少,都在童年的陰影里,找到一種投射出來的機(jī)智。沒有病如西子勝三分,卻如比干多一竅。
愛她,也愛她的這個不完美的童年吧。
二、倫敦康橋蝶戀花
天空有云,投影在波心
橫眸處,索笑音,剪成暖香如夢,亂影繽紛。才子最怕東風(fēng)起,柳絮來,情迷雙眼,何處斷魂?
那一年,是徐志摩的東風(fēng)年,那一年,是林徽因的小窗歡。一個才子,風(fēng)流倜儻正得意,一個佳人,二八時節(jié)正芬芳。不期而遇,大概是上天準(zhǔn)備好了的一段抒情,借由一個才子的慧筆,表達(dá)對美麗的偏愛。
在那霧都,在那康橋,在那美麗的晨昏,他們,開始了一場似有似無的戀愛。徐志摩有意,而林徽因,還只處于無心。就像冰輪入水,水中月,終究如夢幻泡影,只不過,月夜,水波,是最醉人的和諧。
那時候,她只有16歲,剛剛跟隨父親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父親在國內(nèi)受挫,將一腔抱負(fù),都付與曲線救國。而她,則對未來充滿了各種幻想。徐志摩的到來,只不過是她對外交往的一個窗口。況且,徐志摩,還有另一個身份,父親的戀人。
說起來,倒也有意思。
林長民雖是一個政治家,卻并不庸俗,而且有很濃的藝術(shù)氣息。而徐志摩,來倫敦的本意,也是要為接家族企業(yè)而學(xué)習(xí)金融,可他更喜歡文藝,甚至不惜放棄哥倫比亞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從北美奔赴英國皇家學(xué)院,為的只是做羅素的弟子。
這兩個人,一個,將性情作為生活的情調(diào),一個,處處行行,全都是性情。兩人的相遇,勢比林徽因和徐志摩的相遇,更有意蘊。
林長民扮演有室男子,一名苣冬,徐志摩則扮已嫁少婦,一名仲昭,紅簽冷淚,魚雁往返,傾訴情思。那一段時間,月明清露,禪榻茶煙,浸滿的,都是濃濃的愛戀。
當(dāng)然,他們要的,倒不是什么看破紅塵,只是在表達(dá)對自由的向往。對藝術(shù)家來說,還有什么,比愛戀更能引發(fā)他們的才思呢?
不過,這到底只是一個虛構(gòu)的夢境,即使才思來了,也帶著那么一種不動心的安寧,少了一種起伏的躁動。而林徽因的出現(xiàn)無疑為徐志摩填補(bǔ)了這個空白。
徐志摩在他的《猛虎集序》說:“在二十四歲以前我對于詩的興味遠(yuǎn)不如對于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整十年前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fēng),也許照著了什么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向于分行的抒寫。一份深刻的憂郁占定了我;這憂郁,我信,竟于漸漸地潛化了我的氣質(zhì)。”
這奇異的風(fēng),這奇異的月色,就是林徽因了??上В麄兊谝淮我娒鏁r,在一個宴會,林徽因跟著父親出現(xiàn),還羞澀地叫了徐志摩一聲“叔叔”。
這一聲叔叔,又把兩個人的距離拉遠(yuǎn)了一些。在一開始,仿佛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終究難以拉近距離。再近些,也是夢幻泡影,動不得真的。
命里紅顏命外歡
明月應(yīng)笑君,笑君多情。笑染春心,夜半低吟,聲聲,都為情著,意意,都在芳心。
在第一次拜訪林長民家的時候,徐志摩才注意到這個明眸皓齒、笑靨如花、蘭心蕙質(zhì)的女孩子,她的嬌艷,她的才情,她的年齡,都讓他心動。
才子的熱情,一下子被激發(fā)出來,他在她家的客廳,在她的面前,大展才情,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而她,正處在美麗的花季,正需要一種別樣的滋養(yǎng)。這俊逸的才子,這灼人的才華,也暫時讓她醉了,讓她嗅到了自己的豆蔻年華的清香。
在第一次見面之后,他們就通起信來。林徽因大概還是淡淡的,矜持的,不是她故意做作,實在是牽絆太多,她不可能完全投入。首先,她很小,其次,他有小。一個初識愛戀滋味的女孩,面對婚姻里的男人,面對一個有孩子的男人,怯怯,是難免的。
然而,他卻已經(jīng)全情投入。他完全把自己變成了一首詩,一首情詩,他用自己的筆,一字一句地把自己描繪成濃情的云,他要投影,投影在她的波心。
他這樣寫道:
與你相知,你的風(fēng)雅、你的單純、你的含蓄、你的淡淡的憂傷給我刻下幻想的雕塑。
你的天空是純純的白云天,藍(lán)天白云中、金色陽光里你的形、你的影、你的音、你的容、你的笑、你的淚一起構(gòu)成了我浪漫幻想的風(fēng)景線,你是我快樂的源泉。
這是他寫給她的信。
他這樣寫道:
這顆赤裸裸的心,請收了吧,我的愛神!
因為除了你更無人,給他溫慰與生命,
否則,你就將他磨成霏粉,散入西天云,
但他精誠的顏色,卻永遠(yuǎn)點染你春潮的
新思,秋夜的夢境;憐憫吧,我的愛神……
這是他寫的情詩。
綻放的鮮花,通常都是才情綻放的理由。如果說,以前,徐志摩就已經(jīng)才情初露,而遇到林徽因,他的才情瞬間沖向高峰。
他醉在她的美麗里,他醉在自己的詩情中。
他的灼灼的愛戀,一時間讓林徽因難以接受。她不得不求助父親,林長民出面給徐志摩寫信勸阻,徐志摩才慢慢有所收斂。
然而,收斂只是表象,那炙熱的愛戀,已如沸水,在胸中翻騰,一兩句勸慰,又怎能壓制那翻騰的熱浪。
他不再勤于登門拜訪,但信卻更加多起來。
多情處,最是無情
才子多情:海色殘陽,無端生恨,皓腕紅萸,總?cè)秋L(fēng)情??擅恳淮味嗲榈谋澈?,總有一個舊人,在一處背影,空倚相思樹。
遇見林徽因時,徐志摩已經(jīng)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盡管那是不自由的婚姻,可是在這個婚姻里的,是一個一心記掛著他的女人。
她叫張幼儀,在這場徐志摩稱之為沒有愛情的婚姻里,她無罪可言,只專心為婦。她的世界,是平的,她的視角,是平的。然而,她的情感,卻不是平的,雖然,你很難見到“烈”,但那只是她沒有表達(dá)的習(xí)慣,只是,她沒有表達(dá)的熱情。
這就成了她的短處,這就成了他的飲恨。有時候,站在世界之外,你還是會感到故事里某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悲涼。他是眾人景仰的徐志摩啊,在這樣濃重的背陰下,張幼儀的內(nèi)心該有著怎樣難以言說的顫動。而這顫動,又不能像他一樣,無所顧忌地表達(dá)。
他們已經(jīng)有了孩子,可他對她,依然是一百個不耐煩,一千個不情愿,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不應(yīng)該。而在他熱戀的時候,她從國內(nèi)來到他身邊,就更是罪惡。
他對林徽因,炙熱如火,可是一轉(zhuǎn)身,來到她身邊,他卻寒冷如冰。這個兩極世界,居然在一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得到統(tǒng)一,還無所顧忌地發(fā)展,實在讓人難以理解。仿佛,她來,就是為了用陰暗的背景,成全一段美好的佳話。她有什么錯,要承受這樣的悲哀?
張幼儀終于看出了端倪,她的心,是早就冷了的,而他還是一再折磨,任意踐踏,她終于還是覺醒了,這個男人,是留不住的,留住他的身,只會留成他的仇。她決定走了,離開倫敦,去哥哥所在的德國。
臨行前,她特意和他,一起去和林徽因辭行。她沒有勇氣挑戰(zhàn),然而林徽因卻看到了她的凄怨。
林徽因,是徐志摩的心病,而張幼儀,卻是林徽因的心病。張幼儀的悲哀,最后也成了林徽因的禁錮。盡管她在他的熾烈的追求中也情有所動,可是最后,她終于還是決絕地轉(zhuǎn)身,不給徐志摩留一點幻想的余地。
就在徐志摩送張幼儀去德國的時間內(nèi),林徽因和父親回國了。臨行前,她給他寫了一封信:“我走了,帶著記憶如錦金,里面藏著我們的情,我們的誼,已經(jīng)說出和還沒有說出的所有的話走了?!?
她也是有哀怨的,在這一場愛戀之中,她又有什么錯呢?美麗是錯嗎?才情是錯嗎?喜歡才子是錯嗎?喜歡才子對自己的喜歡,是錯嗎?
不是錯,也是錯吧。不然她不會這樣說:“她張著一雙哀怨、絕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我顫抖了。那目光直進(jìn)我心靈的底蘊,那里藏著我的無人知曉的秘密。她全看見了。其實,在您陪著她來向我們辭行時,聽說她要單身離你去德國,我就明白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起了變故。起因是什么我不明白,但不會和我無關(guān)?!?
這里的她,就是張幼儀。林徽因,終于還是判定,自己是錯的,徐志摩是錯的,這一場戀愛,不管多么美好,終究是錯的。
似乎,張幼儀成了林徽因的牽絆,然而世界上的事,誰能說得清呢?若沒有張幼儀,徐志摩堂而皇之地和林徽因談一場戀愛,轟轟烈烈燃燒到底,最后剩下的能是什么呢?
三、一世芳華兩處香
執(zhí)著,為芳艷一世
望遠(yuǎn)山殘翠,看秀水漩渦,芳草綠波吹盡,回首秀衿,闌珊殘影,唯有兩眉愁事,欲說還休。
想來,林徽因走后,徐志摩一定是愁眉緊鎖,如藥穿腸,辛苦瘦東陽。徐志摩說:“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他的頭腦多清晰啊,他明明知道,他和林徽因,注定只是溫柔鄉(xiāng)里夢一場,可是他的理智,他的理智卻控制不了情感,因為這話只是林徽因說的,而非他的思考。
而林徽因,盡管很享受這場來自詩人的浪漫愛情的恩賜,可是她心里一直是醒著的。她是活在真實世界中的,兒時的痛苦是真實的,現(xiàn)實的殘酷是真實的,所有觸手可及的幸福,都來自于理智世界的規(guī)則。
她和他畢竟不是活在一個世界里。她是要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的,而他,則是來打破世界的規(guī)則的。他的享受,必然是規(guī)則的打破。而一旦打破了規(guī)則,她的幸福就蕩然無存。所以,除了浪漫的最初,他們之間,幾乎找不到幸福的歸宿。
林徽因回到國內(nèi)后,梁思成就拜訪了林家。梁啟超和林長民關(guān)系很好,兩人早就有意結(jié)親。這一次的拜訪,其實就是求婚。又是在兩家的客廳,又是兩個主人公。只是這回,紅妝少女依然,激情青年不再,換了一個翩翩少年。翩翩少年沒有激情的浪漫,但也沒有踏破世俗的不調(diào)和。談話沒有電光火石,但依然如逢知己。
那時候,梁思成還沒有擇定志向。而林徽因則已經(jīng)明確表示,她要學(xué)習(xí)建筑,那是能結(jié)合藝術(shù)和工程技術(shù)的一門科學(xué)。而梁思成也喜歡藝術(shù),并對林徽因所說的建筑學(xué)有了一種好奇的向往。
他和她之間,很少有魚雁往還,更多的是自然接觸,他們一起出去玩,一起討論未來的方向,一起笑對藍(lán)天,一起思對湖水。一切仿佛都淡淡的,但一切卻又是甜甜的,慢慢沁入心脾,讓人不能自拔。他們之間的感情,仿佛海棠花,沒有甜膩的香甜,但絕對是“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一年后,徐志摩回國,他已經(jīng)知道梁思成和林徽因的事情,舊夢似乎已遠(yuǎn),但外界沒有他們訂婚的傳言,心夢或可譜成。此時的徐志摩,已經(jīng)逼著張幼儀離了婚,這個完全自由的人,再一次鼓起了追逐之帆。
梁思成和林徽因形影不離,徐志摩就對影成三人,梁思成和林徽因出雙入對,那么徐志摩就勢分三足鼎。
梁啟超終于坐不住了,他給這位才華出眾的徒弟發(fā)出了警告信:“若沉迷于不可求得之夢境,挫折數(shù)次,生意盡矣。郁悒佗傺以死,死為無名。死猶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墮落至不復(fù)能自拔。嗚呼,志摩,可無懼耶?可無懼耶?”
此時的徐志摩,心魔已深,面對恩師的勸諫,他激烈反駁道:“我之甘冒世之不韙,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兇慘之苦痛,實求良心之安頓,求人格之確立,求靈魂之救度耳?!?
在徐志摩看來,率性的生活態(tài)度,才是人生的快意根本,人格需要一個無所顧忌的環(huán)境。他是率性的,但他的所求,卻并不以他的率性著迷。
梁思成不堪徐志摩對兩人的擾亂,他故意在房間門口用英文貼上“Lovers want to be left alone(情人不愿受干擾)”,盡管只是一字禁言,但以情人的身份寫就,徐志摩自然從里面讀到了林徽因的態(tài)度。
這一回,他望而卻步了。
禍為福音,徽因心定梁思成
盡管抱得美人歸已成事實,但梁思成的人生卻并沒有因此而一帆風(fēng)順。
1923年5月7日,“五四國恥日”,北京的學(xué)生游行。梁思成駕駛摩托帶著弟弟梁思永追趕游行隊伍,結(jié)果被金永炎乘坐的大轎車撞倒。梁思成被壓在摩托車下面,而金卻視而不見。幸虧梁思永受傷不重,他迅速跑回家找來人,等到梁家人趕到出事地點,梁思成已經(jīng)不省人事。梁思成和梁思永一起被送往醫(yī)院。
得到消息的林徽因,匆匆跑來,看著梁思成的樣子,她淚如泉涌。對于熱戀中的人來說,傷了一個人的身,等于傷了另一個人的心。哪一個,都難以言輕。林徽因就是如此,看到梁思成的繃帶纏到腰間,她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倒是梁思成很樂觀,反過來安慰林徽因。
為了讓梁思成快速恢復(fù)健康,林徽因幾乎整天陪在他的身邊,和他聊天解悶,為他倒水斟茶,給他擦汗翻身。
美人在側(cè),悉心照料,即使躺在病床上,梁思成的心里也是快樂的。人生誰沒有旦夕禍福,如果禍?zhǔn)履軒砀R?,那么禍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為了得到福,有多少人不惜惹禍,也要追求到底呢?想來,如果能得到林徽因這樣的恩寵照料,徐志摩寧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吧。
這一場病,反而更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有些書記載,在這之前,林徽因和梁思成已經(jīng)訂了終身,但是還沒有行文定禮。對于林徽因來說,照料自己的未婚夫,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是對于梁思成的母親李氏來說,這卻已經(jīng)越禮。
你不能責(zé)怪這個老人,她生活在舊時代,腦子里根深蒂固的都是舊思想,本來就接受不了男女授受親,何況其間又有關(guān)于林徐曖昧的傳言。一個美貌入仙的女子,一個讓男人神魂顛倒的女子,如今陪在兒子的身側(cè),這,怎能不挑戰(zhàn)她的危機(jī)神經(jīng)?這,怎能不讓她誠惶誠恐?
老太太的介入,讓兩個人的關(guān)系多少有了尷尬,可梁啟超還是相信林徽因的,他勸服自己的妻子。他們的危機(jī),暫時得到了化解。
天空愛上大地,白云微微嘆氣
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
沒有人知道,徐志摩到底經(jīng)受了幾多煎熬。情思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越到夜深人靜,越惹人心痛。月,是凄涼月,夜,是寂寥夜,有風(fēng),搖擺剪柳梢讓人難熬,有雨,也是葉葉蕭蕭,讓人心焦,偶爾入夢,美女化飛瓊,天臺玉階,卻也有銀河橫亙,難以相交。
難道真如林徽因所說,他們注定是平行線?
不管林徽因怎樣躲避著,命運還是迎來了又一個相交線。詩人泰戈爾來華訪問,林徽因和徐志摩共同擔(dān)任翻譯。徐志摩終于有一個可以堂而皇之親密相處的機(jī)會。他們一起拜訪溥儀,他們一起游覽北京。
上天派來了紅線老兒,他走到哪里,就可以帶著他和她走到哪里。他是云,為這段奔走在烈日下的戀人遮陽;他是風(fēng),讓封閉的心靈撩開情思;他是雨,為干枯的愛情禾苗注水。
那段日子,徐志摩是快樂的,林徽因也仿佛重新找到了浪漫的光陰。兩個優(yōu)秀的大詩人,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詩。風(fēng)輕云淡,都超越了本身的意義,行走奔忙,也鮮有世俗凡音。
也許有那么一刻,林徽因是想要時間停止的吧,不要有塵煙的攪擾,不要讓現(xiàn)實再現(xiàn)。她要化作什么,化作什么,飛升,飛升。可是到底要化作什么,她卻心神不定,飛升,也絕無可能。
泰戈爾很聰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的秘密,那是一個關(guān)于仙境的秘密,奈何他們都只是凡人。
臨走前,泰戈爾嘆息地說:天空的蔚藍(lán),愛上了大地的碧綠,他們之間的空氣嘆了聲“唉”……
還能怎樣呢?縱然有真愛,還能怎樣呢?縱然真愛熱烈如火,還能怎樣呢?它燃燒得了徐志摩的情懷,卻燃燒不了林徽因的理智。她始終是一腳踏進(jìn)塵埃,進(jìn)不得的。再走進(jìn)些,她就奔進(jìn)了廣闊的天地,再也尋不見了。
泰戈爾臨走的時候,林徽因帶著梁思成來與他送別。徐志摩的眼神,是又一次暗淡了。這一次,他甚至沒有重新點燃的勇氣了。
他要走了,陪同泰戈爾去太原,去香港,去日本。與其說泰戈爾需要他,不如說,是一場大逃亡可以挽救他。
兩只比翼雙飛,也有淚
不久,梁思成和林徽因也走了,他們?nèi)ッ绹魧W(xué)。從康奈爾大學(xué)到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他們始終在一起,做同一個夢。
一個是雕梁畫棟,一個是燕子入巢。他,就是她的歸宿,而她,也終于找到了命運的回歸之路。她有很多新奇而又美麗的幻想,而他則不動聲色地把她的夢想付諸實踐。她超脫而快樂地走著自由之路,而他則寬容而篤定地跟隨著她。
說高山流水似乎太過,但說琴瑟和鳴,卻無比適合。這個穩(wěn)重稍缺乏生氣的男人,從出生到懂事,一直生活在爸爸的盛名之下,戀愛后,又?jǐn)[脫不了林徽因的美名之陰。如今,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而與此同時,他又能和自己心愛的女子在一起,人生得意莫過于如此了吧。
不過,這得意,也并非容易把握。林徽因骨子里崇尚浪漫自由,經(jīng)由徐志摩的點撥和啟蒙,又是在美國那樣自由的天地里,她的性情更加活潑瀟灑。這多少讓在傳統(tǒng)中國思想下成長起來的梁思成有些接受不了。像所有的傳統(tǒng)男人一樣,他想要管束自己的未婚妻子,想要鞏固一個家庭的權(quán)威之尊。
不可避免地,林徽因怒了,不可避免地,爭吵來了。他不是一個善于吵架的男人,幾番較量以后,他終于明白,要么,要約束,要么就要這個女子,給他寬容。
就在兩個人稍微安定的時刻,李氏卻病重,在這個時刻,她又一次表達(dá)了自己不喜歡林徽因的心情。
林徽因失望了,也有了些微的動搖。難道決絕地拒絕,認(rèn)真地?fù)穸ǎ约罕磉_(dá)的真誠還不夠嗎?
她忽然有了回頭的想法。她給徐志摩寫了一封信:“我的朋友,我不求你做別的什么,這會只求你給我個快信。單說你一切平安,多少也叫我安心……”
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不管怎樣的要拒絕徐志摩,都只是做給別人看的,或者說,是做給活在世俗中的自己看的。她的心,一直有他,寂寞時有他,快樂時也有他。只是,她不敢正視他,也不敢正視自己。只是偶爾被痛苦擊中,她的心才會釋放出他,讓他來為自己療傷。讓他,把那命運的回歸之說徹底擊碎。
四、長相廝守到白頭
輕燕繞梁飛
嬌花雨露,滴染紅塵,簟紋暖燈,慵調(diào)人生,紅香軟簾,夢里醉醒。
既然不能執(zhí)子之手,也無法與子偕老。在一個決絕轉(zhuǎn)身之后,另一個肯定也要奔赴下一個命定。
很快,徐志摩就到了他感情的下一站,陸小曼。這一站,還是一樣的違于世俗,還是一樣的烈火長煙。不過這一次突破烽火線的,不是徐志摩一人,陸小曼始終和他一樣,夸張地走著自己的路,根本不屑于世俗的圍剿。
如果說林徽因是河邊秀樹下的一朵奇花,那么陸小曼就應(yīng)該是飛入高空的絢爛的煙火?;酪皇溃詈罂偸菚斀o流年。而煙火之絕美,則是把一生的激情全部集中在一處,綻放,綻放,義無反顧,享受的是一刻的永恒。
對林徽因來說,道德禮儀是她的美的值守,而對陸小曼來說,不屑于道德禮儀則是她煽情的條件。
有人說,徐志摩找到了陸小曼,林徽因心理肯定要失衡。我們不是林徽因,我們無法體會她當(dāng)時的心境。但以她的性格來說,醋意未必沒有,獨自占有一個人,一個詩人,一個對愛熱烈而執(zhí)著的人的感情,多少會有那么一點得意。但若真論起短長,徐志摩走的這一步,可能恰恰讓林徽因更加安心于自己的選擇。
她要的,就是一個細(xì)水長流的人生,哪怕韶華都在時光中散走,哪怕體會油鹽醬醋的凡塵,她也還是喜歡那種徐徐而來、浸透一生的美的享受。
不久,林徽因和梁思成就在加拿大的姐姐梁思順家里完婚。這一年,林徽因24歲,從16歲情竇初開,到24歲步入婚姻的殿堂,這一路走來,林徽因一直被愛恩寵著,但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對愛的悸動,似乎永遠(yuǎn)沒有對家庭的憧憬更濃。在結(jié)婚這樣重大的節(jié)日里,她應(yīng)該也是淡然的,她亦享受這種淡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中間雖有插曲,但山是山,路是路,在水一樣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被背景混淆視聽。
婚前,梁思成問林徽因:“有一句話,我只問這一次,今后我都不會再問,為什么是我?”林徽因微笑著答道:“答案很長,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準(zhǔn)備好聽我了嗎?”
他沒有讀懂她,但是何妨?她給了一個一生的期限,讓他來讀懂她。她也在用這個一生的期限,來揣摩自己,來驗證自己。這浪漫的情人的推敲,再一次體現(xiàn)了林徽因骨子里的別致,以及別致中的情感守恒。
婚后,梁思成曾詼諧地對朋友說:“中國有句俗話:‘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墒菍ξ襾碚f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那滿滿的幸福,就是一切。
四月早天云煙散
林徽因和徐志摩,這兩個一直被籠罩在感情煙幕里的人,終于塵埃落定,彼此在對方劃定的銀河對岸,相望,相守。抽離了愛情,那份友情卻情深不減。偶爾的四目相望,徐志摩一定還是會痛斷肝腸。不然,他不會在生命的最后一個奔走,也朝向她的方向。
就在林徽因結(jié)婚的第三個年頭,徐志摩為了趕上在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xué)院禮堂關(guān)于中國古代建筑的講演,迫不及待地搭乘了一架郵政機(jī)飛往北京。那天有大霧,他原本是不想走的,然而,他還是走了。難道是冥冥之中的召喚,還是終止符的圓滿,這個誰也說不清。
飛機(jī)在濟(jì)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徐志摩,一代英才,魂歸天外。身后,留下的是一個女人的驚恐,一個女人的痛哭,一個女人的無語,還有無數(shù)人的慨嘆。
痛哭的,不是陸小曼,失去了人生依靠的她,已經(jīng)完全懵了,驚慌中,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唯有心頭突突的亂跳,和那陣陣疼痛,才讓她有活著的感覺。
痛哭的,不是張幼儀,淚如泉涌是一定的,可是她對他,是隔著心隔著肝的,她哭著他,他也還是不理解她的。
痛哭的,是林徽因。一直矜持的她這一回卻真實地表達(dá)著自己的痛。她連夜親手趕制一個小花圈。去白馬山空難現(xiàn)場收斂徐志摩遺骸的梁思成,按照林徽因的叮囑,帶回一片飛機(jī)殘骸。她就把它掛在自己的臥室,一直。
這是另一種長相廝守,無法觸摸,卻不必觸摸,無法交流,也不必交流。失事,不是徐志摩的選擇,但若有這樣的結(jié)果,徐志摩大概也會義無反顧的吧,為愛,他放棄得太多,一條性命,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這顆心,到底要分成幾塊?那一處,才能讓他真正安身?
花容淡抹,凡塵俗輕
她本是從加拿大結(jié)婚,接著又去歐洲蜜月旅行。等到她以新娘子的身份踏進(jìn)梁家時,幾乎所有的人都錯認(rèn)為,她原來,就是梁家的人,梁啟超更是欣喜萬分。他在給大女兒思順的信中這樣寫道:“新娘子非常大方,又非常親熱,不解作從前舊家庭虛偽的神容,又沒有新時髦的討厭習(xí)氣,和我們家的孩子像同一個模型鑄出來?!?
生活,真實地?fù)涿娑鴣?,它像林徽因設(shè)想的一樣,親切,自然,而又需要全心投入。她繼續(xù)著這樣的人生調(diào)子,繼續(xù)著這樣清淡執(zhí)著而又飽蘸盛情的生活。該有的都有了,家庭、事業(yè)、孩子,榮譽(yù),該沒有的也都漸漸煙消云散了。
在東北大學(xué)剛創(chuàng)建的建筑系里,梁思成和林徽因成了開山之師。林徽因講“雕飾史”和建筑設(shè)計,后來又講“專業(yè)英語”,為后世中國培養(yǎng)出很多優(yōu)秀的才子精英。
張學(xué)良任校長時,公開懸賞征校徽和校歌。最終,校徽擇定了白山黑水的設(shè)計。這,正是林徽因的設(shè)計手筆。
從東北回到北平后,夫妻倆開始了定居的生活。這時,林徽因已經(jīng)生下了女兒梁再冰,他們一家租住在北總布胡同三號,一個有著大大小小四十個房間的院落,還雇傭了兩個廚師、兩個保姆、一個車夫、一個專管書房的聽差。
一個家庭主婦的生活,是沒有什么浪漫可言的,林徽因不但要照顧梁思成和女兒的飲食起居,還要組織和協(xié)調(diào)這些雇傭者來維護(hù)這一個家庭的圓滿。所有的事情都是瑣碎的,所有的事情,又似乎是必須的。就連鄰居家房子需要修繕,這樣的事情,問到她這里,她也不會棄之不顧,而是熱情地并出資幫忙,至于林家、梁家,往來瑣事,就更是繁雜。
其實林徽因不勝其擾,但她從來沒有躲避過。她是迎著凡塵來的,那陽光下漫灑的塵埃微粒,也是一種別樣的景致,被林徽因輕手放在歲月的相框里,從今天來看,怎么看,都有一種淡雅的暖香之氣,煙暖天晴,繁華開盡,一路大好心情。
此時的林徽因其實也依然是寂寞的,在丈夫和女兒酣然睡去,在雇傭者做好工作已然安歇,萬籟俱寂后,看月滿月缺,聽小風(fēng)搏樹葉,或感嘆紅花黃葉,林徽因骨子里的浪漫,才忽然蘇醒。那時候,她一定也會質(zhì)問:這難道就是生活?
如果沒有戰(zhàn)亂,這已經(jīng)是生活。但生活總是布滿荊棘,戰(zhàn)亂的年代會有更多的驚險刺激。盡管梁思成和林徽因抱定主意,不問政治,但政治卻無時不刻在影響她的家,影響她。學(xué)生們游行,她家成了避難所,戰(zhàn)爭的爆發(fā),又讓一家人從此輾轉(zhuǎn)流離。
但不管怎樣,凡是能找到的幸福和美麗,林徽因就不會怠慢。浪漫,其實最平凡。當(dāng)我們逆著時光,去尋找那散落在生活中的林式美麗,我們會發(fā)現(xiàn),就是一地梨花,也跳動著輕松而協(xié)調(diào)的樂音,那是成熟的樂音,那是自然的樂音。
奔走河山為夢成
朱啟鈐是民國時期最關(guān)心古建筑的一個官僚,在政治上,他有過極致的得意,然后又是極致的失意,但在對建筑的研究上,是他,開啟了林徽因和梁思成一生的得意之事——發(fā)掘弘揚即將滅絕的古建筑藝術(shù)。
經(jīng)過一番思索,梁思成和林徽因加入了朱啟鈐自費創(chuàng)建的中國營造學(xué)社,開始對中國古代建筑實地考察勘測。這時,林徽因已經(jīng)生下了兒子梁從誡,生活漸漸步入了常軌,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康健,她終于可以抽出時間,和丈夫一起去實現(xiàn)她年輕時的夢想。
古橋、古堡、古寺、古樓、古塔,或帶著恢弘的氣息,或掩藏著精致的細(xì)膩,帶著歷史的痕跡,與林徽因邂逅,借著她的芊芊素手,擺脫塵封,跳出死寂,活成傳下去的藝術(shù)。生活的靈光,借著鎖在一片片,一層層木板、石階中的藝術(shù)復(fù)蘇,慢慢氤氳開來,籠罩著林徽因,這位女神,也終于從凡塵的夾縫中,跳脫到藝術(shù)的世界。
不過,藝術(shù)爛漫,實現(xiàn)藝術(shù)的過程,卻不能散漫。奔走,是一個最基本的付出,翻山越嶺、穿林過瀑、爬梯上柱,都是必須,還有勘測和記錄,一個整體的藝術(shù),必須要借助于枯燥而繁多的數(shù)字,那讓世人驚嘆的才華,才能活化成簡單易懂的傳承。
越是珍貴,就越是難得,越是難得,就越是讓人心動。沉浸在古代建筑藝術(shù)氣息里的林徽因,跟著丈夫,去城市里的古廟,古樓,體會歷史的繁榮與復(fù)雜,去鄉(xiāng)村中的古橋、古寺,體會古代民間的淳樸與自然。她是高興著的,艱難困苦,反而更激發(fā)了她的浪漫情懷,讓她去勾勒歷史,讓她去描摹現(xiàn)實,她這樣說:
山中一個夏夜,深得
像沒有底一樣;
黑影,松林密密的;
周圍沒有點光亮。
對山閃著只一盞燈——兩盞
像夜的眼,夜的眼在看!
滿山的風(fēng)全躡著腳
像是走路一樣;
躲過了各處的枝葉
各處的草,不響。
單是流水,不斷地在山谷上
石頭的心,石頭的口在唱。
均勻的一片靜,罩下
像張軟垂的幔帳。
疑問不見了,四角里
模糊,是夢在窺探?
夜像在祈禱,無聲地在期望
幽郁的虔誠在無聲里布漫。
靜靜的夜,沒有憂戚,也不是濃暗,輕輕的風(fēng),閃著調(diào)皮,帶著嬌羞,碰撞著,嬉戲著,只有一滴水,一滴水,又一滴水,在老石的臂窩里,熱烈地交流。這是山村的夜,是林徽因的夢,是林徽因最現(xiàn)實的浪漫。
五、為逐林而居者鳴
此情只應(yīng)天上有
明月登樓,花空煙水流,長夢不醒,紅妝春騎踏月歸。人,活著,就有夢,而他,有夢,是為了活著。活在夢里的金岳霖,為林徽因的倩影,再次勾勒了一個不濃不淡的彩暈。
如果沒有梁思成,林徽因就像是沒有綠葉的紅花——孤單,如果沒有徐志摩,林徽因就像是烈日下的明珠——無光,如果沒有金岳霖,林徽因就像是古書散落民間無人識——落寞。
當(dāng)你把這三人放在一起,你會發(fā)現(xiàn):徐志摩的愛,是屬于他自己的激情;梁思成的愛,是屬于舊式的因循傳承;而金岳霖的愛,才是讓林徽因自由的基因。當(dāng)然,這自由,最后還是因著因循者的守護(hù),才得以安全著陸,成就一段沒有桃色也生香的三角佳話。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和情人不能廝守的現(xiàn)實,給納蘭帶來的是痛苦惆悵,而給金岳霖帶來的,卻是自我靈魂的保真。
愛一個人愛到極致,不但是對對方的呵護(hù),也是對自我的忠守。徐志摩的愛很熾烈,但他的愛,有一種自我靈魂放逐的味道,這讓林徽因有些吃不消。他在林徽因這里碰壁后,轉(zhuǎn)身又在世俗中找到了另一處繁華。
梁思成的愛很濃厚,但他的愛,稍有一種世俗權(quán)威感的失落,壓力肯定會在歲月里滋生。他在林徽因逝世后,又和別人牽手,大概很想補(bǔ)足靈魂里的缺憾。
而金岳霖,為了林徽因,終生未婚,為了林徽因,一輩子逐林而居。在林徽因逝世后,他像個失魂的女人一樣,淚染塵沙。在最后的歲月里,他像個落魄的游子,在聽到林徽因的名字,才有回到家鄉(xiāng)一樣的欣然。
年輕時,金岳霖未必沒有想過,留云借月,抱得美人歸。可是當(dāng)他看到梁思成為了林徽因,可以寬容一切后,他馬上打定注意,退守終身。他愿意在梁思成護(hù)欄的外面,再建一道護(hù)欄,既護(hù)庭院,也護(hù)第一道護(hù)欄。
因著林徽因,這兩個男人,在友情以內(nèi),也終于有了惺惺相惜的真情,也有了眷眷相顧的親情。一個有的,另一個不會錦上添花,一個沒有的,另一個馬上會雪中送炭。梁家有什么大事小情,金岳霖都是一個冷靜的參與者。就連梁思成和林徽因吵架的時候,金岳霖也是他們最理智公平的裁判,還是最溫暖貼心的護(hù)和者。
有了金岳霖,林徽因的生活,在圓滿之后,才會又有升級。鳳凰不用浴火,不用涅槃,也能重生!
初識傾城風(fēng)韻
人未見,聲未聞,風(fēng)韻渾然已現(xiàn),待得見面,更是光艷,惹人銷魂。
說起金岳霖和林徽因的相識,還得從徐志摩說起。
在倫敦遇到林徽因的徐志摩,神魂顛倒,毫不留情地和妻子提出離婚,然后又神秘失蹤。那時候,張幼儀已經(jīng)懷孕兩個多月。再見面后,徐志摩面無表情地讓她去打胎,別說孩子的生命,就是發(fā)妻的生命,也是顧及不得。在那個年月,打胎是很危險的,陸小曼就是因為打胎失敗而終身不育。
心灰意冷的張幼儀終于決定離婚,金岳霖作為徐志摩的同學(xué),被邀請參加這個離婚見面會。在這個儀式上,徐志摩公然宣稱,離婚要快,因為林徽因就要離開英國了。
離婚之后的徐志摩,又馬不停蹄地跟著林徽因父女回到北京,他的“銷魂今日進(jìn)燕京”詩句,讓金岳霖再一次見識到林徽因?qū)π熘灸Φ奈Α?
不過,以對老友的認(rèn)識,金岳霖大概也只是把林當(dāng)成了一個美嬌娘而已。及至后來見面,發(fā)現(xiàn)她不但擁有絕世美貌,才華和品質(zhì)也同樣讓人稱贊。這位中國最著名的哲學(xué)家,中國“邏輯學(xué)”之父,一下子就被她給迷住了,而且自此以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徐志摩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為林徽因送上那么濃厚的追求,林徽因沒有接受,但是他給她送去的這個朋友,她卻慢慢地慢慢地,接受了。
由于金岳霖從清華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到美國、歐洲留學(xué),受西化自由思想的影響,他崇尚浪漫、自由的婚姻制度。在認(rèn)識林徽因之前,一位主張不結(jié)婚而對中國的婚姻家庭又充滿濃厚興趣的美國美女,曾跟隨金岳霖來到中國。
得知金岳霖喜歡上林徽因后,那位金發(fā)女子馬上提出分手,并從金岳霖身邊神秘消失了。這是一個非常干脆的女人。而金岳霖也是一個率性的人,居然卷了自己的行李,干脆搬到林徽因家后院去住。
他和她的開始,似乎也是一場傷害和被傷害的故事,一如徐志摩。但從道德理論上,你是找不到金岳霖的茬的。他,和曾經(jīng)的那個她,在一個主義的指引下,行走了一段人生。而這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女神,什么自由的主義,什么自由的婚姻,什么自由的思想,全都夭折,他完完全全地被自己那顆癡愛的心捆縛住了,一生不能自拔。
鐘愛一生,無悔
今古感情無定局,琴瑟和也,紅粉藍(lán)顏多折磨。
金岳霖個頭高,行事直率而坦蕩,自有一種浩然之氣,常被身邊的人稱為紳士。但其實他對紳士一詞也是不屑的。他自己有一只大斗雞,每次,他吃飯的時候,大斗雞就把脖子伸到桌子上,和他一起進(jìn)食,他居然安之若素。
不光如此,他每次買來水果,都不是先吃掉,而是拿來和同事家的孩子比大小,若是自己的小,他就會把水果送給那個孩子,自己再跑一趟,去買回新的水果。
不知道林徽因是喜歡他的率性天真,還是喜歡他的機(jī)智幽默,抑或是喜歡他的溫柔憨厚。反正,面對這個比她大9歲的男人,她心動了。
她很苦惱,她盡管得意著自己的美麗,也喜歡被人寵愛的感覺,但她并不想做感情的背叛者。她向梁思成坦白了,她說:“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聽到這話的梁思成,痛苦非常。盡管他和林徽因的愛情之路,走得很穩(wěn),但結(jié)婚之前的吵吵鬧鬧,風(fēng)風(fēng)雨雨,使他一直都處于清醒之中,柔柳紅花多情人。
經(jīng)過一夜的痛苦思索,他認(rèn)真地告訴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了老金,我祝愿你們永遠(yuǎn)幸福。”他把林徽因拋給他的火球,再一次拋回去,把選擇權(quán)完全給了林徽因。他并非釋然,但卻是理智的,他知道,對于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來說,抓得越緊,失去得也就越快。
有趣的是,當(dāng)金岳霖從林徽因那知道了梁思成的態(tài)度后,他居然被震住了。他說:“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yīng)該退出。”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道理,梁思成懂,金岳霖也懂。兩個本該站在敵對立場上的人,本來要進(jìn)行一場生死搏斗,如今卻一下子頓悟,真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且,從此以后,兩人比鄰而居,居然也心無芥蒂。沒有這胸懷,沒有這胸襟,這故事也就不會這樣美麗了。
這兩個男人,以自身魅力的美,烘托了林徽因的魅力,而又以烘托林徽因魅力的美,反襯了自己的美。這,是兩個值得尊重的男人。
林徽因后來生病,容顏憔悴,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美麗,但金岳霖依然對她癡情不改,在梁思成不在的時候,是他,悉心照顧她。即使林逝世后,梁思成娶了他的學(xué)生林紓,金岳霖還是對林徽因念念不忘。一天,他請一些朋友去北京飯店聚餐,開席前,他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痹谧呐笥崖劼牬搜?,唏噓不已。為美人的不再,也為金的癡守。
其實,在梁思成和金岳霖之間活著的林徽因,生活并非如人們想象的那樣,入仙如夢。她在給胡適的信中說,一方面要對得起自己的丈夫、家庭,一方面要對得起另一個愛自己的人,心和性情都會變得為難。就連享受,也有一定的痛苦反射,這,就是人生,始終讓人捉摸不定。
林徽因的故事,借由三個男人的追愛步履,連貫成了一生。金岳霖在林徽因的追悼會上,送上一副挽聯(lián):“一生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只要人間有四月天,那么這個美麗女子的故事,還會繼續(xù)傳下去的吧?;蛘撸还苣阍趺聪?,她都在那里,在那春光嬌艷的變里,在那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里,在嫩芽初黃的驚喜中。聘婷的百花,高懸的明月,都是她的身影。有一天,你在水光里看到一朵別致的白蓮,那,或許,就是她永久的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