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敬之發(fā)力再刺,但唐彪哪里肯放手,用盡全力抓牢竹杖。陸敬之旋即快速轉(zhuǎn)動手中竹杖,竹杖從唐彪手中滑脫,杖尖如脫弦利箭般刺在唐彪的心窩上。
“啪!”得一聲,杖尖觸及唐彪的黑魚皮甲,卻刺不進去。唐彪一側(cè)身,杖尖立時向一旁滑去。
唐彪出道江湖之后,憑借犀利無比的暗器,很快便已聲名鵲起。他曾遍尋各地高手,與之比斗,從無敗績。他心中頗為得意,自詡武功卓絕,已躋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是后來與“嶺南劍圣”曲如意的一番比試,他的暗器最終雖傷了曲如意,卻被他的劍鋒迫近胸前。若不是比武之前雙方言明點到為止,曲如意也無意殺他,他怕是早已倒在對方的劍下。唐彪意識到,他的暗器雖利,周身卻缺少保護,一旦有武功卓越的敵人近在咫尺,他便很可能來不及動作,陷入被動。從此之后,他顧不得再到處找人比武,而是一門心思地尋找一身可靠的鎧甲以作防身之用。他先是打聽到昆侖山中有靈獸麒麟出沒,其甲堅固無比,便想獵殺麒麟,打造一身“麒麟衣”。他來到昆侖山中,四下搜尋,歷時數(shù)年,仍一無所獲。正懊惱間,聽到江湖傳聞,北海附近有一個村莊的漁民,一次出海到深海捕魚,捕到一只從未見過的“黑蛟魚”。它的身形如同傳說中的蛟龍,通體黝黑,魚皮滑膩堅韌,普通刀劍奈何不得。唐彪聞之大喜,立時趕赴北海,花費重金購得這條“黑蛟魚”。并隨后花大價錢聘請高手匠人,用黑蛟魚的皮為他量身制作成一副鎧甲。從此唐彪對這副鎧甲視若珍寶,須臾不離身。他在江湖上也得了“千手魔蛟”的稱號。
“閣下是,劍狂——陸敬之?”
陸敬之并不答話,杖尖一轉(zhuǎn),向唐彪的咽喉攻去。
此時,劉瑾的衛(wèi)隊正與其他人殺得難分難解。由于街面狹小,衛(wèi)隊雖人多勢眾,卻不易展開,已經(jīng)死傷了一大片。
曾文峰和趙夢龍終于殺到馬車前,與劉瑾只有三尺之遙,中間只隔著一層鋼絲護網(wǎng)。他們的親人都被劉瑾所害,眼見仇人近在咫尺,兩眼都要噴出火來。他們二人一左一右,跳上馬車,踢開趕車的車夫,揮劍向劉瑾四周的鋼網(wǎng)便砍。
不料,劍刃砍在鋼網(wǎng)之上,只聞“錚錚”響聲,火花四濺之后,轎簾竟絲毫無損。
曾文峰與趙夢龍均是一怔,眼見劉瑾的衛(wèi)隊蜂擁殺至,師父和師兄弟都在艱辛地截殺,他們對一網(wǎng)之隔的劉瑾卻束手無策,不禁心急如焚。見馬車四面均無法攻入,曾文峰與趙夢龍二人騰空躍起,雙雙落在了馬車轎頂,然后挺劍下刺,希望從上而下,擊破車轎。
然而,轎頂卻比轎簾更加堅不可摧,不禁令他們目瞪口呆。
正愕然間,人群中陸敬之大喝道:“小心!”兩道精芒,迅若急電,飛射二人咽喉。他們這才如夢方醒,慌忙閃避。但兩枚鐵蒺藜,仍深深嵌入二人體內(nèi)。使兩人頓時翻身滾下馬車。
唐彪一邊敵住陸敬之,一邊對衛(wèi)兵高聲喝道:“封鎖街道,不要放跑一個賊人;快去召集府中高手前來!”
衛(wèi)隊已從最初受到突襲的慌亂無序中恢復秩序,已列好陣勢,一波波輪番沖鋒,陸敬之師徒以寡敵眾,已漸落下風。
陸敬之見此情景,心知已經(jīng)無法一舉鏟除劉瑾了。他一邊緊緊纏住唐彪,一邊急令眾人速退。
眾人見刺殺已難成行,只好紛紛奪路而逃。
“啟稟公公,賊人已退去。屬下無能,未能擒獲賊首,罪該萬死。”
轎簾“蹭蹭”地又升了起來。劉瑾看著馬車周圍死傷枕籍的衛(wèi)兵尸體,一片狼藉的街面,臉色陰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他一腳踢開腳下掉落的暗器,走下馬車,慢慢踱到酒樓三層。看著縮成一團,不知所措的酒客們,他眼睛忽然一瞪,恨恨地道:“給我殺!”
酒樓內(nèi)立刻飛起一片血霧,伴隨著凄慘的哭號。
山神廟內(nèi),受傷的曾文峰和趙夢龍無力地靠在樹枝鋪成的床上,眾師兄弟散坐在廟內(nèi)的地上休息。陸敬之給二人取出暗器,端詳了一番道:“暗器無毒。”隨手將暗器丟在地上。
曾玉燕連忙給二人包扎。曾文峰擺擺手,對她說:“我無大礙,能自行處理。小妹,你先去照看一下趙師兄吧,他傷的比較重。”
趙夢龍背部受創(chuàng),趴在床上。曾玉燕坐在床邊,先幫他仔細地清洗傷口,并在上面涂上金瘡藥,然后再用干凈的紗布包好。曾玉燕伏著身子細致耐心地為他處理著傷口,如瀑的長發(fā)灑在趙夢龍背上,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的后背筋肉,使他有種說不出的異樣的感覺。這感覺從未有過,那是一種軟綿綿的酥麻,使他竟然能忘記了疼痛。處理傷口時,曾玉燕的長發(fā)不時掃過趙夢龍的脖頸和臉頰,如蘭的淡淡香氣不時飄到他的面前。趙夢龍漸漸墜入了幻境,他覺得美麗可愛的小師妹成了與他形影不離、侍奉他起居的妻子。朦朧中,他緊緊抓住了曾玉燕的纖纖玉手。
曾玉燕是曾大人的幼女,生的美艷絕倫,出水芙蓉一般,十分嬌俏可人,被曾大人夫婦視為掌上明珠。她自幼和府中的男孩子一起在陸敬之門下學武。除其兄長曾文峰以外,所有師兄弟對這位“小師妹” 都頗有好感。他們私下都把她視為自己夢中純潔無暇的情人,期盼著能得到她的垂青。曾玉燕平時被師兄弟們捧在手心,與他們關系都很融洽。在眾師兄弟之中,她唯獨對天資過人,俊朗不凡,又忠正謙遜的易信情有獨鐘。平時有意無意的,也總喜歡和他在一起。
“趙師兄,是不是我剛才弄疼你了?”
“不,不打緊。”趙夢龍這才從想入非非間驚醒,連忙松開了師妹的手,支吾地答道。
“傷口包扎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曾玉燕對他莞爾一笑,轉(zhuǎn)身離去了。
趙夢龍忽然慶幸起自己此次受傷,覺得能因此得到師妹的照顧實在是因禍得福。趁大家不注意,趙夢龍悄悄收起了打傷自己的鐵蒺藜。因為它,他得以和以往只能遠遠地仰視的天仙般的師妹有了“肌膚之親”。他覺得這顆鐵蒺藜應該作為他畢生寶貴的紀念。
六月初八,正是劉瑾的壽誕。
據(jù)此尚有十幾天,各地的大小官員,便開始陸續(xù)到劉府中拜訪。各地不少的富商巨賈,也趁機大肆行賄,想從劉瑾這里買個官位。一時間,劉府門前,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到了壽誕當日,劉府門前更是車馬塞道,賓客滿門。朝中大小官員,悉數(shù)前來拜壽。劉府園中,賓客們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形同廟會。
陸敬之一進院子,便開始留意園內(nèi)的環(huán)境,以備完成刺殺后,全身而退。園中正北方向,搭有一座高臺。高臺下面,按照官員、親友及送禮的多少,分設了上、中、下三副席面。高臺下及院墻下各處,都布滿了錦衣衛(wèi)士。
陸敬之打扮成富商模樣,被安排在賓客中的下等席。他一早就得到張鍇傳信,知道劉瑾每逢壽誕必大宴賓客,可伺機當堂擊殺。于是前幾日,便在山中密林間截了一個打算攜帶厚禮去劉瑾府中買官的山東富商的資財。在劉瑾壽宴當日,他扮作員外,弟子們扮作隨從,帶著禮品混在人群中進入了府中。
劉瑾生性貪婪無比,欲壑難填。他不僅大肆貪污府庫金銀,官員舉凡升遷,或遇到大小節(jié)令,都要向他奉上金銀,少則千兩,多則數(shù)萬。堅持不送禮給他的官員,要么被貶,要么致仕,甚至下獄。普通庶人想要做官,也不必非要飽讀經(jīng)史子集,通曉孔孟之道,只要給劉瑾奉上幾萬兩,即便大字不識得一籮筐,得個縣令也毫無困難。如果能拿得出更多錢,還可以做到知州、知府。這些人當然不會是善男信女,絕不會做賠本買賣。上任之后,轄地的政務往往治理地一塌糊涂,在搜刮民脂民膏方面,一個個卻都不遑多讓,為官幾年的所得少說也數(shù)十倍于奉送給劉瑾的資財。因此,到劉瑾這里買個官做,成了各地富商趨之若鶩的生財之道。
正巡視間,忽聞耳邊有人低低叫了聲,“師父!”定睛一看,原來是曾玉燕打扮成仆役模樣,站在面前。陸敬之心里大吃一驚,但表面不動聲色,低聲道:“你不留在廟中,怎么來到這里了?”“我不放心你們,就……”
“別說了,去那邊跟你師兄們坐吧。”陸敬之深知劉瑾奸詐,在賓客中必定遍布眼線,言多必失,不便責備她。又囑咐了一句,“待會兒跟緊我和易信。”曾玉燕點了點頭,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