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這片世界突然坍塌，一切都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我感覺我正在下墜。世界在旋轉(zhuǎn)。紅色，黑色，世界被一條條撕裂。

我跌落在一片血紅色的荒原里。紅色的土地上刺滿了黑色的劍，遍地的尸骨遺骸，藍(lán)色的鬼火時隱時現(xiàn)。我四周圍滿了像死神一樣的妖鬼，它們齜牙咧嘴朝著我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它們的眼睛里充斥著令人膽寒的貪婪欲火。我躺在地上，站不起來，就像有千斤泰山壓在我的身上，我的喉嚨還似乎被一只大手掐住，怎么也喊不出聲來。

就在我?guī)缀醣罎⒌臅r候，大地出現(xiàn)了震動，從地底鉆出了一條青色巨龍。它一把抓住我，帶我飛到了天上，逃離了妖魔鬼怪的包圍。地面上的群魔們隨即發(fā)出了一陣震天動地的嚎叫，它們蜂擁而出，也飛上了天，追逐著青龍。青龍似乎毫不畏懼，越飛越高，朝著天頂血紅色的云層飛去，最后鉆出了云層。

世界逐漸歸于平靜。

我艱難地從夢中醒來，感覺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噩夢。渾身上下水淋淋的，全是冷汗。

我坐在地上，望了望四周，血紅色的大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靜謐的黑暗。可怕的妖魔鬼怪也不見了，在我的身邊只有一攤篝火，火星慢慢飄出，輕輕地只發(fā)出樹枝燃燒的聲音。

火光照亮了一小片蘆葦，我看見，火堆旁還坐著一個人。

“你醒了？”他轉(zhuǎn)頭看了看我，對我說，“剛剛好險，幸好我發(fā)現(xiàn)及時。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哪里受傷了？”

那是個俊秀的少年，聲音柔美。

他的樣貌我怎么挺熟悉的？

我一開始還在想他會不會是另一個鬼怪的化身，直到我完全看清楚他的臉，我才恍然大悟。

“你是漣子龍？漣江龍王之子？”我認(rèn)出來了，他就是我們離開雀宅之前，我和小尋在雀宅大牢里救出的那個少年。他就是剛才救我的那條青龍。“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我說。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你是我的恩人，我當(dāng)然要救你，恰好我管理的河和此河相連。”他對我說。

“我的船呢？我還要繼續(xù)趕路。”我問他。

“你的船就在河邊，你轉(zhuǎn)頭就能看見了，完好無損。過了失卻之域，你就安全了。只是抱歉，那里我去不了，你想去的話只能你一個人去。”

“那里是什么樣子的？”我又問。

“那里據(jù)說是極陰之地。”和東野獲的話一樣，“不過那也是個神秘的地方，尤其是天澤，誰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樣子的，因?yàn)槊總€去過那里的人的描述都不一樣。馬上就要天亮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馬上。”我朝他笑了笑，“我趕時間的。”突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朱雀城的大洪水結(jié)束了嗎？”我問。

他愣了一下。“前幾天父王讓雨停下了，接下來，等待雀然家族的將是數(shù)年的大旱。這是她自討苦吃。”

我猶豫了一下。

“可以不要這樣子嗎？”我對他說，“那些百姓是無辜的。暴力只會讓仇恨加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你確定？你只是個人類，而且據(jù)我所知，雀然對待你也不是特別好。”他有些驚訝。

“我確定。請你看在我的份上，結(jié)束這不必要的復(fù)仇。拜托了。”我認(rèn)真地說。

漣子龍想了想，最終點(diǎn)點(diǎn)頭：“我會去勸說父王的。你讓我重新認(rèn)識了人類這個種族。”

“謝謝。”我對他說。

過了半個時辰之后，在黎明來臨之前，漣子龍向南飛走了。

我看了看小船，它靜靜躺在河灘上，護(hù)身符還在，驅(qū)鬼符卻被撕裂了。小包還在，里面的東西也還在。

就在這天還未亮，一切都浸潤在深藍(lán)色晨光的大地上，我乘著小舟重新出發(fā)。我一丁點(diǎn)時間都不能耽擱。

一路向北。

天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光亮，地平線的盡頭一片模糊。

河川上飄動著一層細(xì)膩的霧，流淌在望不到盡頭的蘆葦叢間。小舟輕盈飄動，留下在身后一條長長的波流。轉(zhuǎn)頭我又看見了昨晚那個讓我心驚膽戰(zhàn)的水域，平靜，祥和。也許是藍(lán)霧籠罩了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蘆葦蕩漸漸變得稀疏起來，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了前方一片樹林，黑乎乎的一團(tuán)，也許那是高大的水杉吧。就在我進(jìn)入樹林的一剎那，本來就不明亮的世界又暗了下來。水面變得開闊，小河流進(jìn)了樹林，水流在樹與樹之間緩緩地流淌，小舟無聲地穿梭在黑色的樹干之中。黑暗的水底還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落葉。一些被樹枝攪得支離破碎的光亮從樹梢深處落下，那是天空的光，盡管這個世界有些永遠(yuǎn)陰霾的天空。

前方，好像變亮了。

太好了，沒想到天亮得這么快，當(dāng)小舟漂出樹林的瞬間，迎接我的是一條明亮的河川。河邊是豐茂的水草，向東方的天空望去，朝霞的光映紅了一切，新生的太陽旁邊是絢爛的彩云，徘徊著無盡的朱紅。

濃霧散盡。

然而我知道，最美的朝霞是陰雨天的預(yù)兆。果然，沒多久，天空又被陰云覆蓋。最后，天空又落下了細(xì)蒙蒙的雨霧。

四周的雜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英繽紛的桃花林，粉紅的世界。無數(shù)花瓣飄落在水上，和我一起隨水流向前，只是走了沒多遠(yuǎn)，就安靜地沉入水中。

接著，我經(jīng)過了一個小鎮(zhèn)。河道變窄，從小鎮(zhèn)的屋舍街道間穿過。烏墻灰瓦，斑駁的石碼頭，煙雨水鄉(xiāng)，搖曳的烏篷船。自行車的鈴聲在耳邊響起，兩岸還有市場的嘈雜。小船在一座座小石橋下走過，石橋上人來人往。我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孔。一個少女靜靜地站在橋上，拿著紅色的油紙傘，她看著河的遠(yuǎn)方。

身后的小鎮(zhèn)越來越遠(yuǎn)，消失在煙雨之中。還有一些小鎮(zhèn)，出現(xiàn)了，又消失了，匆匆而過，就像是夢一樣。前方的河道時而出現(xiàn)了一個個的岔道，我完全不知道路，只有順著水流的選擇繼續(xù)走。

水面又變得渾濁起來。原來我來到了一個工業(yè)區(qū)。兇猛的蒸汽從河道兩邊的鐵管縫隙中噴射出來，響起了刺耳的聲音。無數(shù)的管道凌空架在河面之上，小河水也被污水染成了黑色。天空里插滿了黑色的煙囪，空氣中還有股難聞的味道。我躲在船艙里不敢出來，因?yàn)樯磉叾际切┍涞臋C(jī)器鋼鐵。

天色漸黑，雨云也逐漸散去。工業(yè)區(qū)遠(yuǎn)去了，渾濁的河水也逐漸變清，這時，我身邊出現(xiàn)了一盞盞彩燈。越來越多，就像是都市的霓虹。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廣告，不停地閃動，變幻，在我的身邊跳躍。

炫彩的霓虹最終也逐漸歸于冷寂了。所有的燈火都有暗淡的時候，所有的喧囂都有安靜的時候。世界也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沒了夢幻般燈火，這片寂靜，也許才是最真實(shí)地世界。

我躲在船艙里頭，吃著難吃的干糧，扳著手指頭計(jì)算著我來到妖神界的日子。

二十四天。這是我所計(jì)算的最準(zhǔn)確的數(shù)字。不知道在我不在的這二十幾天，爸爸和姐姐他們是怎樣生活的。也許一切都沒變吧，只是飯桌上少了一副碗筷。

我走出船艙，想看看天上的月亮。這么多天來我都是看著月亮計(jì)算日子的，我來到妖神界的時候是端午節(jié)，那時的月亮還是彎彎的月。

今天沒有月亮。

不過，走出船艙，我卻看到了另一個景象。

小河已經(jīng)不見了，小船漂浮在一望無垠的水域中，就像是一片海。整個世界無風(fēng)，水面就像光滑的平鏡，最遠(yuǎn)處連地平線都難以看清，只有船尾的微波告訴我小船在前進(jìn)。

這就是天澤吧。

稍稍抬頭，我就看見了這個世界最震撼的景色。這是我見過的最純粹，最高遠(yuǎn)的星空。五彩的群星閃耀在無邊的蒼穹和天澤中。星辰出現(xiàn)在我的頭頂和腳下，讓我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整艘船就像飄浮在虛無的宇宙之中。銀河由上而下橫跨于整個天際，星光照亮了整個世界。

我突然想哭。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真正的銀河。

現(xiàn)在的孩子還能有多少人能看見銀河呢？

最后，水面上升起了薄薄的霧，星光也隨即暗淡。我的身邊還出現(xiàn)了一艘艘遠(yuǎn)古船只的遺骸，那些黑色的木船靜靜地停在水中，守候著這千年不變的星空。我舉起等看著這些被遺忘的船只，這里，就像是世界的終點(diǎn)。

天下起了雨，天澤也被狂風(fēng)吹出了一條一條巨大的浪。小舟在狂風(fēng)暴雨中劇烈地?fù)u擺，翻騰，我趴在船底，一邊死死抓住船框，一邊在心中祈禱。

我馬上要去的就是妖神界的盡頭，極陰之地。我不能連這點(diǎn)困難都退縮，不然到了極陰之地豈不完蛋？

風(fēng)浪漸漸小了，船艙外的傾盆大雨卻一點(diǎn)也沒用停下來的意思，不過好在船又能重新開始平穩(wěn)前進(jìn)。夜已經(jīng)很深了，我于是便決定小睡會兒。

為什么天還不亮？

我感覺我已經(jīng)睡了很長的時間了。

我揉揉眼睛，想看看天氣。睜開眼，只見天空黑乎乎的一團(tuán)。過了好一陣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根本還在船艙里嘛，當(dāng)然什么也看不見。

我走出船篷。就在我揭去簾布的一剎那，一道刺眼的強(qiáng)光突然襲來，我下一子蒙住眼睛。

過了好久，我才逐漸適應(yīng)過來，試探著睜開眼睛。

這個世界一片陽光燦爛。

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天澤的水已經(jīng)不見了，小舟擱淺在一塊廣闊的芒草地里。這是正午的太陽，熱烈的陽光照在白色的芒草上，風(fēng)吹過，搖擺的芒草卷起了一層層的波濤。

這是我來到妖神界這二十多天以來，第一次遇上晴天。

不過，這里可是妖神界的最北端，極北大陸，依東野獲的話說，這里是妖神界的極陰之地，為什么卻是一片熱烈的陽光？

這時，我想起了一句話，陰極生陽。多么美妙的先古哲學(xué)，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走下船，踏在堅(jiān)硬的土地上，遠(yuǎn)望四周，除了芒草什么也看不見。天澤的水也不見了，小河也不見了。但是我仍然沒有到達(dá)生命之源，我還要繼續(xù)往北走，用自己的雙腳。我從包里找出指南針，順著它指引的方向，在陽光下，在齊腰深的芒草原里，重新上路。

我感覺我走了很久，太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下午三四點(diǎn)鐘的位置。地平線的顏色在這時卻悄悄地發(fā)生了變化，從白色的芒草變成了一大片金色。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終點(diǎn)就在前方，加快了腳步，留在身后的芒草叢里一條細(xì)長的行跡。

最后，我到達(dá)了那片金黃色的土地。這是大片大片的麥田。

在午后金色的陽光下，洶涌翻騰著燦爛的金色麥浪。麥田的顏色融化在金色的空氣中，升騰著混合著麥香的熱烈陽光。

麥田的盡頭，有一座風(fēng)車小屋。

那應(yīng)該是這片麥田的守望者居住的地方，我穿過麥田，向小屋跑去。誰會住在這里？我默默地想。

小屋沒有人。

小屋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住過了。靜止的風(fēng)車，晾衣架上干枯的衣服，放在窗臺上無花的花盆，還有桌子上積了灰的碗碟，一切還保留在小屋主人離開時的樣子。

小屋旁有一條寬廣的大河。東野獲說過這里有條河的，但他卻沒告訴我怎樣才能渡過這條河。我來到河岸邊，河邊長滿了綠色的植物，我沒看見一條船。

我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麥田和風(fēng)車，一切依舊靜止像一幅圖畫。

沒想到走了那么遠(yuǎn)的路，我還是停下來了。我靜靜地坐在河邊，想哭。

太陽的光逐漸變紅，夕陽開始西斜。天馬上就要天黑了嗎？我站起來，最后一次遠(yuǎn)眺河的兩頭，看看有沒有能載我的渡船。

我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孩，穿著白色的長裙。就像我第一次看見小尋時她穿的一樣。

狐小尋？

她怎么會在這兒？

我快步向她走去。可是她卻像是想要躲開我一樣，跑開了。跑遠(yuǎn)了之后又停下來等我，咧著嘴朝我笑。

她想做什么？

我沒有放棄，繼續(xù)追著。她卻和我玩起了捉迷藏，在麥田里，在小屋的四周，就算我的步伐再快，也追不上她。

最后我追著她又來到了河岸邊。太陽已經(jīng)有一半沉入地平線。天際，一半朱紅一半青紫。這時，我看見河那邊駛來了一艘掛著燈籠的船。

那是來接我的嗎？

我又看了看小尋，她站在不遠(yuǎn)處，靜靜地望著我。

船在我面前靠岸停下了，這是一條古色古香的小型木質(zhì)畫舫。一塊登船踏板從船艄伸出，搭在地面上。

我又回頭看了看小尋，她還在。我想了想，最后踏上了船，船隨即開動，漂離了河岸。站在船尾，我看見小尋還沒走，她仍然站在河邊，提著一盞紅色的燈，默默地看著我，嘴抿著，似乎有些想說卻說不出的話。就在這時，河岸邊那些綠色的植物葉片忽然全部枯萎。之后它們開出了大片大片血紅色的花，最后染紅了整個河岸。

夕陽的光最終消失了，將這個世界留給黑夜。遠(yuǎn)遠(yuǎn)地，我只能看見那一盞幽幽的燈。她還在那里站著呢吧。

河上的霧氣彌漫起來，最后我連那盞燈也看不見了。

小尋，她還在那里嗎？

她消失在一片血紅的彼岸花中。

彼岸之狐。

河很寬，小船要走很長的時間，我站在畫舫船檐的燈籠下，看著水霧彌漫的安靜的河水。我看不見兩岸，我一定是在河中央。就在這時，河的遠(yuǎn)方，漂來了一些亮晶晶的東西。它們在河的盡頭閃耀著，緩緩靠近我。直到它們漂到船邊，我才看清楚，它們是一盞盞河燈。

蓮花般的河燈，一枚小小的燈躺在里面，燈火照亮了河燈旁一小片黑色的河水，河燈里還放著一張紙條。河燈越來越多，它們從上游漂來，流向下游，數(shù)以億計(jì)的河燈漂浮在水面上，匯聚成了一條長長的金帶。

我蹲下來，想捉一只河燈看看，可是，就在我指尖觸到河燈的那一霎那，那盞河燈瞬間變成了閃著光的金塵，消失在空氣中。

我鼻子一酸，站了起來，搖搖頭，看了看極遠(yuǎn)的下游，河燈就朝著那個方向漂去。

那些河燈載著人們對逝去親人的祝福，閃爍在最遙遠(yuǎn)的地方。可是，那些河燈，最終會去哪里呢？

我永遠(yuǎn)也不會明白的。我也來不及思考，因?yàn)榇呀?jīng)靠岸了。

上了岸，我就看見了一座很古老的小石廟，屋頂上，墻壁邊長滿了雜草。屋里漆黑一片，我打開手電筒，吸了一口氣，走了進(jìn)去。

里面有一條直通向下的階梯，階梯懸浮在一片虛無之中，通往黑暗深邃的地底。我小心地走著每一步，因?yàn)殡A梯的兩邊是無底的深淵。走了好久，我終于看見了地面，一塊石碑上用篆文寫著：“人界”。

地面上有無數(shù)支紅色的蠟燭，有高有低，每支蠟燭都亮著橘紅色的火光。這是一望無際的燭火，不斷有火光熄滅和燃起，閃爍如星辰。

我明白了，這是每個人的生命之火，因?yàn)槊恐灎T身上都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這里的燭火中，一定也有我的生命之火吧，不知道我的那根蠟燭有多長。

我繼續(xù)沿著階梯向下走，最終又到達(dá)一層，這里的石碑上寫著：“妖界”。這里的蠟燭都是清一色的白燭，亮著藍(lán)色的火光。和人界的一樣，這里的火焰同樣有熄滅和燃起。

我走進(jìn)了這一片燭火，就像走進(jìn)了鋪展在地面上的星空。在這里，有無邊無際的燭火，我怎么能找出小尋的那一支呢？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檢查著身邊每支蠟燭。

這時，我的前方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懸浮在空中的藍(lán)顏色火焰，幽幽地在我的前方亮著，突然，它移動了起來，向燭火深處飛去

我猜它一定是在為我?guī)罚瑳]有猶豫，我趕忙朝它追去。它移動的速度很快，即使我用盡全力，也追不上它。跑了好久，好久，它始終沒有停下了的跡象，我的身邊依舊是數(shù)不清的燭火。這時的我卻怎么也跑不動了，喘著粗氣，沉重的雙腿再也邁不起來。終于，一個踉蹌，我跪倒在地上，汗水隨即灑落一地。

我看著那團(tuán)火焰飛離了我的視線。

我再也忍不住了，數(shù)滴淚水奪眶而出，混著汗水一起，融化在土地里。我抹去眼淚，一抬頭，突然看見了面前有一支蠟燭。

白色的燭身還很長，但它的火焰卻非常的小，小得幾乎看不見。和其它的蠟燭比起來，這支蠟燭暗淡無光。

難道……

果然，白色的燭身上寫著“狐小尋”三個字。

可是，狐小尋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為什么生命之火還在燃起？

我想起了東野獲說的話。

“她只是去了更遠(yuǎn)的地方而已。”

我又想起了那個提著燈，在彼岸默默望著我的女孩。

那么說小尋還有救！我激動地從小包里取出火柴盒，用顫抖的手取出一支火柴，用力地劃去。因?yàn)槲矣脛胚^度，這支火柴當(dāng)場折斷。

看到折斷的火柴，我一下子冷靜了下來。盒子里只剩下兩根火柴了，我必須要小心。我吸了一口氣，重新取出一根火柴，冷靜地劃著，用火柴頭上金紅色的火焰，為小尋的蠟燭點(diǎn)上火。

就在火柴上的火碰到蠟燭燈芯的一剎那，火焰發(fā)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響，就像火藥的爆炸，頓時燈芯上火花四濺。過了一會兒，火光逐漸恢復(fù)平靜，新生的光重新燃起，越來越亮，最后成為這片大地上最亮的一枚燭火。

小尋的火光是綠色的，那是金紅色與藍(lán)紫色混合的光。

我突然感覺到身上背負(fù)的一個巨大的包袱掉了下來。我長呼一口氣，躺在地上，感到精疲力竭，怎么也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