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軍魂
——蔡鍔
湘西英才
蔡鍔,字松坡,1882年12月18日(清光緒八年十一月初九)生于湖南省一個貧寒農家,時人習慣地理上把湖南省劃分為湘西、湘北和湘南三個地理區域,統稱三湘大地,蔡鍔的家鄉是湖南寶慶府邵陽縣,屬于習慣中的湘西。湘西地勢奇峻,風景秀美,民風強悍武勇,同時又是難得的人文薈萃之所,后來享譽世界的沈從文、黃永玉等藝術大師都是從這片神奇的土地走出來的,而蔡鍔自然也是標準的湘西子弟,既剛毅武勇,又文采斐然,與師弟蔣百里一樣,都是民國史上難得的文武雙全的人物。蔡鍔的父親是位普通的裁縫,頗有文化素養,這從他給剛出生的蔡鍔取的原名“艮寅”就可以看出一二。艮是八卦之一,代表山,正應和了蔡鍔表字“松坡”,而寅屬十二地支,屬虎,歷史上很多名人也取名為“寅”,比如唐寅唐伯虎、曹寅曹雪芹。可見蔡父對孩子的期望是很高的,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似乳虎一般茁壯成長,又能像二位先輩一樣才高八斗,文采風流。
天資聰穎的蔡艮寅沒有讓父親失望,他6歲入私塾開蒙讀書,10歲即能作八股文,12歲拜當地頗有名望的宿儒樊錐為師,學習經義和八股。在兩年后光緒二十一年四月(1895)的院試中,年未及冠的蔡艮寅的文章讓前來考查學子的湖南學政江標嘖嘖稱奇,當場將他補為縣學生,等于未滿14歲就取得秀才資格。在年底的歲試中,蔡艮寅再創佳績,名列一等,讓一眾年齡大他一倍有余的同窗既羨且愧,嘆服不已。如果一直這樣刻苦攻讀下去,也許蔡鍔會一次又一次打破湖南科舉考試的年齡紀錄,乃至最后成為清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但是次年的一次際遇,還是改變了他往后的人生軌跡。
1897年,15歲的蔡艮寅跟隨恩師樊錐去省府長沙參加當年的鄉試秋闈。雖然并未中舉,但他的年齡和天才還是得到了湖南督學徐仁鑄的賞識,在后者的大力推薦下,蔡鍔得以進入當時湖南最好的長沙實務學堂,在這里遇到了對他一生影響最大的兩個人,正是這兩位的悉心教導,讓少年蔡艮寅往后的人生變得精彩萬分,也成就了未來那個拔劍南山、頂天立地的蔡鍔。他們的名字是梁啟超、唐才常。

蔡鍔將軍和小鳳仙的故事已經成了民國史上一段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據說蔡將軍逝世后,各地報刊刊登了一些托名小鳳仙的挽聯、悼文,比如“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不過這些大多為后人杜撰。真實的歷史上,蔡將軍究竟是否有這樣一段感情糾葛,已經成為謎案。
梁啟超的大名鼎鼎自是不用過多敘述,而唐才常的事跡卻是值得在這里耗費篇幅稍微一表:他與戊戌六君子之首的譚嗣同早年是同鄉同窗的至交好友,并稱“瀏陽二杰”。譚嗣同在變法失敗、壯烈就義之后,唐才常擦干眼淚,發誓要沿著好友的未竟之路走下去,于是在長沙創辦了實務學堂宣傳維新思想,同時秘密地與孫中山等人聯絡,預謀起事,不幸因為準備不足而失敗,最終也像好友一樣犧牲在了救國救民的康莊大道上。
有這樣兩位導師的教導,未來的蔡鍔會選擇什么樣的人生道路,不問也可知了。
投筆從戎
對于蔡艮寅,梁啟超尤為欣賞,他從這個天資聰穎、性格剛毅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跟蔡艮寅一樣,梁啟超也是15歲就考中舉人,名震四面八方的才子。所以對蔡鍔的教導尤為用心,而用后來梁啟超文章中的話說就是“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雖然梁任公先生先前變法圖強的嘗試失敗了,但是只要中國有蔡艮寅這樣的少年在,那么早晚還是有站立起來的那一天!
1899年,在梁啟超的鼓勵號召下,蔡艮寅離開家鄉湖南,來到當時開風氣之先的上海南洋公學入讀,隨即又跟隨老師遠赴日本留學,修習救國救民的近代化的思想和知識。在前篇的蔣百里傳中筆者也提到過,當時的日本不單是中國留學生聚集的地方,也是革命黨和維新派的大本營,前來留學的青年們根據各自的信仰,也分別組織了不同的政治團體和學會。就讀于東京大同高等學校學習政治哲學的蔡艮寅自然也不例外,在校期間,他曾以筆名“孟博”“奮翮生”,投稿于梁啟超辦的《清議報》,又和同鄉劉百剛、吳祿貞創辦“勵志會”進行思想宣傳,后來又加入老師唐才常的“自立會”,籌劃反清起義。
唐才常此時的計劃已經到了倒計時的節點,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義和團運動在中國北方轟轟烈烈展開,清政府自顧不暇,看到機會的唐才常遂帶著得意門生蔡鍔回國進行活動。他在上海與沈藎、畢永年等創立反清組織“自立會”,對外則托名是搞文化的“東文譯社”,組織自立軍,自任總司令。當年的七月一日,唐才常出面在上海愚園邀集維新人物,召開“中國國會”,推舉葉浩吾任主席,宣布“不認通匪矯詔之偽政府”“保全中國自主”等事項,并由首位中國留學生容閎以英文起草對外宣言,謂“決定不認滿洲政府有統治清國之權”。同時大會選舉了容閎、嚴復為正副會長,唐才常任總干事。會后決定自立軍分七路共同起事,定于半月后的七月十五日在漢口、漢陽、安徽、江西、湖南等地同時發動,再造一個革命的、嶄新的中國。但不幸的是,因為日本方面的經費未能及時送到,原來擬定月中發動起義的江南幾支隊伍被迫延期至二十九日發難,但在安徽淮南大通的一支部隊卻未得情報,仍按期起事,隨即遭到了失敗,自立軍的計劃也迅速被清廷得知。唐才常親自主持的湖南一路自然也逃不過清廷的耳目,當時的湖廣總督張之洞非泛泛之輩,唐才常密謀造反的證據他一拿到手,便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了對革命黨人的搜捕,唐才常不幸被抓,慷慨就義,臨終前題寫“七尺微軀酬故友,一腔熱血濺荒丘”,以生命為代價給了好友譚嗣同一個回應。
年輕的蔡艮寅則在進步人士的保護下逃過一劫,恩師的鮮血讓他夜不能寐,他把名字由文縐縐的“艮寅”改為象征刀劍鋒刃的“鍔”,立志要流血救國,繼續完成師長的未竟之業,用武力推翻這腐朽的清廷!再度來到日本的蔡鍔放棄了橫濱東亞商業學校的文科學業,投筆從戎,考入日本的成城學校及陸軍士官學校學習軍事,他立志要用自己掌中的三尺長劍,還天下一個清明太平。
軍校教官
光緒三十年,在經過漫長的四年陸軍士官學校生活后,蔡鍔畢業回國,先后出任江西隨軍學堂監督、湖南教練處幫辦、廣西新軍總參謀官兼總教練官、廣西測繪學堂堂長、陸軍小學總辦等職,做著為國培養軍事人才的工作,此時的蔡鍔,年輕有為,舉止瀟灑,每天蹬著長筒靴,腰挎指揮刀,揚鞭躍馬,威風凜凜。在指揮練兵和教授軍事知識的時候,他見解精辟,技藝嫻熟,要求嚴格,深受官兵敬佩,被贊譽為“人中呂布”。
當時的清政府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在軍事武器和制度上的全面落后,終于痛下決心要從根本上進行全面的軍事改革。在北方,袁世凱小站編練六鎮新軍;在南方,清政府逐一要求各省必須至少編練一鎮新軍,以實現全國軍事現代化。但統治者想不到的是,正是這個舉動讓新軍成了自己的掘墓人。新軍的軍官多是留日歸來的軍校畢業生,多數在國外都深受革命思想的影響,讓他們去掌握軍隊訓練士兵,必然會讓新軍成為培養革命黨人的溫床,清政府本來是為了自己茍延殘喘想出的這條生路,卻恰恰加速了這個腐朽封建王朝的滅亡。
有趣的是,本來應該是革命先鋒的蔡鍔卻在廣西任上遭到了學生的驅逐,學生竟然以為他是“保皇黨人”“朝廷的擁立派”。想必是蔡鍔吸取了唐才常匆匆起事反遭失敗的教訓,平日韜光養晦,悄無聲息地進行著革命的準備工作。結果引起了激進的青年學生們的誤解和不滿,認為這位蔡長官“不革命”,結果蔡鍔就被以“革命派”自居的一干人等驅逐了,被迫離開廣西,轉往他處。
當然也有資料說是這場誤會背后其實牽涉了一個本省人與外省人權力斗爭的問題。蔡鍔因為所謀者大,所以行事機密,有些革命思想只敢給信任的湖南籍學生透露,平日也只跟這些老鄉來往。引起了廣西當地的學生不滿,因為他們認為這是蔡老師“偏心”同鄉,而蔡鍔又不好公開解釋,導致誤會越來越深,廣西本土學生組織起來發起了抵制運動,蔡鍔被迫離開。翻閱當時的學生領袖名冊,赫然出現了李宗仁、白崇禧等未來桂系大佬的名字,以這些人日后展現出的心機、志向和手段,筆者認為后一種說法是可信的。但也正如唐詩所云“天下誰人不識君”,雖然在廣西并不如意,但是蔡鍔的大名已經享譽西南五省,時任云南總督的李經羲就向他拋出橄欖枝,著力聘請他到云南擔任軍職。蔡鍔接受了邀請,1911年初他來到云南,準備在這片新的土地上開始新的征程。
到達云南之初,蔡鍔因為無所任事,所以開始潛心研究兵法,他十分推崇湘籍前輩曾國藩、胡林翼的治兵思路,主張“治兵之道,以擇將為先”,要求為將應賞罰分明,“以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來糾正當時中國軍隊中武備廢弛的風氣,還親自編纂了《曾胡治兵語錄》作為軍校的教材,這本書后來又被另一位曾國藩的崇拜者所賞識采納,成為了他管理下的黃埔軍校的教材,也就是蔣介石。該年7月,清廷終于發下命令,蔡鍔擔任云南陸軍第19鎮第37協協統,而此時距離武昌城頭的那聲槍響,已經不足三個月的時間。
革命督軍
新軍的編制仿自日本,一鎮下轄兩協,故蔡鍔的職位應相當于日軍的旅團長,這已經是可以掛少將肩章的高位了。年僅29歲的蔡鍔終于有足夠的權力和空間,可以按照自己的主張和設想來進行軍隊的訓練和改造工作,但是也正如上文所提到的,歷史給他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
當時,云南和全國一樣,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都十分尖銳,民族、民主革命的思潮風起云涌,各種起義和斗爭正在醞釀之中。蔡鍔所掌握的新軍19鎮和云南講武堂中有大批同盟會會員和從日本回國的思想激進的青年軍官,他們活動頻繁,積極策劃和組織反清革命斗爭。對此蔡鍔自然心知肚明,他雖未參加同盟會,但唐才常遇害的一幕他始終未曾忘懷,蔡鍔暗中與同盟會保持聯系,對革命黨的活動給予同情和協助。他向同盟會員保證:一旦發生革命,一定給予“絕對支持”。
同年9月,“天下未亂蜀先亂”,四川保路運動爆發,影響波及周邊數省,東邊的湖北更是借勢而起,利用省內清軍調去入川鎮壓、府城防務空虛的機會,一舉發動了武昌起義,“首倡義舉”獲得成功。隨后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南方各省紛紛起義響應,清廷在長江流域的統治土崩瓦解。與四川相鄰的云南省自然也不會脫離革命大勢,手握兵權的蔡鍔同云南省的革命派人士李根源、唐繼堯商議后決定舉兵響應,逮捕云貴總督李經羲,奪取政權。在當時革命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李經羲自然沒有反抗的余地,蔡鍔本人宅心仁厚,畢竟李經羲在過去對他有過知遇之恩,所以并未太過為難這位注定要過氣的前清官僚,在攻打總督府的時候還喊話讓其去法國領事館避難,以免被炮火波及。后來又派人禮送其出省,可謂仁至義盡,不失君子本色。
1911年11月1日,“大中華國云南軍都督府”成立,蔡鍔被推戴為云南都督。他一面派遣部隊進入四川和貴州來鞏固革命成果,另一面開始著手解決云南的內政問題,尤其是政治、軍事方面的積弊,例如自定都督月餉60元。都督府全體官兵月餉3300余元,并設立富滇銀行以維持金融等;按三權分立原則建立了行政部門——軍都督府及立法、司法等機關,然后次第進行興利除弊的工作。這些手段結束了革命初期省內的混亂,成功掌握了人心。因為他的正直清廉、果敢能干,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后,他被擁戴繼續擔任云南省都督,但蔡鍔認為“軍人干政”乃是時弊,在任職不到一年后堅決拒絕了云南父老要他留任的請求,接受了袁世凱的邀請,去北京政府的陸軍部任職。
京城困局
不得不說,辛亥革命之初蔡鍔對袁世凱是抱有幻想的。這位單純的軍人只看到了袁世凱才干卓越、經驗老到、做事純熟的一面,認為在當時的中國非袁世凱這種強力人物不能收拾局面,甚至發電稱贊其“宏才偉略,群望所歸”。所以在革命后的南北議和以及后來的“二次革命”中他都是袁世凱北洋政府的支持者,這并非是出自對袁世凱本人的愚忠,而是出于維護國家統一的公義,至于蔡鍔真正認識到袁世凱“大總統”臉皮背后那不可告人的野心和陰謀,那是在他去北京任職之后了。作為獨裁者,袁世凱有著所有獨夫的通病——疑心很重,尤其掌握一地軍政大權的各省督軍更是他的心腹大患,即使在“二次革命”中這些人對他表示了支持,他也不放心,平定“二次革命”后他立即將各地方都督召到北京,進行籠絡并監視,這其中自然包括蔡鍔。
蔡鍔這個人袁世凱是了解的,一心為公,思慮單純,乃是舉世無雙的高尚人物。老袁自知跟他不是一路人,索性放棄了用金錢美女加以籠絡的心思,只是在官爵上把蔡鍔拔得高高的:昭威將軍、全國經界局督辦等職銜不要錢似的給蔡鍔加封,就是不讓他接觸實際的軍務。
蔡鍔也是在這時慢慢覺出了不對勁兒,當時西南邊境形勢緊張,用蔡鍔自己的話就是“英窺西藏,法窺滇黔桂粵之謀日迫,邊陲多故,危機已伏。若屏藩不固,國將不國”。為此他伏案秉筆,擬定了對國家極有戰略價值的《西南五省邊防計劃》,呼吁中央盡快予以落實,以保一方國土。可是袁世凱在干的事情則是忙著鎮壓國內反對派,回收各地督軍的權力,甚至為了擴充北洋軍不惜向外國銀行財團舉債借款,對于國防卻是不理不睬或者一味應付,完全沒有一國領袖該有的責任心和大局意識。蔡鍔意識到,也許自己認錯人了,固然這位袁大總統有一統中國的“雄心”,但是他的私心遠大于公義,所作所為都是從自身和北洋小團體的利益出發,這哪是一國領袖該有的樣子?這種人當權,并非國家之幸啊!但是蔡鍔這時兵權已失,一時也沒辦法可想,只好埋頭于軍事學術研究,希望找出一條實現國防現代化的可行性辦法。

1915年,袁世凱的個人野心已經膨脹到無法抑制的地步,他開始公然撕下“革命功臣”的面具,毫無顧忌地指使手下在輿論上談論起了“復辟”的問題,竊國稱帝的念頭已如司馬昭之心,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同年5月,《二十一條》的簽訂讓蔡鍔徹底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袁世凱已經走火入魔,為稱帝不惜出賣國家和民族利益,此賊不除,國將不國!自己必須做點兒什么了!
巧妙周旋
雖然蝸居北京已逾一年,但是蔡鍔相信,憑借自己的威望和多年來經營的基礎,只要能夠回到云南振臂一呼,滇軍還是會跟著他奮戰到底的。眼下袁世凱竊國稱帝已經是板上釘釘,大街上各種“稱帝請愿團”群魔亂舞,丑態百出到讓他無法直視。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正直軍人,蔡鍔是堅決不會接受袁世凱稱帝的,讓他給這個竊國大盜下跪叩首,他寧肯玉石俱焚!袁世凱也知道自己稱帝的行徑不得人心,所以他隨時關注輿論動態,對蔡鍔這樣在地方上有影響的實力派人物更是嚴加提防——基本是從禮遇變成了軟禁,蔡鍔發現自己外出的時候隨時會有人盯梢,更可怕的是,他已經不能離開北京了!
怎么辦呢?蔡鍔決定去找同樣在北京的恩師梁啟超商討對策。此時梁任公已經逐步淡出政壇,專心學問,但是同樣對袁世凱竊國稱帝的行徑氣憤至極。眼見自己的這位學生胸懷天下,欲“為四萬萬人爭人格”,自是十分欣喜,決定盡自己一切可能來幫助蔡鍔脫離北京,而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麻痹袁世凱。于是蔡鍔做出一副熱心的樣子,表面上衷心擁護袁世凱稱帝,實際上卻悄悄將母親和家眷分批安排送離北京。隨后經友人周善培策劃,故意裝出一副浪蕩公子的模樣,整日在市場、戲院、八大胡同冶游,并引出了一段民國史上的佳話,即他與一代名妓小鳳仙的愛情故事。
受小說演繹以及電影《知音》的影響,現代人多以為小鳳仙在蔡鍔虎口脫險的經歷中出力甚大,甚至參與了一些核心機密的謀劃。但是實際情況卻可能要讓人失望,實際情況是蔡鍔確實與小鳳仙有糾葛,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麻痹袁世凱,使其誤以為蔡鍔流連于煙花柳巷,胸無大志,從而減少了對蔡鍔的監視。接著一個月之后,蔡鍔又裝病,先入北京的日本醫院,然后串通醫院出具證明書,要蔡鍔赴日本治病。經梁啟超幫助,蔡鍔隨即逃出北京,奔赴天津,經水路脫離虎口。后來,蔡鍔從海上取道越南回到云南。12月25日,他與唐繼堯等人宣布云南獨立,組織護國軍,發動護國戰爭。至于蔡鍔是否真與小鳳仙產生了感情,這其實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據蔡鍔長子蔡端先生回憶,其生母潘夫人給他講過:有一次蔡鍔陪家眷去看戲,開場前指著包廂里一年輕女子對潘夫人說——她就是小鳳仙。從這個細節里至少可以得出兩個信息:一、蔡鍔看戲是和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和小鳳仙出雙入對,說明他倆的關系并不怎么親密;二、蔡鍔和小鳳仙的交往并不背著家人。當然這只是一家之言,僅供參考。
護國討袁
上文說蔡鍔將軍是裝病從北京脫身的,其實也對也不對,固然為了逃離虎口,醫院在他的病情描述上有一些夸張的成分,但其實將軍的健康在那時候已經不理想了,北京寒冷干燥的天氣讓身為南方人的蔡鍔極不適應,水土不服加之心情郁悶,讓他的喉部生了嚴重的疾病,咳嗽不止,不然也不會瞞過精明的袁世凱以及他手下一干幕僚。而如果蔡鍔確實是按照醫生所囑咐的,于此時到日本進行治療的話,很可能也不會英年早逝。但是歷史是不容假設的,而且將軍目前確實有比治病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那就是護國討袁。
他來昆明前已與梁啟超商定:“云南于袁氏下令稱帝后即獨立,貴州則越一日后響應,廣西則越兩月后響應,然后以云貴之力下四川,以廣西之力下廣東。”12月25日,即袁世凱“登基”前一個星期,蔡鍔通電全國,正式宣布云南獨立,恢復都督府,唐繼堯任都督,并組織護國軍,蔡鍔任護國軍第一軍總司令,率軍入川;李烈鈞任第二軍總司令,率軍由滇南經百色入粵;唐繼堯兼任第三軍總司令,坐鎮后方。由此發動了聲討袁世凱的護國戰爭。蔡鍔指揮的第一軍主攻方向是四川,計劃是率四個旅約八千人入川,擬對川邊敵軍突然襲擊,出奇制勝,奪占敘州(今四川宜賓)、瀘州等戰略要地,再北攻成都、東取重慶,爾后揮師東下,與湖南方向的護國軍會師武漢。
此時蔡鍔麾下將星閃耀,顧品珍、劉存厚等在民國史上留下名字的將領們都是蔡鍔部的團長、營長,而未來人民解放軍的總司令朱德元帥,這時也在蔡鍔軍中擔任支隊指揮官,而且朱德部隊還一度殺到距離瀘州僅幾千米的地方,是第一軍在護國戰役中推進的最遠距離。袁世凱派去與蔡鍔對壘的是北洋軍第二路軍司令張敬堯,此人心狠手辣,斂財成性,但是論起軍事指揮卻與蔡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他手底下八萬號稱精銳的北洋軍,居然與前后算起來不過兩萬人的蔡鍔部打了平手,固然護國軍限于兵力和后勤補給的劣勢沒能實現先前會師武漢的戰略意圖,但是瀘州的拉鋸戰牽制了袁世凱大量的兵力,使其眼睜睜看著其他地方的護國運動此起彼伏而無可奈何。最終,在全國人民的一片罵聲中,眾叛親離的袁世凱灰溜溜地取消帝制,宣布下臺,復辟鬧劇無果而終。
護國戰爭勝利結束后,蔡鍔一度任四川督軍兼省長,但是他的喉部疾病已經嚴重到了非醫治不可的地步了,他只好放下手邊事情,真正地去日本開刀治療。然誰曾想這一去卻是永別,1916年11月8日,蔡鍔因醫治無效,在日本福岡的九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逝世,享年34歲。
蔡鍔的一生光明磊落,生平不愛錢,不戀高官厚祿,常說的是“人以良心為第一命,令良心一壞,則凡事皆廢”“對于責任,絲毫不肯放松”,在那個有槍便是王的動蕩亂世中,他是一個罕見的不當軍閥、不謀私利的真正軍人。正如他的莫逆之交陶菊隱先生所說:“自民國以來,武人解兵柄,棠愛猶存者,蔡松坡一人而已。”不幸的是,當勝利降臨的時刻,他已病入膏肓,蔡鍔的靈柩運回上海時,“執紼萬人,舉國摧痛”,孫中山致送挽聯:“平生慷慨班都護,萬里間關馬伏波”,把他比作東漢的班超和馬援,給予了高度評價。1917年4月12日,以國葬禮葬于長沙岳麓山白鶴泉左后方山上,占地面積1620平方米,成為享受國葬待遇的民國第一人。
蔡鍔的死讓他的老師梁啟超悲痛欲絕,他在挽聯中寫道:“國民賴公有人格,英雄無命亦天心。”六年以后,梁啟超還在講演中沉痛呼喚:“不死的蔡公啊!請你把你的精神變作百千萬億化身,永遠駐在我們青年心坎里頭。”
蔡松坡將軍以他短暫而絢爛的一生,為我們演繹了一曲真正的少年中國之歌!

云南陸軍講武堂是中國近代一所著名的軍事院校,原系清朝為編練新式陸軍,加強邊防而設的一所軍事學校。建立時與天津講武堂和奉天講武堂并稱三大講武堂,后與黃埔軍校、保定陸軍軍官學校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