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夢里不知身是客

一大早帝城就已將皇后變狐妖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誰會想到狐妖竟然不是狐媚惑主的宸妃而是一直溫良淑德的皇后！左丞相一家人嚇得魂飛魄散早早到朝堂上請罪磕頭，聽說額頭上磕出的血都已經染紅了朝堂前的石階。

雨嫣聽著坊間的傳聞嘴角露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自言自語道：“也是有些功夫，明明自己是得了道狐妖偏生要誣賴旁人，真是不懂這些狐貍的心思！”她不懂孤嵐這只狐貍就如同不懂仙臨城的狐貍一般，明明都有些道行，明明在勤加修煉幾十年就能去昆侖十二天享福，可卻非要沾染紅塵之事，或許俗人就是俗人，即便修成了天帝的能耐也只能在凡間受苦的命！

她梳理著自己垂落在一旁的烏發，綰了一個髻環，插上那支黑蝶簪子，輕嘆口氣。

要說有城府，還是左丞相藏得深，打一開始就知道狐妖最狡猾，于是拿軟刀子威脅另一只狐貍讓他們捉對廝殺！這樣既能除掉一個心腹大患，又能獨掌朝政，豈不快哉！

雨嫣就是為此而來，只是來了半月有余左丞相卻一直隱忍不發，讓她待命，為的不過是趕走獨孤大帥后再多撈點好處，可這一等卻是讓宮里這只母狐貍先發制人，而且這一招狠得不給自己留活路，連兩個外孫怕是都要折在她手里，左丞相咽不下去這口氣，天不亮便派人下了誅殺令。

雨嫣只是覺得無趣至極，凡人真是的粗鄙，明明只有百十年的壽命卻還要爭斗不休，與天道輪回相比不過是朝蟲夕死。妖妃禍國根本就是孤嵐國的宿命，既然來了就誰也逃不脫！

梳理好了一頭烏發，換了衣衫，剛出店門就被一個小丫頭撞了個滿懷，低頭看去，一張唇紅齒白的小臉真招人憐愛。

“緋云你跑到這里來干嘛？”緋云嗚的一聲大哭，道：“來時我看見好多人拿著刀槍往這邊來好怕人，煌夫人，我們快走吧！緋云害怕！”

雨嫣給去糕餅店給她買了三包甜酥的梨花糕，她才定了心神邊吃邊說，從雍慶國北來一路上看見許多兵馬集結，往帝城這邊趕，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亂子。

冷漠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淡笑，她心如明鏡，這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怕是獨孤大帥要發難了，不過消息倒還封鎖的嚴實。

緋云被大軍的陣勢嚇得不輕，覺得飯量大增，三包梨花糕下肚都沒有知覺，剛想說趁摳門狐貍不在身邊再來一條糖醋魚壓驚，突然又想起什么忙抹了把嘴，趕忙從包袱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她道：“是了，煌夫人，公子說單子有變，這筆買賣全看你，若是你肯，便接，不肯便回去！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去吧，雖然孤嵐國糕點好吃，但實在危險得很！”說的人焦急，聽的人卻不緊不慢的用蔥白的指尖挑開信封，拿出一張紅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蠅頭小楷，字跡清峻嶙峋，一見就是云錦天的手筆。仔細看著，只覺越往后看越心驚，手都有些不住顫抖起來。

寒玉扳指！？這可是孤嵐國師息太昊的寶物，有收魂納魄的功效，這些年來踏破千山萬水不就是在找這樣東西？

“誰下的單子，扳指從哪來？”雨嫣灰白的眸子一下子多了幾分生氣，但卻不敢輕信！

“柳金城下的單子！”

細細思索著，如果是他便不會錯了，因為息太昊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在孤嵐國是右丞相的二兒子，為人風流的緊，任對誰都是笑瞇瞇，親膩膩，名叫柳金城。另一個則遠在滄溟國來歷不明，為人冷若冰霜，脾氣也很差，只聽云錦天提過姓龍名玉門。只是單子的所提要求的確太過冒險，權衡再三，終于咬咬薄唇對緋云說：“讓云老板好好保重，若是我回不去了，麟兒就拜托給他了！你趕緊回去吧，如今孤嵐亂作一團，只怕不日就要生出兵禍！”

“煌夫人可是……”緋云還想再勸勸，雨嫣卻已經消失不見。一遇到麟兒的事情她就變成了急脾氣，比誰都急。緋云嘆了口氣更為擔心，摸摸荷包里的銀子皺緊眉頭，“老板兩條糖醋魚！三碗白飯！”

紫宸宮里，宸妃端坐在桌前，手里捏著跟狼毫的玉筆，邊寫寫畫畫邊聽著宮娥說著前幾日早朝的事情，宋王說要立安王為太子，被左丞相一黨批駁的體無完膚，下了朝堂兩人都不見了蹤跡，只怕是被誰滅了口！她打個哈欠，聽膩了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只覺有些乏了擺擺手讓她關門下去，單手支頤，看著宣紙上滿滿的“仁兒”，眼里多了些釋然，喃喃道：“等了這么些年總算快等到這一天了！”

“總算等到萬劫不復的一天嗎？”聲音毫無生氣，一點不像是活人發出的。宸妃也驚呼出來，以她的修為竟然絲毫沒聽出房內還有別人！回眸看去一個籠著黑紗的女人斜依在身后屏風上幾分慵懶又悄無聲息，手里提著煙袋，臉比紙張還白，一雙灰白的眸子讓多少人都失了光彩。

“你們狐族可有規矩，任何人不得涉足凡塵事，如有違者逐出門庭，萬劫不復！”

云雨兒猜不透她是誰卻不驚慌，以自己現在的能耐……心思還未落下黑紗女人已經如鬼魅般坐在了身前那方柳曲木桌上，捏著自己的下巴仔細端詳道：“真是個美人，無外乎天授帝被你迷得魂不守舍！”

云雨兒這才明白厲害，如若她手里是把尖刀此刻自己早就血濺當場，想著臉色有些發白：“你是左丞相派來的刺客？”

“刺客？”雨嫣放開她削尖的小臉，許久沒有這樣的好興致了，“刺客都是在人背后干些不恥的勾當，本夫人可沒那樣的癖好，若要殺你一定殺的光明正大！”

“你到底要干嘛！”云雨兒一張絕美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怒意，眼前這人厲害的出奇，若要此刻害死自己，那這么些年的努力不就都付諸東流？

“是你要干嘛？”雨嫣一張慘白的臉上露也出少有的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孤嵐國每三百年就要出一個亂世的妖妃，如今離上一位妖妃出世恰過三百年，我不過是順由天命罷了！”這話是息太昊死前說的，自然假不了。任誰都知道三百年前天下大亂，一代圣主明君因寵幸妖妃紀紅霞鬧得孤嵐國四分五裂，才使得本朝開國太祖皇帝有機會君臨天下！

不過順應天命這話聽起來都有覺得假，有誰會為惑亂天下苦苦修煉百年？何況惑亂了天下又有什么好處，好比紀紅霞，被昆侖十二天的人抓住后廢去千年修為，發配輪回淵，永生永世都要投胎到命格極差的孤女身上受盡人間折磨，死后過了奈何橋還不能去鏡緣臺化去前世記憶，為的就是讓她生生世世記得輪回之苦，這般殘忍的做法只有高高在上的天人能想得出吧！

“前車之鑒猶在，你不后悔嗎？”雨嫣淡淡問了一句。

“后悔是要做過才知道！我做都沒做過怎么會后悔呢？”云雨兒答得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