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晨晨只在夢里聽到酷維·湯普森打電話找醫生的著急聲,和杜顏汐的抽泣聲。
只是夢也沒做多久,她就越睡越沉……
游晨晨還是醒來了。
杜顏汐一臉的驚喜:“學姐,你睡了一天半了!”
游晨晨又看到了吊瓶透明的管里滴嗒著同樣透明的游體??峋S·湯普森就是這樣,總是在她睡覺時找醫生給她打吊瓶,無非就是往她體內注射生理鹽水、葡萄糠。
酷維·湯普森從一旁的休息蹋上醒來:“你終于醒了,每次都這么拼命——”
沒等酷維·湯普森埋怨完,游晨晨就打斷了他的話,說:“打電話給導師,讓他來給我指點迷津?!?
當一組六張《惑、夢途》人體油畫一排擺在畫室里時,導師蕭輕塵來回留戀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開口:“晨晨,技法、氛圍都無可挑剔。只是畫里面的人體為何總帶著淡淡的、壓抑著心跳的氣息——”
“是憂傷,對吧?”游晨晨其實也一樣專注著面前的六幅畫。不等蕭輕塵回答她又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氣息。是酷維·湯普森說的,說這畫都有淡淡的憂傷。老師,你也明白酷維·湯普森,他的中文詞匯很豐富,可是用起來,經常找不對地方。這次我也想不明白這種氣氛是什么時,就贊成了他的說法——憂傷!”
蕭輕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酷維·湯普森雖然只跟我學了一年的畫,可是他的鑒賞水平還是高于常人的。至于中文——他這次形容的恰如其分!”
游晨晨淡笑。
“晨晨,我現在只能提醒你,做畫時,你的情緒很重要!筆觸、顏色……都是由你的情緒左右的!要想再上一層樓,必須從經歷上有深刻的體會;從情緒上有恰當地控制就可,不是壓抑。壓抑過頭了就成了抑郁,抑郁沉淀太久就成了憂傷。晨晨,你要學會用其它方式釋放,不能把所有的情緒都交給畫筆來承擔?!笔捿p塵個很高,游晨晨一百六十七公分的個只在他肩頭。由于年齡的關系,他有些清瘦的身材站時間長了就顯的有些佝僂。
游晨晨趕緊給蕭輕塵搬過高腳凳:“老師,坐下說吧!”
蕭輕塵坐下后又說:“晨晨,這些畫就這樣算完稿了,不能繼續了。我珍愛你這個腦子、這雙手如生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下一課題就是你要把你自己腦子掏空,然后以最輕松、最放肆的形式去隨筆描繪。晨晨,我要你再次破殼而出,站在畫壇最頂端——成為真正的舉世奇葩!我要看到高聳入云端的峭峰開出一朵舉世無雙的玫瑰!”
年過半百的蕭輕塵這時用一種能透視天下一切喜怒哀樂的眼神看向天窗,仿佛他真看到了他的心愿!只是,這時他眼里竟然有隱隱的淚光。
“老師,喝茶?!庇纬砍烤谷灰哺劬窳?。
這就是行外人不能理解的地方,多數時間他們都是沉默、內斂,甚至冷漠的狀態;可他們會為一些普通人看起來平淡無奇的一堆顏色用眼淚浸透靈魂。
游晨晨臉上盡量帶著笑,手里端著十寸的景陶茶盤,茶盤里的寸杯只有隱隱的熱氣。這是剛才游晨晨親手沏的茶,因為怕打攪蕭輕塵的思路,一直沒有呈上來。
歷時三十七天,游晨晨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泡完澡睡覺,睡覺之前酷維·湯普森發了個短信:“明天誰都不要打攪我。我要不吃不喝地睡一天?!?
很快短信得到了回復,只有兩個字——“遵命?!?
翌日。
游晨晨并沒有如意的睡一天,而是大清早就醒了;因為人有三急,她得起來上衛生間。
走到客廳時,就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出關了?”
一個女孩子單住,什么聲音突然出現都會被嚇一跳的,何況是個男人聲音。
“啊——嚇死我了!”對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吼完之后,游晨晨緊著又問:“你怎么來了?你怎么進來的?我好像剛換過鎖芯不久。申鐿博你是不是那個三只手行業的?”
“三只手?什么行業?”申鐿博追著不恥下問。
見游晨晨不回話,申鐿博又說:“現在對三只手有很多解釋,如果從人體結構解釋——那你就不純潔了?!?
申鐿博的神態和話的內容讓游晨晨有點不踏實,她趕緊說了自己的意思:“說你三只手,是指你多一只手偷鑰匙。”
“哦,這個意思呀,我還真沒拿你家鑰匙,不過你要是有多余的應該給我一套。”申鐿博這話說的真叫一個理所當然。
游晨晨白了申鐿博一眼:“你這是標準的‘長得丑,想得美’的行情?!?
“我長得丑嗎?難道你們畫畫的女孩子審美觀,別具一格到了扭曲的程度?”申鐿博這句話帶剌了,看來游晨晨說他長得丑,剌著他的自尊了。一個大男人這么在乎自己的長相,是不是人些過分了?
“我怎么審美你管得著嗎?我看你才是扭曲的?!庇纬砍孔呦蛏觇O博兩步,看著他的臉說:“我怎么看你,你都是扭曲的?!?
申鐿博往前走了一步:“你道是說說,我哪扭曲了?”
“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到我家來了,你不扭曲怎么進得門?你知道嗎,這叫擅闖民宅,是強盜行為?!庇纬砍款^微抑,說得理直氣壯。
申鐿博做了個擦臉的動作,又往前走了一步:“想上崗上線地嫁禍也就算了,還噴我一臉口水花?!?
“我哪有?”游晨晨認為申鐿博理虧了,在轉移話題;于是她極力否認自己的說話會吐沫橫飛。
申鐿博又再往前進了一步。
理虧的人都應該步步后退的嗎?他怎么還往前?
游晨晨穩不住了,她再不退申鐿博就要撞在她身上了。
往后退著,她出口:“你干嗎總往前走呀?理虧了還這么盛氣凌人,你不怕良心不安嗎?”
“問這么細,連良心都關心上了,你還是很在意我的,對嗎?不過你放心,我的心臟健康的很,如果說不安,那是因為相思,不是其它的原因。”申鐿博前進著。
游晨晨后退著,已經到墻角了;她伸出雙手直直地推著不讓申鐿博再靠近。
看來不能再和他一般見識了,要不越來越危險了。
游晨晨終于找到了安全話題:“你來——有正事嗎?”
還好,申鐿博就讓游晨晨雙手撐在他胸前,也沒硬往前進了,嘴里隨意回道:“當然有正事呀?!?
游晨晨趕緊出口:“直說吧。”
“路漫漫西餐廳很快就是我的了。聽說你在那吃飯是一折?”申鐿博說得漫不經心。
“什么?很快就是你的了?”游晨晨一驚,怪自己這一個多月進入瘋狂狀態把這件事忘記的無影無蹤了。寫在記事薄上竟然也忘記看了。什么腦子呀?這么大的事也能忘了?
看著游晨晨眼里的驚恐加苦惱,申鐿博似是有些不忍:“轉機也是有的,是專門留給你的機會。”
游晨晨眼睛一亮:“什么機會?”
“開心地陪我出趟門,路漫漫西餐廳我就不染指了。”申鐿博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游晨晨應該能答應,所以說出來時,語氣比較輕松。
“出趟門?”游晨晨今天的計劃是一個人完全放松,那就需要絕對的自由,她試探著問:“哪天?”
“今天。”申鐿博答的那叫一個快,好像就等游晨晨問這個問題了。
“改天行嗎?”游晨晨為難了。
她在以往的三十七天里與世隔絕,她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所有的時間都是她自己的,誰也別來占有。
“不行,因為今天是你出關第一天,我覺得很重要;所以你必須和我在一起。”申鐿博強調著自己不是理由的理由。
游晨晨只是畫了一段時間的畫之后進入休息狀態,竟然被說成出關。出關是指那些活了很多很多年,自己都記不清歲數的人延續功力之后是用的詞??傊?,出關就和一個“老”字親密的聯系在一起。申鐿博現在亂貼詞,無非就是想把游晨晨說老一點。好吧,她大度一把,先不計較。
“改天,好嗎?”游晨晨話里帶著三分乞求,心里很想吼出來的話是:**,我出關和你有一毛錢關系嗎?
“那你是想放弁這個機會?”申鐿博退后一步站住,眼里的溫度在下降。
“不是?!毕肓讼胩K蓮娜的樣子,游晨晨咬了咬牙:“好吧,那就今天?!?
“現在穿好衣服,然后隨我出門。”申鐿博退到沙發上坐下,帶著一點不耐煩的半躺在那閉目養神。
這么隨意,當這是你家呀?游晨晨往衛生間走去,說出來的話是:“那也得容我刷完牙吧?!?
“趕緊刷!”申鐿博依然閉著眼。
還好,游晨晨出門不用化裝,不到十分鐘就穿好了衣服站在了客廳。
她穿的是一身運動裝加同色登山鞋;是防著萬一語言不和申鐿博鬧翻了逃跑也快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