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姍姍擰眉，想了一想，還是勸道：“媽媽，反正我們都得到那么一大筆財產了，堂叔的那些就給李語安吧！”

“你這個傻瓜在想什么呢？”李彩鳳恨鐵不成鋼，戳著女兒的額頭，“幾百萬你說不要就不要，便宜一個外人？就憑咱分的那點錢，想過有錢人的生活早著呢！媽媽我還指望用你堂叔那些錢給你鍍鍍金，好以后釣個金龜婿呢！”

“媽！”

“你什么都別說。她不就是和你一個宿舍的，你抹不開面子嗎？一切交給媽媽。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有什么難對付的？老娘吃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都要多。”

李姍姍嘆口氣：“媽，到時您也別太刻薄了。”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怎么可以這樣說你媽媽！”李彩鳳氣惱地瞪了女兒一眼。

李姍姍暗暗翻個白眼，自己媽媽什么人她還不清楚嗎？

“媽媽，李語安她，”她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她媽媽好像是個瘋子，精神不太正常，而且她身上穿的也不是名牌，翻來覆去就那幾身衣服。她家庭的境況看來還不如咱們家呢！您就給她們家點錢吧！”

李彩鳳撇撇嘴：“好吧！如果那丫頭沒那么多事，我就給她個十萬八萬的。不過如果她妄想搶財產，一分錢都別想得到。”

李姍姍笑了，挽著媽媽的手開始看衣服，心里隱隱不安。李語安知道了拆遷款的事情會怎樣呢？她肯定不會輕言放棄，搞不好兩家人會為了那些錢掙個頭破血流。畢竟那么一大筆錢，誰會傻乎乎的放棄？

中午1點鐘，李語安準時進入咖啡廳。

咖啡廳內布置雅致，多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她進門后，看看周圍，目光落到坐在窗邊中年婦女的身上，那人不時看看手機，又看看門口，顯然在等人。應該就是她，李語安走了過去。

李彩鳳攪拌咖啡，這洋玩意喝著還真不習慣。幾塊錢一包的大麥茶比這可好喝多了。真搞不懂這玩意怎么那么暢銷。她看看手機，都快1點了，怎么還不來。一個黑衣服的小伙子朝她走過來，站到她的跟前，她揮揮手：“這兒有人，你另找位子去吧！”

“您是李二強的堂嫂？”

聲音清清冷冷，聽著比較柔和，女的？李彩鳳不確定地問：“李語安？”

見她點點頭，她瞪凸了眼睛，怎么打扮的像個男的呢？

“我是李二強的堂嫂，我叫李彩鳳。”李彩鳳看她不請自坐，心里有些不舒服了，高抬下巴：“按說呢！論輩分你該叫我大媽，可是，你我都清楚，你和二強子算不上真正的養父女關系，你還是叫我阿姨吧！”

李語安看著她，高顴骨，薄嘴唇，很精明、也很市儈的女人。

李彩鳳招呼：“喝點什么？咖啡？還是果汁？”

“不用了，有什么話你直說。”

李彩鳳碰了個軟釘子，仔細看著她，對女孩子來說，她長了一張相對英武的臉，女孩男相，一雙眼睛黑黑亮亮的，倒挺漂亮的，好像很不愛接近人、不好惹的樣子。她說出事先腹中打好的提綱：“關于我堂弟李二強為什么收養你的理由，你可能不知道吧？”

“我知道。”

“啊？”李彩鳳愣了一下，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她有些狼狽，不自然地喝了兩口咖啡，“哦，哦，你知道就好。”凝下神，她決定單刀直入：“當初你家里人花了八萬元讓李二強收養了你，其實，我們都明白，所謂的收養關系根本不存在，只是為了給你一個名分，不是嗎？”

“八萬？”李語安訝然，外公明明告訴她是3萬塊錢啊！怎么回事？她有些想不明白了。八萬塊現在對她們家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十幾年前，八萬塊對于租住小平房的她們更是不敢想象。外公為什么要撒謊？

李彩鳳盛氣凌人地看著她：“我堂弟五年前去世，你連祭拜都沒有來參加，可見你們之間除了金錢的交易之外，一點情分都沒有，所以，我是來代表我堂弟和你斷絕關系的。”

“有他的授權書嗎？”

李彩鳳張口結舌。

“那就是沒有了，你有什么資格管我們的事情？”李語安冷眼嘲諷。不管外公出于什么目的，花高價給她認養在燕京農村家庭，還對她隱瞞真實的價格。對她而言，有這樣一個戶口身份，就可以讓她遠離殺人犯女兒的陰影，就可以像別的孩子一樣正常的上學。單憑這一點，她從心里感激外公，她不會因為無關人員的三言兩語放棄自己正當的身份證明。

李彩鳳惱羞成怒，這個李語安嘴巴還挺刁的，看來她還真如姍姍說的不好對付。她拿出一張紙拍在桌子上：“就憑這個！”

李語安拿過來仔細一看，是一份協議，協議內容如下：

甲方：李二強，乙方：李語安。

甲方李二強將乙方李語安收為養女，合同生效后甲方立即將乙方的名字納入甲方戶籍中，乙方親屬在確認戶籍后一次性支付甲方5萬元；甲方收錢后立即交給乙方戶籍登記等相關材料，不得推諉；待乙方的戶口身份相關手續收齊后支付余下的3萬塊；甲乙雙方的收養關系僅限于戶籍稱謂關系，互不承擔撫養、贍養的義務。甲方不得與乙方有任何聯系，更不能糾纏乙方，如有違反條款，甲方將支付乙方及乙方親屬八十萬人民幣，并且將承擔付出性命等一切不利后果。對此，甲方確認無誤。協議下面有李二強的簽字和手印。

李語安盯著短短的半張紙的內容，有些發懵。雖然李二強是個混混、騙子，和她的收養關系是花了錢的，可是以前她還冀望他能夠良心發現，想起還有一個名義上的養女能來看看她。在希望一次次落空后，她也就由盼望，到恨，到忘記。想不到事實是，有人不允許他來見她的，這人是外公吧？外公為什么這么做？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上高中需要戶口本時，外公給她的戶口本上戶籍只有她一個人，難道外公早知道李二強去世就單獨給她辦了戶口本嗎？

李彩鳳挑眉：“我不知道這上面寫的你的親屬是哪位，但是他很聰明，我堂弟那個人活著時可以說沒干過一件人事，總是給別人添麻煩。你的親人為了減少你以后的麻煩，給他限定了條條框框。現在他死了，你們就更沒什么關系了。”

李語安將協議折起放入自己兜內，看著她，等待下文。這個精明的女人給她的協議是復印件，是在防備她吧！

“把這份保證書簽了。”李彩鳳拿出早就寫好的保證書放在她的面前。

李語安拿過一看，是一份讓她放棄對李二強的財產繼承和她自己財產的保證書。她道：“我憑什么相信你就是李二強的堂嫂？按照李二強的年齡，他要是活著的話，都六十多了，你說你是他的堂嫂，可看你的樣子今年應該還不到五十…”

她的話沒說完，李彩鳳就漲紅臉搶白：“我家那位大我二十歲不行嗎？誰規定老夫少妻不可以？”

“我的意思是，你拿什么證明你有權利處理李二強的財產？”

李彩鳳有一瞬間發懵，她能有什么權利？只不過是和李二強這支他們家關系算稍微近的，想著便宜能多占就多占一些唄！她嘴硬道：“我如果不是李二強的堂嫂，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二強子什么都對我們說了。他病死之前，都是我們家給予他多照顧，喪事也是我們家幫著料理的，所以他的房子留給我們家了。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盡管打聽去。如果你不簽這份保證書，咱們就法院見。”她就不信真正打起官司來，村里人向著沒去過他們村的孤女。

李語安拿出筆。

“等等。”李彩鳳看她拿筆要簽字突然開口，看著她疑惑的眼神，李彩鳳有些后悔開口阻攔，但是還是支支吾吾地說了：“你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了沒有？你不止要放棄李二強的財產，也要放棄你養女的身份所得的財產，簽了就不能反悔了。”她提著心，暗暗想給自己一耳光，那么多嘴干什么，萬一她不簽了，想要財產怎么辦？她忙補充：“你和他本身就是花錢買的關系，現在你的目的早已經達成了，你們之間就沒有什么關系了，他的財產和你按戶口所得的財產，你一分都得不到。”

李語安簽上自己的名字，把保證書還給她：“還有事嗎？”

李彩鳳有些愕然地看著她，反應過來麻利地將保證書收好，訕訕地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要放棄的財產有多少？”

“那是李二強的錢，與我無關。”她加重了語氣，背起書包站起身。

“等一下。”李彩鳳忙阻攔，猶豫一下，還是從包里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她：“李語安，這里面是十萬塊錢，當初你們花了八萬塊讓我堂弟李二強收你為養女，現在我堂弟的財產你放棄了，這些錢還是還給你們吧！多出來的兩萬塊算是利息。”

李語安冷冷地看著她：“那八萬塊買的就是一個名分。請您記住，李二強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以后關于他的任何事情不要再來找我。”說完，她就離開了。

李彩鳳愣在當場，良久，才回過神來，將手中的銀行卡仔細地摩挲，撇撇嘴：“蠢蛋！為那點所謂的自尊心連送上門的鈔票都不要，切，自尊心能值幾個錢，愚蠢之極的笨蛋！”不管怎樣，她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達到目的就好。她得意地拍拍放著保證書的提包，踩著五寸高的皮鞋扭扭噠噠地下了樓。

“乖乖，十萬，說不要就不要啊！”一個長發女生看身后空了的咖啡桌不由感嘆，見男友仍然張大嘴巴看著樓梯，揮揮手：“大頭，回神啦！放棄大筆錢的圣人早就走啦！哎呀！不知道他是哪個班的？好帥的男生啊！要是認識他就好了，我要把他介紹給我的好姐妹。”聽到后面說錢的事情，他們本能地停止聊天支棱耳朵仔細聽，果然是勁爆的消息。

王大海瞪她一眼：“你眼拙了，那是女生。”

“不可能，你騙我。”

“誰騙你了？真是女生，我們班的。”

“啊？”她傻眼，“你們班還有這么傻的女生？”

王大海瞪她一眼，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本來是陪女朋友消磨時間的，誰知道碰上這件事。那個女人是李語安養父李二強的堂嫂，李姍姍說過李二強是她的堂叔，這個中年婦女不會是李姍姍的媽媽吧？

“媽媽？”李姍姍在校門口等著，看到李彩鳳走出來，忙跑過去：“怎么樣？她簽了嗎？”

李彩鳳得意洋洋地拍拍手提包：“當然。”

李姍姍緊張：“她是不是很難纏？有沒有對你動手？”

“沒有，那就是個傻丫頭，我拿出保證書，她看了一眼，拿起筆就簽了。”

“是嗎？”李姍姍驚訝了。

“可不是咋的？我原來還想給她來點硬的，我這準備了三籮筐難聽的話，等她一提出財產分配就全抖落出來。誰知道那個傻丫頭那么麻利的就給簽了，讓我罵人的機會都沒有。”

李姍姍松口氣。在等待的時間里，她想了好多種境況，好多都是李語安動起手和媽媽大罵的情景，沒想到事情那么快就了結了。她問：“媽媽，你有沒有給她一些錢作為補償啊？我說過，她家里很困難的。”

李彩鳳脫口而出的話到嘴邊改了：“給了，怎么沒給？十萬塊錢呢！閨女，別提她的事情了。走，和媽媽到附近去看看房，瞧你們住的是什么居住環境啊？媽媽給你好好挑一個公寓。”

李語安從咖啡廳出來，心里一下輕松了。她輕輕呼出口氣，一直以來她心里對名義上的養父很矛盾，一方面覺得他不學無術只會坑蒙拐騙丟人，另一方面，渴望父愛又很期盼他的出現，想哪怕他做做表面功夫關心她也好啊！讓她知道她也是有爸爸疼的。

現在，他的家人突然出現告訴她，是自己的家人不愿意讓李二強牽連到她，她莫名的感覺輕松了。從今之后，她沒有一個名義上的混混養父，只有她一個人，生活全掌握在她自己手中，過成什么樣就看自己的努力，不用在某個人的陰影下了，這種感覺好的不得了，以至于她去教學樓時直接拐進了男廁所，走進去看到有男生才反應過來，忙退出去，慌忙往外走，出來后和王穎媽媽打個照面還不自覺。

王月英揉揉眼，扭頭確認自己剛才進入的是女廁，然后看看男廁所，再想想剛剛走出去的人，不由“啊”地一聲。

陳楠魂不守舍的上廁所，被一聲尖叫嚇了一跳，仔細看看這不是王穎媽媽嗎？

“阿姨，您沒事嗎？”王穎媽媽怎么捂著嘴，一副受驚嚇的樣子。

“媽媽？”王穎趕過來。中午媽媽打電話說鑰匙鎖在家里了，她估算著媽媽過來時正趕上她們要上專業課，就讓媽媽直接來教室取。剛才媽媽打電話說去趟洗手間，她就等在走廊里。

王月英一把抓住女兒的手。

“怎么了？”王穎看她滿臉慌張欲言又止的樣子，摸不著頭腦。

陳楠看她們母女情深的樣子，苦笑看看手機，幾天過去了，爸媽還是沒有給她打電話。當初她從家里跑出來的時候，多少帶些賭氣的成分。她做夢也想不到恩愛夫妻的父母竟然最初是叔嫂關系。爸爸媽媽在她跑出家門后連個解釋都不給，怎么讓她接受的了？她怨父母，但更多的是想念他們。

王月英看看周圍三三兩兩的學生，拉住王穎：“閨女，回宿舍。”

王穎一愣，自記事以來，媽媽總是郁郁寡歡、沉浸在自己心事當中，這種著急忙慌的樣子還是鮮見。她也想知道原因，可是無奈：“媽，我還有專業課要上呢！老師還要點名…”

“回宿舍！”王月英不由分說，拽著女兒就走。

“媽？”媽媽的力氣一下變得好大，王穎掙脫不開，只能對陳楠道：“老師點名，你就說我有急事臨時請假，別忘了啊！”

陳楠應下。

王穎開了宿舍門，“電腦狂人”還在屋里，她平時不去上課嗎？不待她為別人想，看媽媽沖過去翻李語安的床鋪，她忙抓住媽媽的手：“媽，那不是我的床，我的床在那邊呢！”

王月英若無所聞，只顧手中的動作。

“媽，你怎么了？”看“電腦狂人”扭過頭好奇的看著她們的動作，王穎尷尬不已，待李語安回來知道了，肯定是一場戰爭。

王月英被女兒推到一邊，也不在意，拉開旁邊的抽屜。

王穎急：“那不是我的抽屜，是李語安的。”

王月英把李語安的抽屜看了個遍才放手。里面沒有一件化妝品和小飾品。李語安難道不是那個女娃娃？不可能！她和她父母長得那么像，而且脖子上的傷疤應該是當年燙傷留下的。可是，如果是個女孩，又怎么會從男廁所出來呢？

“媽，你到底要找什么呢？”王穎看她還要翻抽屜，有些生氣了。從小媽媽教育她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亂翻亂動，怎么現在她自己不遵守了？

“王穎！”王月英一把抓住女兒的事，看看周圍，這才注意宿舍內還有其她人，將女兒拉出宿舍。

王穎疑惑，接下來媽媽的話更讓她大吃一驚。

“你幫我查查，李語安到底是男是女。”

“當然、當然是女的了。”她吞吞口水，媽媽怎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你查清了再說，還有，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

王穎接到媽媽這樣一個大“重任”，回教室連課都沒上好，只顧盯著李語安了。

論長相，她太中性化了，論打扮，每天寬大的長衣長褲，似乎沒見她穿過裙子和短袖短褲。在宿舍內也一樣。她好像從不去浴室洗澡，總是接盆水在洗手間關上門就洗。她該不會真的是男的吧？王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聽她猛然倒抽一口氣，正走神兒的陳楠嚇了一跳。

“她或許真是男的。”王穎自言自語一句，她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卻被旁邊的陳楠聽個正著。

陳楠被她突然冒出的話大吃一驚，誰是男的？順著她的目光旋即看過去，目標直指李語安。李語安？她是男人嗎？她皺眉，的確，走在大街上，不認識李語安的話，確實會以為是男生。但是，王穎怎么會突然這么說，難道她發現了什么不成？

李語安真的不是女生？這個想法折磨的陳楠干什么都沒心思。本來她不想接她媽的電話，稀里糊涂也接了，電話內容是什么，她都沒有留意。

金香打電話給女兒，沒想到女兒竟然同意見她，她立刻前往女兒宿舍。

李語安剛出宿舍門，迎面碰到了陳楠的媽媽，她習慣性的點點頭算做打招呼，敏銳地捕捉到陳楠媽媽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和煩膩。

金香僵硬著從她身邊經過，只看了一眼那張相似的臉，心情難免開始波動。她感覺有人盯著她，扭回頭，與李語安疑惑的眼光相對，強摁住慌亂的心情，她擺出高傲冷漠的神情相對。

李語安驚訝地望著她，自己做了什么那么惹人討厭嗎？為什么這樣厭惡她？再說，討厭她，為何還要給她寄一萬塊錢。

金香僵硬著身子從她旁邊路過，被那雙清凌凌的眼睛看著，她突然有些后悔刻意把女兒與她安排在一起。類似的長相、類似的性情，她真的能夠因為她年歲小就將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嗎？

“阿姨？”

金香一聽李語安在叫她，頭皮都發麻：“做什么？”

“您是不是寄給過我錢？”

“寄什么錢？你有病吧？我干嗎給你寄錢？”金香一聽她提這個，趕快加緊腳步往里走。

李語安皺了皺眉，不是她寄的，又會是誰？明浩爸爸不可能弄錯，可是看樣子與她對質，她也不承認，為什么呢？她邁出的腳步有些沉重。

陳楠坐在床上靠墻雙手抱膝，金香坐在她的對面，此時宿舍內只有她們母女兩人。

“楠楠？”

陳楠不耐煩地打斷她：“有事說，沒事快走人。”

金香惱怒：“你怎么這樣和媽媽說話？”

陳楠冷冷地看著她：“你讓我怎么和你說？像往常一樣親昵尊敬地叫你媽媽？我叫不出口！一想到我是你們叔嫂勾結的產物，我就覺得自己污濁不堪。”

金香伸出去的手停住了：“楠楠？”

“為什么要那么做？你結婚后即使出軌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相好的對象為什么偏偏是自己丈夫的弟弟？如果你不愛你丈夫，當初就不要嫁給他。”陳楠淚如雨下，“這些年你們躲躲藏藏，不和親朋好友來往，就是因為這件見不得人的丑事吧？以后，我的同學、我的朋友知道了，你們讓我還怎么見人？”

金香心痛，她以為女兒在思慮幾天之后會想通的，畢竟現在的社會比以前要開放多了。女兒的思想一直都是前衛的，可是沒想到她還執拗于這個心結。往事她說不出口，況且，一旦說出一點往事，那么其它的事情就會拔出蘿卜帶出泥，所有的一切都會曝光的，到時，陳楠更會忍受不了的。即使她能接受事實，可是，對他們身為父母的尊敬也會大打折扣，而更為重要的是，阿祥以后在陳楠面前就再也抬不起頭，她絕對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陳楠看她一眼：“別露出這副悲痛欲絕的表情，我覺得惡心。”

金香落淚：“楠楠，不管怎樣，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爸爸媽媽當年也是自由戀愛的，我們在我的前夫死后才在一起的，真的。如果這樣的解釋你也聽不進去，你就把它當成是爸爸媽媽年少無知時犯下的一個錯誤吧！你原諒我們好不好？我們沒有做十惡不赦的壞事，我們只是在困境中相互扶持，彼此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們為了這個不應該的相愛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這些年的背井離鄉，躲躲藏藏，還不夠嗎？如果你都不能原諒我們，那爸爸媽媽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陳楠看媽媽邊說邊掉淚，神情有些后悔。

金香的眼神一直留意著她，看她心軟，抓著胸口嚎啕大哭，悲痛欲絕：“楠楠，這些年如果不是為了你，媽媽和爸爸早就撐不下去了。如果連你也看不起我們，我們不如去死。”

“媽媽。”陳楠一把抱住她，哇哇地哭著：“媽媽你不要哭，我原諒你，我原諒你們了，不要哭好不好？”她對自己的身世無法接受，可想想這些年爸爸媽媽猶如驚弓之鳥的生活，她知道他們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會在一起。即使搬到了陌生的環境，即使身邊沒有熟識的人，他們也在為當年走在一起的舉動懺悔。或許她會糾結于自己的身世，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含辛茹苦的母親在她的面前流淚。

金香抹去淚水：“好，好孩子，我們都不哭，我們回家吧！你爸爸覺得沒臉再來見你，天天在家酗酒，胃都要喝出毛病了。”

“好，我們回家。”陳楠一聽到從來不會喝酒的父親竟然因為自己不回家變成了個酒鬼，心里又感動又愧疚，她不該用別人的眼光和陳年往事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的父母。

金香看著她換衣服，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為了女兒，為了他們這個家，她是不會任人宰割的。看著對面的桌子上的水杯，她的手不由伸進包里，張晴會不會違背她的要求，她要不要下手？即使兩個人都做了，也只是加速藥效的提前發生，不會有致命的錯誤。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她碰到化妝盒的手抽出，在女兒面前，她要做一個好媽媽。

陳楠和母親一回家，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