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柳鳴程任禮部尚書時，曾主持過太子加冠大典。

大皇子宮煜玦在典儀后特意留下，將一匣東珠推到他面前：

“柳大人女兒快及笄了吧？如今我府上正缺個掌事女官。”

話里話外都是要拿柳映淮當人質的意思。

柳鳴程當即掀翻錦匣，東珠滾了滿地：

“臣只知忠君，不知結黨！”

三個月后的冬夜，鄞州突然送來密報，稱柳鳴程收受鹽商賄賂十萬兩。

那夜柳映淮清楚記得，父親被扒了官服押跪在雪地里，大皇子親信捏著一本偽造的賬冊冷笑道：

“柳大人不是要當純臣嗎？且去詔獄里當吧！”

柳母撞柱明志前，最后塞給她一枚青玉耳珰：

“淮兒，活著…才有翻案那天…”

十三歲的柳映淮被充入教坊司那日，她跪在教坊司的臺階下，額頭抵著冰冷的青石，渾身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殘葉。

大皇子宮煜玦蟒袍上金線繡的蟠龍在陽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刺目的金光與記憶中父親濺在白玉階上的鮮血重疊在一起。

她死死咬住嘴唇，鐵銹味在口中蔓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這就是柳鳴程的女兒？”

大皇子輕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靴尖挑起她的下巴，“倒是有幾分姿色。”

那一刻，她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恨不能撲上去撕碎仇人的喉嚨。

可腳腕上沉重的鐐銬提醒著她——曾經金尊玉貴的柳家嫡女，如今連條野狗都不如。

被推入陰暗的廂房時，她摸到懷中母親臨死前塞給她的青玉耳珰。

玉面沾了血，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像極了父親被拖走時，雪地上蜿蜒的血痕。

往后的日子里，每當被灌醉的客人壓在身下，她都死死攥著這枚耳珰，盯著房梁上搖晃的燈籠想：

若用這綢帶吊死自己，能不能化作厲鬼向仇人索命？

直到那日被推進云薈雅集的后門，看見主子吩咐玉公子遞來的契約上“賣藝不賣身”五個清雋的小楷……

這一刻她才恍然驚覺，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肯給陷在污泥里的螻蟻留一方干凈的立足之地。

“所以…奴婢多謝主子，相信我父親并非貪腐之輩。”

柳映淮聲音哽咽道，一雙杏眼因情緒失控而紅腫非常。

蘇棠矜聽完柳映淮的訴說，指尖不自覺地掐入掌心，指甲在細嫩的皮肉上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

窗外一縷斜陽透過紗窗，照在柳映淮眼角那顆朱砂痣上，恍惚間竟像是未干的血淚。

“我知道……”

蘇棠矜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前世被蘇緋月猛踹腹部時五臟六腑破碎的痛楚突然翻涌上來。

宮煜玦那張虛偽的面孔在眼前晃動——原來他踩著的不只是蘇家和沈家的尸骨，還有柳家滿門的冤魂。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猛地將柳映淮攬入懷中，女子單薄的身軀在她臂彎里顫抖，像只折翼的鶴。

臨淵呼吸一滯，看著主子華貴的織金馬面裙沾上柳映淮粗布衣裳的塵灰，看著那雙養尊處優的手輕撫對方斑駁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