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看什么？”車內傳來阿湛的童聲。

蘇棠矜倉皇放下簾子，卻沒瞧見沈翊為避日光，將自己隱入飛檐投下的影子。

那影子恰如這些年他藏起的目光——在她生辰宴上隔著屏風描摹她的輪廓，在她被庶妹刁難時裝作偶遇解圍。

蘇府角門“吱呀”開啟時，沈翊正蜷在百年槐樹的虬枝間。樹皮硌著后背舊傷，卻不及她推開他時眼中驚痛半分。

阿湛直接住進了矜霜居的側院蘭韞軒，蘇棠矜貼心為阿湛準備好了他需要的衣物和一些其他物品，以及安排了幾個在沈家貼身照顧阿湛的婢女仆從，更著意添加了許多阿湛喜愛的玩意兒……

過去阿湛在蘇宅沒人護著，如履薄冰般地活著，如今不同了，只要有阿姐、娘親和外祖家疼他，他也可以當一個無憂無慮、備受呵護的小孩了。

安置好阿湛的居所后，阿湛便蹦跳著去撲蝴蝶了……

蘇棠矜陪伴著阿湛，看著阿湛發自內心的笑容，她的嘴角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蘇棠矜回府后時不時的便會想起在密室中被沈翊抱在懷中的感覺……

心中有些莫名慌亂……

是夜。

沈翊回到將軍府時，演武場的兵器架仿佛凝了層薄霜。

他抓起那壇埋了五年的女兒紅，酒液入喉卻嘗不出滋味。

酒壇見底時，沈翊突然抽出佩劍。

劍光如雪，在地上刻出“晞晞”二字。

最后一筆穿透青磚，仿佛要斬斷某些瘋長的藤蔓。

他向來是世家大族公子的典范，文采出眾，武藝超群，性格溫潤有禮，冷靜自持，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模樣。

可當月光漫上劍刃時，那二字竟泛起血色——原是掌心傷口又裂了……

“少主，”暗衛首領陸沉突然現身，“要派人盯著蘇小姐嗎？”

“不必。”沈翊摩挲著帕上的青竹，“把玄字隊調到槐花巷，扮作更夫。”頓了頓又道：

“去無間坊，尋一塊能雕玉鐲的奇玉——要最上乘的，血色沁紋，溫潤如脂。”

陸沉低首：“坊主陰二爺向來只認錢不認人，若他耍花樣坐地起價……”

沈翊冷笑，指尖摩挲著半塊碎玉——那是蘇棠矜倉皇逃走時遺落的。

他嗓音森寒：“告訴他，若敢耍花樣，明日無間坊就會變成真的‘無間地獄’。”

陸沉領命，即刻前往暗巷之中。

夜色如墨，無間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詭譎的紅光。遠處銅鈴無風自響，似有鬼影低笑……

【矜霜居】

秋夜的涼風卷著桂花香飄進矜霜居，蘇棠矜披著月白外衫坐在石桌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青玉酒盞。

盞中映著的一輪明月，突然被幾片陰云遮蔽。飛蛾撲向琉璃盞，在宣紙窗上投下一道突兀的陰影——那影子分明比飛蛾大了一圈。

“出來。”蘇棠矜將酒盞重重磕在石桌上。

房梁簌簌落下幾粒塵，一道黑影如落葉般飄落。

暗衛臨淵抬手摘下面具，月光如薄刃切開他瓷白的面龐。

碎發掃過微翹的眼尾，鼻梁似雪峰裁就，唯有喉結旁寸許的暗紅舊疤，像落在玉雕上的朱砂痣，平添三分血色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