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羽站起身來,遙望著視線盡頭,神情間有些焦急,大王的酒宴還未結束么?
她在藥廬等著,許久之后,才有一個內侍匆匆忙忙趕來,走到她的面前:“雪羽大人,護衛大人說宮宴尚未結束,恐怕會晚一些。”
果然……姜雪羽微微垂眸,柔和的笑了,向那內侍回禮道:“多謝。”
目送內侍離開,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她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神,轉身望著天際璀璨的星光,虔誠合上了手掌:“信女姜雪羽,祈求天神眷恩,讓我與秦錚哥哥早日離開王宮,一同……”
她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一同……一同什么呢?
不知為何,這王宮之中看起來人聲鼎沸,卻好像誰跟誰都沒有關聯,在這里住得越久,她就越是害怕,為自己提心吊膽,更為秦錚擔驚憂慮著。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而她和秦錚卻是那么渺小的兩個人,相對于整個皇城而言,性命低賤如地上的螻蟻,總怕哪一日,她不小心觸怒了大王,留下秦錚一人煢煢落落,孤孤單單,可若是秦錚不在,她便也不會獨活。
她很想回到家鄉去,雖然那兒比不上王宮的富庶繁華,也沒有皇城的鐘鳴鼎食之家,卻終究有犬吠蟬鳴相伴,炊煙裊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生活雖然清苦,倒也過得心安理得。
想到這里,她的眼眸黯然了下來,她明白,秦錚是不會跟她離開的。
這里有他深深的眷戀和不舍,如同她一直思念著故鄉和從前的歲月,可惜時光悠悠,恰似江水流,一旦過去了,就再也無法回頭。
她還記得他們的小時候,秦錚總愛背著她穿過油菜花田,兩個人笑著鬧著,還唱著故鄉的歌謠,像是同家的兄妹一般。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她對秦錚的感情變了質,注視著他的身影,漸漸有了自私的想法和念頭。
這樣的感情讓她害怕,她是喜歡秦錚,卻又不敢讓他知曉,只得生生的忍著,縱使心底有千回百轉,繾綣思念,表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
他們之間到底隔著故人之誼,她只是他的鄰家妹妹,因為這,秦錚保護她,憐惜她,卻不曾愛過她,這種感情阻隔在他們中間,像是一座大山,他沒有再向她走近一步,她便也失去了翻山越嶺的勇氣。
夜色蔓延在藥廬之中,宮燈微弱的光輝逐漸模糊了起來,紫霧籠罩,涼風乍起,不多會兒便下起了小雨,天地朦朧一片。
從申時開始,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天上滾雷陣陣,雨點逐漸變大,擊打在身上,刻骨銘心的冰涼,姜雪羽坐在石桌旁,一動未動,想起不見不散的約定,綿延的春雨都染上了幾分哀傷,雨水冰涼,濕透了衣衫,黏膩在身上,仿佛要把陰寒刻進骨子里去。
她怔怔的望向宮道那頭,雨霧掩映的道路上空無一人,默然垂首,低低輕笑了一陣,良久之后,才悵然嘆息一聲。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身上麻木冰冷,她疲憊的合上了眼睛,蒼白的指尖緊握著,緩緩倒在了石桌之上。
與此同時,藥廬中泛起點點晶瑩的藍光,游走在夜空中像是璀璨的星辰,又如隨風飄霧的流螢,唯美而靜謐。
一個銀灰色衣袍的男子出現在那里,他的身上泛著淡淡月華,在漆黑的夜晚里顯得沉靜而溫雅,雨點擊打在他的身側,又被一層薄薄的結界阻擋出去,飛濺的雨花像是一道皎白美麗的光暈,圍繞在他的身邊。
他微微抬手,從天而降的大雨瞬間靜止在半空,仿佛不忍心再去打擾那位昏睡的女子。
銀時月邁步走到她的身邊,輕輕開口,仿佛在自言自語:“你等得那個人,他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