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功冒險獲取日軍情報
1941年10月,蘇聯在西方的戰線不斷崩潰,連莫斯科都陷入了德軍的包圍之中。蘇聯最高統帥部決定從遠東抽調部隊參加保衛戰,但又擔心虎視眈眈的日本人會趁機發動進攻。千鈞一發,形勢逼人,危在旦夕。
危機四伏的東京之行
1941年10月,中西功剛剛接到上海中共地下黨組織轉來的蘇聯指令,正準備展開行動,卻收到了一封來自日本的電報:向西去。落款為中西功曾用過的筆名“白川次郎”。中西功很快就猜出,這應該是尾崎秀實的人發出的。電報內容并不難理解,看來東京發生了變故,中西功有可能已經暴露,需要立即向中共根據地撤離。
但中西功還不想馬上撤離。因為到目前為止,他的情報搜集工作還沒正式展開。另外,他領導的這個情報網就藏身在日本間諜機構的內部,重要而又危險——它為延安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存在的每一天都意味著勝利。
此時,如果自己轉移,立刻就會讓東京方面發現,這樣自己多年的心血就將毀于一旦。中西功決定留下,一方面竭盡全力完成任務,一方面拖延情報網覆滅的時間,為延安提供更多的情報。
1941年10月底,中西功從上海日清碼頭出發,坐船直奔東京。這次去的主要目的,一是設法拿到日軍發動“南進”戰爭的具體時間,二是搞清楚“白川次郎”發出“向西去”的電報的具體緣由。此外,他判斷尾崎秀實有可能遇上了麻煩,但麻煩具體是什么?影響有多大?他無從知曉。他想到了東京后,一問尾崎秀實便知道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尾崎秀實已經被捕半個月了。而且尾崎秀實不僅供出了佐爾格和他本人的各種活動情況,還提到了上海東亞同文書院,要知道這個地方與中西功和西川龍夫都有密切的聯系。

曾經的上海東亞同文書院
該書院是日本于1901年創立的高等學府,主要對“中國學”進行研究。日本在這里培養了大量的“中國通”,從而為其帝國主義侵略和擴張服務。
驚險的“投石問路”
到達東京后,中西功找了個小旅館住下,然后給尾崎秀實打電話,打了好久才打通。他告訴對方自己是來找水野成的。等和“水野成”通完電話后,他暗叫不妙——他倆每次通話時都會互問一句:難道聽不出我的聲音嗎?而這次對方沒有任何回應。這說明聽話的人根本就不是水野成,也不是他的家人。那么,對方是什么人?難道水野成也出了意外?中西功想了想,急中生智,謊稱自己是水野成的叔父彥三,便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中西功又給洪津良勝打了電話。結果也是陌生人接的電話,還說洪津良勝現在警視廳。中西功徹底明白了:這些接電話的人一定是警視廳留在那兒的警察,他們在等待自投羅網的人。看來,白川次郎發警報確實是事出有因,情況危急。但是延安的任務還是必須完成,不能耽擱。
中西功苦苦思索:海軍部里沒有熟人,總參謀部倒有可能找到些機會,不過以自己的身份,顯然不合適。最后,中西功決定去軍報道部碰碰運氣,因為他認識那里的一名記者——佐藤癸二,從他口里也許能探得一點兒消息。
實際上中西功身邊存在著很大的危險,因為他疏忽了自己剛才打的幾個電話。他找的這個水野成,曾是他在東亞同文書院讀書時的同班同學。他們曾因為反戰,被領事警察逮捕拘留過——水野成后來被同文書院開除,中西功被停學一年。而且水野成的這段歷史已經被特高課記錄在案。這時,如果特高課警覺一點兒,便會知道水野成根本沒有一個叫“彥三郎”的叔父;再把水野成過去的好友們排查一遍,那中西功就在劫難逃,哪里還有機會讓他在東京到處探聽帝國的機密呢?
但幸運的是,留守的特工們沒有把那個電話當回事。因為他們的頭兒正在傾聽佐爾格的供詞,騰不出時間關照那些張網等魚的特工們。
一個陌生的示警電話
第二天,中西功到軍報道部找佐藤癸二,卻被告知他去了臺灣。事情真是太不順利了,萬般無奈下,中西功決定暫時在報道部待著。
他留在這里是正確的,因為這里到處都是消息——記者們高談闊論、相互交流,很容易打探到一些外界不知道的內幕。其中有一條就是說日本陸軍在中國大連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是準備對蘇聯開戰。中西功心里想:這場演習是在大連進行的灘頭登陸演習。進攻蘇聯還需要演習灘頭登陸嗎?這個疑問讓中西功立刻做出了判斷:日軍這次大演習只是個幌子,其戰略意圖極有可能是要南下。
那么南下的時間是何時呢?這便成了重中之重。但是開戰的日期和地點可不是一般機關和人員所能知道的——正在進行的內閣和大本營的聯席會議保密級別很高,連軍報道部的采編主任都不得入場。
怎么辦?中西功心里備感焦急,但目前只能回到旅店,再擇機獲取信息。
回到旅店時,店主走過來對他說:“有人給你來過一個電話,說要你到西邊去。”中西功聽了,心里暗吃一驚。這應該是某個不知名的朋友在向他示意,中西功立刻又去了一趟軍報道部。不過很遺憾,他看到的人都沒有一個主動過來跟他打招呼的,哪怕暗示也好。看來,他只能寄希望于電話再次打來。
第二天,中西功哪兒也沒有去,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待在房間里,守著電話。但令人失望的是,電話聲一直沒有響起。中西功一直在尋思怎樣才能弄到他所需要的情報,就這樣輾轉反側地過了一夜。
踏破鐵鞋無覓處
中西功決定去看望一下佐山伊之助——他過去的一位同學,在銀座經營一個小書店。在閑聊時,佐山說起他有個姐夫,現在軍部擔任通訊參謀,管收發電報。中西功心想:這可是個能接觸到秘密情報的人物啊!不覺心中暗喜,決定在佐山這里好好做做文章。于是,他以幫助佐山在上海開店的名義,讓他找姐夫打聽一下開戰的時間,說這樣他們就可以在開戰前一起到上海走一趟。佐山心動了,覺得中西功的話很有道理,于是答應了他的要求。但過了些日子,佐山沮喪地告訴中西功,說他姐夫不肯告訴他,怕事情走漏出去,被蘇聯間諜知道了。
中西功很失望,從佐山書店走出后,在回旅店的路上又碰見了一個人——軍部報道部記者佐藤癸二!
佐藤癸二剛從臺灣回到東京,臉色黝黑,胡子拉碴。中西功趕緊上前把他拉進路邊酒店,向他打聽臺灣的情況。佐藤先是愣了一下,后來才想到了這位朋友,就放下戒心,說了很多絕密情況,包括日美之間進行的談判截止日期、日軍內部對日美談判沒有信心、海軍艦艇已經在瀨戶內海集結等。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時,中西功深感此話的含義。佐藤提到的事情讓中西功喜出望外。但還需要核對一下。中西功估計,在他逗留東京期間,“滿鐵”收到的“編內參考”里肯定有這方面的消息。
隨后,中西功立刻返回上海。正如他所料,資料研究室確實有許多他預計的文件資料。且恰在這時,南京西里龍夫的密信也完全證實了這一情報:關東軍留20萬防蘇,其余全部南調;海軍集結作戰海域;11月下旬艦艇啟動,航向東南。
中西功立即向延安通報:日軍即將南進,日美談判將于11月30日截止,不再拖延,結合日本海軍艦艇航行時間,日軍發起南進作戰的時間將為12月8日。
中西功小組
不僅中西功堅守崗位,他的戰友們,無論是日本人西里龍夫、尾崎莊太郎,還是中國人李得森、程和光,沒有一個人離開,叛變,他們足足堅持了8個月。就在被捕的前一天,西里龍夫還發出了日軍進攻中途島的絕密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