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階段—藥食同源
在我國,藥食同源說源遠流長,藥物與食物可以說是同期同步起源的,最早的藥物都是食物,祖國醫學從初起時,便與飲食結下了不解之緣,最早的醫療方法,正是飲食療法。特別是火的發現與應用,使人類邁入了文明時期,擴大了食物來源,加強了衛生條件,并有效汲取了營養、增強了體質。
遠古的神農氏時期,我國步入了農業社會,“神農嘗百草”的傳說反映了我們的祖先鑒別食物與藥物的試驗活動,《淮南子·修務訓》曰:“神農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傳說神農氏見大家靠吃獸肉飲生水難以長久維持生命,便到處尋找可以果腹的植物,有時一日便中很多次毒,中了毒又解毒,反反復復,從而發現草本植物的藥性。盡知其平毒寒溫等性味,逐步教給人們認識了植物藥,可見那個時候藥與食是不分的,無毒者可就,有毒者當避。就這樣古人有病時,最初只好這樣嘗一點,那樣嘗一點,吃了有毒的就死了,吃了不相干的就無效,吃到了對癥的就好起來,于是知道了這是可解這種病痛的藥。人們就這樣長此以往地積累下去,漸漸有了經驗。
夏商周三代是我國飲食文化發展的時期,食品醫學形成并且深深地影響著我國的政治文化,那時帝王將相以烹飪為時尚,甚至將其作為選賢舉才的標準,伊尹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商湯時期王宮里有位善烹調的廚司奴隸,他有個兒子名叫伊尹,伊尹從小耳濡目染,從父親那兒學到了一手高超的烹調技藝。有一天父親生病了,伊尹很是擔心。奴隸哪里有錢治病呢?再說,醫生也不會為一個奴隸治病的。看到兒子為自己的病情著急,父親寬慰他說:“孩子,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以前你爺爺生病了也是自己治好的。”“自己治好的?”伊尹瞪大了眼睛。原來,以前爺爺生病時,實在沒錢治病,只得硬撐著。后來他卻發現有些食物能把病“吃”好。次數多了就有了經驗。“所有的病都可以‘吃’好嗎?”伊尹大感興趣。“不一定,有時吃的食物反而會使病情加重呢!”父親說。從這以后,伊尹熟悉了各種食物和藥物的性能、功用,掌握了許多能用食物治療疾病的方法。有一次,湯王病了,醫生用藥物治療了半個月仍不見好轉。湯王龍顏大怒,命令醫生在三天之內治好自己的病,否則就將他處死。醫生聽說了這件事,便壯著膽子來找伊尹,伊尹建議醫生試用幾種食物進行治療。醫生滿腹狐疑地看著充滿信心的伊尹,想想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冒險一試。沒想到,湯王病情大為好轉,他高興地要嘉獎醫生。醫生不敢欺騙湯王,如實作了匯報。“有這樣聰明的奴隸?立刻叫他來見我!”當年輕精干頗有見地的伊尹出現在湯王面前時,一下博得了他的好感。從此,伊尹受到了湯王的器重,他從烹調中領悟出許多治國安邦的道理,最后竟被破格任用為宰相。后來,伊尹成為湯王奪取天下的得力助手。《呂氏春秋》記載著伊尹和商湯王談論烹調方法,伊尹引用了“陽樸之姜,招搖之桂”的語句,姜、桂可以調味,同時也是藥品,至今仍是藥膳食療中的基本原料。一次,當湯王問伊尹得天下之道時,伊尹用當時通俗的食療道理做比喻回答:“吸取新的,除卻舊的,肌膚血脈得以通暢。新的精神氣力日漸增加,不好的邪氣要驅除凈盡,才能達到應享的壽命。”這就是著名的“商湯問伊尹”。
伊尹巧妙地運用獨特的烹調技術,對藥物進行加工制作,制成了中藥湯劑,這是食療法的進一步發展,是中國醫藥史上的一大創舉。后來伊尹寫成《湯液經法》一書,他的食療法對后世的醫療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第二階段—食為醫用
經過藥食同源階段后,到了西周時期,宮廷內出現了專做食療保健工作的“食醫”,居當時各類醫師之首,對藥膳的總結及食療保健的發展卓有功勛,也一直享有較高的地位。據《周禮·天官》記載,周代的醫生分四類,除專管飲食營養的食醫以外,還有“疾醫”“瘍醫”和“獸醫”。瘍醫有“以五氣養之,以五藥療之,以五味節之”的理論,是中醫“三分治七分養”治療原則的源流。還提出“凡藥,以酸養骨,以辛養筋,以咸養脈,以苦養氣,以甘養肉,以滑養竅”,是謂我國養生學之濫觴,體現了“食為醫用”。
至春秋時期,《黃帝內經》的藥食理論“毒藥攻邪,五谷為養,五果為肋,五畜為益,五菜為充”為后世所推崇,并記載了如何運用食療藥膳來治療疾病。如治目不瞑之“秫米半夏湯”,其秫米就是食物高粱米;治血枯用“四烏鲗骨一藘茹丸”,其中雀卵及鮑魚汁皆為食物。又在《靈樞·邪氣藏府病形篇》載有“諸小者,陰陽形氣俱不足,勿取以針,而調以甘藥也”,也體現了寓治于食。
漢代,張仲景在其《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中吸收了大量入方的食物,并創制豬膚湯、百合雞子湯、當歸生姜羊肉湯等食療代表方,體現了“食養為主,食治為先”的思想,將辨證論治和辨證食療有機地結合起來,為中醫食療學奠定了理論基石。
在此后醫家們以食為藥,以食代藥,以藥為食,以食療病,廣開法門。以唐代孫思邈《千金要方·食治》所論最為精要,“為醫者當須洞曉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療不愈,然后命藥”,還主張“凡欲治病,先以食療,既食療不愈,后乃用藥爾”。并在其《千金翼方·養性·養老大例》中強調“君父有疾,期先命食以療之,食療不愈,然后用藥。故孝子須深知食藥二性”。食物和藥物,用于治療疾病時兩者同時發揮療效,互用互補不可分割,食治具有藥療難以替代的作用,故曰“食當入藥”。這是孫思邈對藥與食的辯證關系的論述,他把食療放在第一的位置,認為食療者才是良醫,并提出“以臟補臟”的臟器療法,如以動物甲狀腺(鹿靨、羊靨)治療缺碘性甲狀腺腫,以動物肝(羊肝、牛肝)治療夜盲癥等,將食療理論和實踐完整結合。
(三)第三階段—藥膳、食療、養生階段
宋以后,食療已經習慣化、系統化,甚至專業化,并走向膳食領域,日趨完善。由以元朝忽思慧撰寫的《飲膳正要》對后世影響最大,它把食飲養生與醫療緊密聯系在一起,大篇幅敘論諸飲食菜點,主副食及點心的配膳和烹制方法,并據此而說明其食療作用。從營養學角度提出了有關健康的保養之道,如“補脾胃,益氣力”的乞馬粥,“治陽氣衰敗,五勞七傷”的枸杞羊腎粥,“治虛勞,骨蒸久冷”的山藥粥以及麻子粥、馬齒莧粥等,均有滋補強壯、延年益壽和防治疾病的作用。可見其以“膳”為主,以藥(療)為輔,重在飲食美味,寓治療價值于飲膳之中,開創了藥膳新時代。
明清時期,食療養生的影響更為廣泛,大藥學家李時珍極重視臨床實踐,在其著作《本草綱目》中大量收集了前人及民間的食療方法、食療經驗等,闡明食治對治病養生的重要性。民間有李時珍采藥會壽星的傳說。當李時珍問他有何延年之道時,老隱士指著竹背簍里的木耳和胡蘿卜說:“山野之人能吃什么?我是常吃這胡蘿卜燴木耳。”此后,李時珍反復試驗、應用,證實了食用胡蘿卜燴木耳特別有益于人的肝臟、心臟的健康,常食延年益壽。在當時食療并非是獨醫家尊崇,各業俱重視,如朱棣等編撰的《普濟方》是明初以前記載藥粥最多的書籍,劉伯溫《多能鄙事》、朱權《臞仙神隱》以及萬歷進士王象晉《二如亭群芳譜》等書中均有記載,可見食療養生影響廣泛。
清代曹庭棟對藥粥的研究頗有獨到之處,在其編撰的《老老恒言》中列舉養生治病的藥粥100種,根據“調養治疾功能深淺”分為上、中、下三品,十分適于老年體虛者啜用,“亦能體強健享大壽”。在這一時期百姓的飲膳水平普遍提高,宮廷的飲膳自然更上一層樓,特別是食療藥膳盛行,這在《清宮秘方》《清宮食譜》及《清宮醫案和醫方》中都有不少記載。
改革開放以來中醫食療、藥膳與中醫藥事業一樣,取得了長足的發展,當我們漫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可見生意興隆的食療藥膳飯莊;在商場購物時,花樣翻新、美味適口的中醫食療保健品琳瑯滿目。它與飲食文化完全融為一體,自動自覺地回到了“藥食同源”的議題上來,同時擺脫了服食的神秘感,走上了以科學為基礎的食療之路。以上概述了中醫食療在飲食文化大背景下的歷史發展過程,從食養到食治,再發展為藥膳,最后到現代的食療,是一套完整的、有理論、有方法的以飲食為主的醫療保健體系,現代的科學的食療原理,先進的制作流程將推動食療文化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