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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魁首之爭·時事(二)

“其一設'文宴'——每月舉辦經史論辯,勝者名刻雅集壁;”

“其二推'時令舟',在畫舫現捕現烹河鮮,廚子當著貴客面料理;”

“其三辦'慈母膳',每桌抽一成銀錢為貧困婦孺供午膳。”

她突然轉向蘇茂霖,“屆時還需勞煩兄長在論辯會上做首判官。”

滿堂嘩然中,英華長公主凝視著沙盤上未干的水痕——這姑娘竟把茶湯化作治商之道。

蘇茂霖詫異中有點尷尬,輕咳道:

“二妹妹此舉,不怕被諷為婦人之仁?”

“云薈雅集后廚每日卯時向慈幼局送殘羹。”蘇棠矜輕笑道。

“近日我同表哥幾人常去那里用餐,曾向那樓掌柜打聽得知,光泔水桶就少了三成。”

她指尖輕點案面,又道:

“浪費少了,賺的仁義多了,豈非兩全?”

蘇棠矜語畢,贏得在場眾人一致掌聲。

蘇茂霖在喝彩聲中握緊了袖中《商經》抄本,忽然想起昨夜生母為他更衣時的啜泣:

“娘苦心籌謀了十年才讓你進天樞書院就讀,你萬不能輸給正房的人……”

斜陽透過文華閣的茜紗窗,在青磚地上烙出菱花紋。

蘇茂霖的指尖撫過腰間銀魚袋,生母繡的“鯉躍龍門”紋在余暉中泛著金絲光澤。

當最后一聲喝彩如暮鼓般蕩開時,他忽然想起九歲那年的瓊花宴——

嫡妹蘇棠矜在眾目睽睽下彈錯《鶴歸謠》,他躲在太湖石后譏笑“金絲雀終究上不得臺面”。

而今她立于滿堂華彩間縱論經商的姿態和潑茶為策的模樣,倒襯得自己挑燈苦讀《權謀論》的深夜,像極了陰溝里汲汲營營的老鼠。

蘇茂霖拱手時瞥見蘇棠矜案頭攤開的《漕運紀要》,書頁間夾著某路商隊的貨運單。

原來這些年自己困于嫡庶之爭時,她早已翻閱過府庫塵封的賬冊,踏遍京郊碼頭。

蘇茂霖喉間泛起鐵銹味,恍惚間又聽見父親點評文章:

“茂霖謀略雖精,格局卻窄如針眼。”

當時只當是庶子不得重用,此刻方知是眼界束住了手腳——他論治蝗只想著撲殺,她卻能借鷺鳥清剿;他談流民只盯著管束,她卻能化勞力為軍資。

日光漸稀時,他觸到袖中那枚冰涼的青玉佩。

三日前生母在佛堂誦經,將新繡的“青云直上”香囊放入他懷中:

“娘雖失了掌家權,到底還是蘇家貴妾。”

此刻那香囊貼著心口發燙,而對面的嫡妹正被沈翊等人簇擁,羅裙上沾著一些不易覺察的細沙。

那些被他視作命脈的嫡庶之別,在她眼里不過是棋盤邊角的殘局。

“大哥可知榆皮混蕎麥的比例?”

蘇棠矜忽然走向出神的他,以指蘸茶在案面畫出餅狀。

水痕蜿蜒成北疆地圖時,他想起昨日黃昏她立在藏書樓前的模樣。

暮色為她的襦裙染上金邊,那句“南巷書肆新進了《農桑輯要》,大哥明日可要同去?”隨風散入廊下……

原來不是示威,是早看透了他困在“庶子”名分里的畫地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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