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驛的夜晚，朱樉幾乎沒怎么合眼。

系統(tǒng)面板在腦海中反復展開又關閉，那【30萬忠誠士兵靈魂】的金色圖標和【玄武之變】的血紅任務，如同兩柄懸在頭頂?shù)睦麆Γ葞頍o上的力量感，又壓得他喘不過氣。

一年！只有一年！

他需要在朱元璋這座移動的火山口下，在應天府這片布滿眼線的土地上，完成一場驚天逆轉(zhuǎn)！

翌日清晨，渡江。

寬闊的江面上，樓船破開晨霧。朱樉站在船頭，寒風凜冽，吹動他親王蟒袍的袍角。

他刻意挺直了腰背，努力模仿著記憶中秦王朱樉那副目空一切、又因被召回而憋著股邪火的模樣。

目光掃過隨行的王府護衛(wèi)和那些沉默的、眼神銳利的“護送”錦衣衛(wèi)，心中卻在飛速盤算。

應天府，近了。

當那座巍峨雄城的輪廓在朝陽下徹底清晰時，即便是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王飛，也不由得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感。

高聳的城墻如同巨龍盤踞，垛口森嚴，旌旗獵獵。

城門樓上的“午門”（今正門）三個大字，在初冬的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城門口車馬行人川流不息，但在靠近城門時，都自覺地放緩速度，接受著城防士兵的盤查，秩序井然中透著一種無形的肅殺。

這就是大明的國都，洪武大帝朱元璋一手打造的權(quán)力心臟！

“殿下，請入城。”侍衛(wèi)統(tǒng)領陳平的聲音打斷了王飛的思緒。

他微微頷首，放下簾子，坐回車內(nèi)。馬車在持戟甲士的注視下，緩緩駛過幽深的城門洞。

光線一暗一明，仿佛穿過了一道隔絕塵世的門戶。

城內(nèi)景象繁華遠勝西安，商鋪林立，人流如織。

但朱樉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異樣的緊繃感。

街角巷尾，偶爾能看到穿著飛魚服、按著繡春刀的身影一閃而過，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

錦衣衛(wèi)！老朱的眼睛和耳朵無處不在！

馬車沒有駛向秦王府（藩王在京有王府），而是直接前往皇城！

顯然，朱元璋連讓他回府“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召見令即刻生效！

紫禁城，奉天殿偏殿（或謹身殿，根據(jù)朱元璋習慣）。

殿內(nèi)光線略顯昏暗，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高闊的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權(quán)力巔峰的沉重威壓。

朱樉低眉順眼，在引路太監(jiān)的示意下，于殿中央站定。

“兒臣朱樉，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碰到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和一絲長途跋涉的疲憊沙啞。

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融合的記憶碎片里，原主對這套禮儀倒是刻骨銘心。

“哼！”

一聲沉悶的冷哼，如同寒冬臘月的冰坨子，狠狠砸在王飛的背上。

他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那道如同實質(zhì)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后頸。

“萬歲？咱看你是巴不得咱早點死，你好在西安當你的土皇帝吧？”朱元璋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啞，但每一個字都蘊含著雷霆般的怒意和冰冷的殺機，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濫用民力，僭越禮制，殘害咱的子民！老二！你眼里還有沒有咱這個皇帝？還有沒有大明的法度？！是不是覺得天高皇帝遠，咱的刀就砍不到你頭上？！”

朱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上來，頭皮發(fā)麻。

這就是開國皇帝的威勢！僅僅幾句話，就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連靈魂都在顫抖。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應對稍有差池，殿外的刀斧手立刻就能進來把他剁成肉泥！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朱樉猛地抬起頭，臉上瞬間涕淚橫流（狠狠掐大腿內(nèi)側(cè)的效果），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真誠”的悔恨，

“兒臣糊涂！兒臣該死！兒臣在封地，遠離父皇圣訓，被小人蒙蔽，一時昏聵，鑄成大錯！”

他一邊哭嚎，一邊偷偷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御案后的身影。

一個穿著明黃色常服的老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

但那張飽經(jīng)風霜、溝壑縱橫的臉上，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銳利、冰冷、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隱秘的角落。

此刻，那眼中沒有絲毫父子溫情，只有審視、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小人蒙蔽？”朱元璋冷笑，手指在御案上輕輕敲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每一下都敲在王飛的心尖上，

“咱看你是本性難移！咱讓你就藩，是讓你替咱守牧一方，不是讓你去當?shù)満Φ模∧愦蟾缪惨曣兾鳎貋磉€替你百般說情！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提到太子朱標，朱元璋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一絲，但看向王飛的眼神卻更加嚴厲。

“兒臣知錯了！兒臣辜負了父皇的期望，辜負了大哥的維護！”朱樉把頭磕得砰砰響（控制著力道，聽著響實際不疼），

“兒臣在回京路上，日夜反省，痛徹心扉！每每思及父皇創(chuàng)業(yè)艱難，大哥仁德治國，兒臣卻…卻行此不肖之事，簡直豬狗不如！”他搜腸刮肚，把記憶中能想到的貶義詞都用上了，情真意切，聞者傷心。

“兒臣不求父皇寬恕，只求父皇給兒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兒臣愿留在應天，在父皇身邊聆聽教誨，閉門思過，日日抄寫《皇明祖訓》，反省己身！

只求父皇看在…看在母后在天之靈的份上……”他適時地搬出了已故的馬皇后，聲音哽咽，效果拔群。

果然，提到馬皇后，朱元璋臉上的厲色明顯松動了一下。

他沉默了，那雙如鷹般的眼睛死死盯著跪在下面的次子，似乎在判斷這眼淚和懺悔有幾分真，幾分假。

殿內(nèi)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朱樉壓抑的抽泣聲（裝的）和朱元璋手指敲擊桌面的篤篤聲。

良久，朱元璋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但那股擇人而噬的殺意似乎收斂了幾分：“哼，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起來說話！”

“謝父皇隆恩！”朱樉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垂手侍立，肩膀還配合地微微顫抖，一副驚魂未定、誠惶誠恐的樣子。

“留在應天？”朱元璋瞇起眼，“也好。省得你再跑回西安給咱丟人現(xiàn)眼！

從今日起，你就給咱待在秦王府里，沒有旨意，不得擅離！每日抄寫《祖訓》十遍，送到咱這里來！

咱會派人看著你！再敢有半點不軌……”他后面的話沒說，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剝皮實草的詔獄，時刻為你敞開！

“兒臣遵旨！兒臣定當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絕不敢再惹父皇生氣！”朱樉心中卻松了口氣。

這一關，暫時過了！禁足？抄書？這簡直是天大的掩護！他正愁沒借口低調(diào)行事呢！

“滾吧！”朱元璋不耐煩地揮揮手，似乎多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眼都心煩。

“兒臣告退！”朱樉趕緊躬身，小心翼翼地倒退著出了殿門。

直到走出殿外，被初冬的冷風一吹，他才感覺后背一片冰涼，冷汗早已浸透了內(nèi)衫。

剛才那短短的覲見，簡直比連續(xù)加班三天三夜還累！

在幾個面無表情的太監(jiān)引領下，朱樉走向?qū)m門，準備前往秦王府。剛走過一處宮墻拐角，迎面卻撞上了一行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杏黃色龍紋常服、氣質(zhì)溫潤儒雅的青年，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面色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蒼白，正是太子朱標！

他身旁跟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眉眼間依稀有朱標的影子，但眼神卻帶著一絲少年人特有的倨傲和審視，正是朱標的庶長子，未來的建文帝——朱允炆！

朱樉心頭一跳！關鍵人物登場了！

他立刻停下腳步，臉上瞬間堆起“驚喜”和“慚愧”交織的復雜表情，深深一揖：

“臣弟朱樉，拜見太子殿下！”姿態(tài)放得極低。

朱標看到朱樉，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緊走兩步將他扶起：“二弟快快請起！一路辛苦了。”他拍了拍朱樉的肩膀，語氣帶著關切。

“父皇…召見你了？沒太苛責您吧？大哥在父皇面前為你說了話，你切莫再惹父皇生氣了。”

“大哥！”朱樉眼圈又“紅”了，聲音哽咽，

“臣弟糊涂！闖下大禍，連累大哥為臣弟操心！臣弟…臣弟實在愧對大哥！”他抓住朱標的手，情真意切（表演）。

他能感覺到朱標的手有些冰涼，而且扶他起來時，氣息似乎有些不穩(wěn)。

看來，太子的身體，確實已經(jīng)很糟糕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朱標溫和地笑笑，帶著兄長對弟弟的包容，“在府里安心靜養(yǎng)，好好反省。過些日子，大哥再去看你。”

“是，多謝大哥關懷！”朱樉感激涕零。

這時，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朱允炆，卻用一種與其年齡不太相符的、帶著明顯審視和疏離的目光看著王飛，小大人似的拱了拱手，脆生生道：

“允炆見過二皇叔。”語氣平淡，毫無親近之意。

顯然，這位皇庶長孫，對這位“惡名昭著”的二叔，觀感極差，甚至可能帶著某種警惕。

朱樉心中了然，面上卻堆著笑：“長孫殿下安好。”

心里卻在吐槽：小朋友，你這眼神，跟防賊似的……不過，某種意義上，也沒防錯？

寒暄幾句，朱標便帶著朱允炆向奉天殿方向走去，似乎也是去覲見朱元璋。

朱樉看著朱標略顯單薄的背影，眼神復雜。

這位寬厚仁德的太子，歷史上幾個月后就將病逝。

某種程度上，他的死，是自己發(fā)動政變的關鍵節(jié)點。

但此時看著活生生的人，朱樉心里也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滋味。

“殿下，請。”引路太監(jiān)的聲音打斷了王飛的思緒。

他收斂心神，跟著太監(jiān)繼續(xù)向?qū)m外走去。

出了皇城，換乘王府的馬車，駛向位于城東的秦王府。

王府規(guī)制宏大，但透著一股久無人居的冷清。

朱樉被安置在主院，隨行的只有寥寥幾個王府舊仆，而王府內(nèi)外，明顯多了不少“生面孔”——那是朱元璋派來“看管”他的人！

朱樉對此毫不在意。進了書房，屏退左右（外面肯定有人監(jiān)聽），他立刻攤開宣紙，研磨提筆，開始“認真”抄寫《皇明祖訓》。

腦子里，卻在瘋狂運轉(zhuǎn)。

禁足？正好！給了他暗中布局的時間和借口！

但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如何安全、高效地使用那30萬“思想鋼印”？

目標：上十二衛(wèi)（宮廷禁軍，約5萬）！京營（衛(wèi)戍京城，約20多萬）！

這些部隊分散在皇宮內(nèi)外、京城各處。他一個被禁足的藩王，根本不可能大規(guī)模接觸士兵！

“必須找到一個能將大量士兵聚集在一起的機會！”朱樉咬著筆桿，眉頭緊鎖。

校閱？操演？或者……制造某種混亂？

正苦思冥想間，書房外傳來管家小心翼翼的聲音：“殿下，兵部派人送來文書，說是…說是陛下口諭。”

朱樉一愣：“進來。”

管家捧著一份公文進來，恭敬呈上。

朱樉展開一看，內(nèi)容很簡單：著秦王朱樉，于三日后，辰時，前往京營西山大營，觀禮神機營火器操演。

落款是兵部，但顯然是朱元璋的意思！

觀禮？！火器操演？！

朱樉的心臟猛地一跳！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

機會！天賜良機！

京營西山大營！神機營！這是京營精銳中的精銳！

更重要的是，既然是操演，必然會有相當數(shù)量的士兵集結(jié)在校場！

而且，神機營這種技術(shù)兵種，很可能還有部分上十二衛(wèi)負責警戒的部隊在場！

這簡直是系統(tǒng)給他量身定做的“思想鋼印”投放靶場！

“老朱…這是要敲打我？讓我看看朝廷的武力？”朱樉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不管怎樣，這個“觀禮”，他必須去！而且，要好好利用！

他強壓下激動，對管家平靜吩咐：“知道了。

告訴兵部的人，本王準時到。”語氣依舊是那種帶著點不耐煩的藩王腔調(diào)。

管家退下后，朱樉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在書房里來回踱步。

三天！只有三天時間！

他需要更詳細的西山大營布局圖，需要知道操演的具體規(guī)模和參與的部隊番號！

這些，只能靠他前期結(jié)交的那幾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了！

他立刻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白紙，看似在練字，實則在紙上飛快地寫下幾個名字和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號——那是他入城前，在江浦驛通過王府舊仆，秘密聯(lián)絡上的幾個京營底層軍官和兵部小吏的聯(lián)系方式。這些人，是他此刻唯一能用的暗線！

“系統(tǒng)！”朱樉在心底呼喚。

淡藍色面板浮現(xiàn)。

【宿主請講。】

“標記！我要標記目標！”

朱樉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三天后，西山大營操演現(xiàn)場，所有我能看到、能接觸到的士兵！

我要對他們使用‘忠誠士兵靈魂’！范圍能覆蓋多大？

【指令確認：指定區(qū)域（西山大營操演核心區(qū)域）內(nèi)，所有符合士兵身份的目標，進行靈魂烙印。】

【范圍預估：以宿主為中心，眼睛內(nèi)所看，所有士兵皆可覆蓋。】

【是否確認使用？此操作將消耗部分“忠誠士兵靈魂”能量，具體數(shù)量視實際覆蓋士兵數(shù)量而定。】

“確認！”朱樉毫不猶豫。

小范圍，精準投放！這將是他的第一支絕對忠誠的力量！

哪怕只有幾千人，也足以成為撬動整個應天府的支點！

【指令接收。系統(tǒng)將在宿主抵達指定地點，視野覆蓋目標區(qū)域后，根據(jù)宿主意念鎖定，自動執(zhí)行烙印程序。烙印過程無聲無息，目標無感。】

【溫馨提示：請宿主確保自身處于相對安全且視野開闊位置，以獲得最佳覆蓋效果。】

“安全？開闊？”朱樉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和王府高墻外隱約可見的監(jiān)視身影，嘴角露出一絲冷冽的笑意。

“放心，系統(tǒng)。三天后……”

“我會站在觀禮臺上，‘好好’欣賞我大明神機營的威武雄姿的！”

“順便，給我的第一批‘鋼印戰(zhàn)士’，打個卡！”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應天府的初雪，不知何時悄然飄落，細碎的雪花在昏黃的燈籠光暈下飛舞。

冰冷，卻預示著某種覆蓋與新生。

朱樉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間融化。

“思想鋼印……就從這場雪開始吧。”

一場無聲無息，卻足以顛覆王朝根基的靈魂之雪，即將在西山大營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