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庭教師(1)
- 居里夫人傳(語文課外讀物)
- 學習小組主編
- 3865字
- 2015-04-17 15:39:16
瑪麗婭決心到職業介紹所去尋找一份家庭教師的工作。現在的年輕人也許不太了解上個世紀末女家庭教師的地位,可能還會以為那是一種十分羅曼蒂克的職業,既高雅又受人尊敬,是一種地位很高的職業。如果是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而且也會使我們不能更清楚地了解瑪麗婭的犧牲精神。
那時到富貴人家當家庭教師,實際上的地位與廚娘、花匠、傭人的地位差不多,也許稍高一點吧。
布羅妮婭知道一個年輕女子遠離溫暖的家和慈父的呵護,只身一人到陌生的富貴人家當家庭教師是件令人傷心和憂慮的事情,所以她為瑪麗婭的偉大奉獻精神深深感動,同時又柔腸寸斷地放心不下還不十分經事的妹妹,怕她會在陌生、勢利的家庭里受到委屈。但瑪麗婭卻義無返顧地行動起來了,沒有給布羅妮婭憂慮、猶豫的時間。
到職業介紹所提出申請以后大約3個多月,瑪麗婭就找到了一個家庭教師的職位。她能這么快地找到一個她還比較滿意的職位,恐怕得益于她獲得過一枚金質獎章和精通英、德、俄、法、波蘭幾國文字的緣故。
1886年1月1日,在一個嚴寒的日子里,瑪麗婭強忍住眼淚告別了年邁慈祥的父親和親愛的哥哥、姐姐,帶上簡單的行李乘火車向北行駛。她要去的地方在華沙北邊100公里處,在那兒,她的雇主Z先生經營著一位親王的大片土地。
當火車終于鳴笛離開了華沙站,華沙的萬家燈火已拋在后面的時候,瑪麗婭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孤獨。以前在家里,有父親和布羅妮婭的呵護關照,她覺得自己堅強而有力,能傲視世上一切讓她覺得厭惡的東西。然而,現在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火車硬座上,周圍都是陌生、驚奇的眼光,不再有家中那些溫柔、睿智的談話,一切都顯得那么粗俗、令人沮喪,她內心的力量和勇氣似乎在逐漸消失,無名的恐懼從四周向她包圍過來。
在上車以前那些使自己堅強的感受,諸如冒險經歷的魅力,對未來將建造的殿堂的憧憬和膜拜,自尊心引起的自信、自傲……都突然消失了,接著而來的是毫無思想準備的陣陣恐懼,正無情地騷擾著她,無數可怕的、痛苦的問題緊抓住她的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父親衰老了,如果突然病倒我還能再見到他嗎?如果Z先生和夫人像以前她教過的那些學生家長那樣吝嗇、傲慢、庸俗,她能忍受得了嗎?她未來的學生聽話嗎?能與她合得來嗎?她甚至已經想像得出Z先生和夫人是如何粗魯而令人無法容忍了……“我也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孤獨無望而十分痛苦的淚水流到了臉頰上,瑪麗婭用手輕輕拭去,但淚水卻不斷地向下流,向下流……一切以前顯得那么美好、有力、光明的設想,怎么一上了火車、離開了親人,就全變成了它們的反面呢?
3小時火車再加上4小時雪橇,瑪麗婭終于來到了Z先生的家。謝天謝地,一切不算那么可怕,她甚至嘲笑自己在途中怎么把一切想得那么可怕。Z先生很有教養,也很富有同情心;Z夫人脾氣雖然有點反復無常,但只要應付得當,仍然十分和藹;他們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也就是瑪麗婭的學生布朗卡(18歲)和安齊婭(10歲),也與她相處得很融洽。
在Z先生家住下一個月之后,瑪麗婭在給表姐亨利愛特的信中描述了自己的狀況:
我到Z先生和夫人家里來已經有一個月了,我現在已經適應了新的環境。一直到現在,諸事都算順利,Z家的人都很好,我同他們的大女兒布朗卡已經建立了很友好的關系,這使我的生活還算愉快。至于我的學生安齊婭,她不久就滿10歲了,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不過很散漫、很驕縱。總之,誰也不能要求別人十全十美。
在這個地方,沒有人工作,人們只想著娛樂……這里的青年人十分乏味,女孩子除了極討厭的以外,就是一些從來不開口的呆子,似乎也有幾個比較聰明的,不過現在,我覺得我的布朗卡小姐是一顆少有的明珠,她有良好的判斷力,而且了解人生。
我一天工作7小時,4小時和安齊婭在一起,3小時和布朗卡在一起。工作是多一點,可是毫無關系。我的住房在樓上,寬大、安靜,而且舒適。Z家兒女不少,有3個兒子在華沙;家里有布朗卡、安齊婭和斯塔斯(3歲),還有一個6個月的小女孩瑪麗絲娜。斯塔斯很有趣,他的嫂嫂講給他說,上帝是無所不在的,他的小臉顯得很憂慮地問:“他會來捉我嗎?他會咬我嗎?”我們都覺得好玩極了!
從瑪麗婭幽默而有文學色彩的信來看,她真的已經逐漸適應了Z家的生活。總體上來說,她還是滿意的,Z先生和夫人都不錯,布朗卡與她的年齡一樣,也談得來;更重要的是,這兒的工資500盧布是比較高的,這樣,她每月可以寄15~20盧布給布羅妮婭。一切似乎都如愿以償地在行進、運轉之中。
但瑪麗婭生性就習慣和鐘愛大膽的獨創行動,無法長久容忍平庸、傳統的保守生活。
她寫信給同她一樣是“實證論的理想主義者”的亨利愛特表姐埋怨道:
你問大家在一起時的談話嗎?我告訴你,他們除了閑談還是閑談,談話的話題只有鄰居、跳舞、聚會等等……說到跳舞,她們跳得盡善盡美……只是她們的教育絲毫不曾發展她們的智力,而這里又不斷有一些荒唐的宴會,把她們所有的智力都消耗完了。說到青年男子也很少有聰明的,跟他們談“實證論”、“勞工問題”,他們根本不喜歡聽,恐怕以前也沒有聽到過。
瑪麗婭還是喜歡散步,在散步時她能感受到大自然孕育的那種永恒的美,這種永恒的美常常使她有一種莫名的激動,仿佛可以感受到一種神秘的啟示;更奇怪的是,那些永恒的、偉大的自然定律在這時每每會突然從她腦際閃現,它們像浩渺宇宙中無言的星座,給她帶來無法道出的安慰、信心和鼓勵!
但每次散步也有讓她難過的時候。當她遇見并知道那些沾滿泥土的窮人家孩子幾乎都是文盲時,她那種與生俱來的熱情、無條件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的那種信念,使她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她內心根本無法容忍這種巨大的不平等。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內心斗爭后,她終于決定同布朗卡一起考慮如何幫助那些孩子,改善他們目前的狀況,讓他們了解波蘭語言和波蘭民族的美好。瑪麗婭對布朗卡說自己想利用給她們姊妹倆講課之余,每天義務地為窮人家孩子掃除文盲,教室就用她住的樓上的房間。布朗卡聽了不僅非常贊成,而且熱情地幫助瑪麗婭,使她的愿望得以實現。
于是,瑪麗婭開始了更加繁忙的生活,輔導完了布朗卡、安齊婭的學習后,她又為十幾個讀不起書的孩子們上課,從認字、寫字開始,幫助他們能夠讀和寫。
1886年12月,瑪麗婭到Z先生家已經快滿一年了。她在給表姐的信中談到了她的“農民學生”。
我的農民學生現在已經有18個了,當然他們不能一起來,因為我應付不了,這樣我每天要花費2小時。星期三和星期六我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大約有5個小時。……這種工作既不妨礙我盡我的職責,對任何人也都沒有害處。我由這些小孩學習上的進展得到極大的愉快和安慰。
瑪麗婭一生都是這樣,總是因為別人能得到她的幫助而感到“愉快”、“安慰”,而且從不計較自己的付出。當她是一個19歲的貧窮家庭教師時是如此,幾十年后當她名震全球時,她更是如此。她從來沒有在這樣的道路上偏離過,而且,當她名聲越大時,她的這種無條件的奉獻精神就越是感人。
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她除了恪盡職守、努力幫助“農民學生”、按時寄錢給布羅妮婭以外,從沒忘記過自己追求的“未來的殿堂”。每當她閑暇時間站在她住房的窗口時,窗外的景色常常會黯淡下去,在眼前的幻影中竟是在巴黎、倫敦、柏林……各個知名大學的莘莘學子,他們或在大階梯教室中聽課,或在實驗室里做各種神秘的實驗,或與白發蒼蒼的教授探討什么未解之謎……“啊,我什么時候能夠坐上火車向巴黎飛馳而去?”
她真是巴不得立即羽化升空,飛到她心中的圣殿去,加入那些有幸在大學學習的眾學子行列中。但是她不能,她必須在這文化、精神沙漠之地的農村待上5年!有時候她一想起還要在這兒熬上幾年,就不免心灰意懶,覺得這簡直是無法達到盡頭的時間間隔。不過幸好這種失望的情緒沒有完全控制瑪麗婭,只不過像海潮那樣,有時來了,但很快又會退去。瑪麗婭不是一個喜歡空想的姑娘,她知道如何去腳踏實地地一步步走近她的夢想。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她把剩下的時間一股腦地用來埋頭讀書,為的是蓄積力量,以便5年后到圣殿去拼搏。
她到底在讀些什么書呢?這是我們十分關心的。幸虧她的許多信件保存了下來,使我們得以獲得不少寶貴的信息。在一封給亨利愛特的信中她寫道:
我必須做的事很多,有的日子我從8點到11點半,從2點到3點半,總是忙個不停……到晚上9點,若沒有意外的阻礙,我就專心看我的書,并且做自己的工作……我養成了在6點鐘起床的習慣,以便多用點功……現在我同時讀幾種書:(一)丹尼爾著的《物理學》,已讀完第一卷;(二)斯賓塞著的《社會學》,法文本;(三)保羅·伯特著的《解剖學及生理學教程》,俄文本。因為專門研究一種東西會使我的寶貴頭腦疲倦,它已經太辛苦了!若是在讀書的時候覺得不能完全由書里吸收有用的東西,我就做代數和三角習題,這是稍微分心就做不出來的,這樣它們就又把我引回正路去了。
有時遇到特別困難的問題,她就寫信請教父親,父親總是盡他的一切可能把遠在鄉下的小女兒提的問題解釋得透徹、明了,這是年邁而又為窮困所擾的父親惟一能幫助、鼓舞女兒的方式。通過這種信件的來往,瑪麗婭受到父親的感染,逐漸把自己的興趣和注意力集中到物理和化學兩科上。父親也鼓勵她今后以物理、化學為主攻方向。斯可羅多夫斯基先生一生熱愛物理、化學,尤其喜歡進實驗室做各種實驗,但俄羅斯統治者卻竭力阻止波蘭學生學習科學知識,實驗室基本上被關閉,他的一片癡情也無法實現。
瑪麗婭把更多的時間用來讀物理、化學,但她遇到許多幾乎讓她喪失信心的困難。她并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一目十行的神童,她是通過自己的刻苦才獲得日后的成就的。她在給哥哥約瑟夫的一封信中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