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生物鐘準時將林羽喚醒。窗外的天剛蒙蒙亮，鎮東頭的雞鳴聲穿過薄霧，慢悠悠地飄進窗欞，混著巷口早點鋪剛炸出的油條香氣，成了小鎮每日清晨最固定的開場。林羽揉了揉眼睛，從吱呀作響的舊木床上坐起，床板的響動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這張床是他爺爺留下的，木紋里還嵌著幾十年前的生活痕跡，比如床腳那道被小時候的他用玩具車撞出來的淺坑。
他趿著軟底拖鞋走到窗邊，推開那扇掉了點漆的木窗。風里帶著露水的涼，還有不遠處老槐樹的清苦氣味，一下子把還沒完全清醒的困意吹走了大半。樓下的巷子里已經有了動靜：王奶奶提著菜籃子往菜市場走，路過張家門口時還不忘跟坐在門檻上擇菜的張嬸聊兩句；隔壁的小學生背著書包跑過，書包上的卡通掛飾叮當作響，大概是怕遲到，腳步快得像陣風。
林羽住的這棟老樓在鎮子的中心地帶，樓下就是鎮上最熱鬧的一條商業街，不過清晨的熱鬧還帶著點煙火氣的溫柔，不像中午和下午那樣嘈雜。他租住的這間屋子不大，一室一廳，家具大多是房東留下的舊物件，但被他收拾得干凈整齊——書桌上擺著幾排書，大多是他從圖書館借回來的，還有幾本自己買的舊書，書頁邊緣都被翻得有些軟了；窗臺上架著一盆綠蘿，葉子長得綠油油的，是這個小屋里少有的亮色。
簡單洗漱完，林羽從冰箱里拿出兩個饅頭和一袋牛奶，放在煤氣灶上熱了熱。饅頭是昨天傍晚在樓下饅頭鋪買的，還是熱乎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咬了一口，麥香特別濃。等牛奶熱好，他坐在小餐桌旁慢慢吃著早餐，一邊吃一邊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十五分，離圖書館上班還有四十五分鐘，時間還很充裕。
圖書館在鎮子的西頭，是一棟兩層的紅磚樓，據說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林羽在這里工作了三年，從一開始的臨時工變成了正式的管理員，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圖書、幫讀者找書、登記借閱信息，偶爾還要整理一下庫房里的舊書。這份工作不算累，但很瑣碎，不過林羽喜歡這種安靜的氛圍——每天和書打交道，聽著讀者翻書的沙沙聲，偶爾和熟客聊兩句關于書的話題，這樣的日子平淡卻讓他覺得踏實。
吃完早餐，林羽收拾好碗筷，換了件干凈的襯衫，背上那個洗得有些發白的帆布包——包里裝著他今天要讀的書，還有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準備出門。就在他手剛碰到門把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聲音急促又用力，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林羽的手頓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這么早會是誰呢？他在這個鎮上認識的人不多，除了圖書館的同事和樓下的幾個鄰居，很少有人會這么早來敲門。而且這敲門聲聽起來很陌生，不像是他認識的人會有的節奏——王奶奶敲門總是輕輕的，怕打擾到他；同事小麗來送東西時會先在樓下喊他一聲，不會這么直接地敲門。
他走到門邊，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透過門上的貓眼看了看。門外站著一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袍子的料子看起來很厚重，即使是在這樣不算冷的清晨，也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那人戴著一頂寬檐帽，帽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整個臉，只能看到一點下巴的輪廓，皮膚白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很久沒見過太陽一樣。
“請問你找誰？”林羽隔著門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警惕。他在鎮上住了三年，從來沒見過穿成這樣的人——小鎮上的人穿著都很隨意，夏天是T恤短褲，冬天是棉襖羽絨服，這種黑袍寬檐帽的打扮，更像是從電影里走出來的，和這個小鎮的氛圍格格不入。
門外的人沒有立刻回答，停頓了大概兩秒鐘，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像是刻意壓低了嗓音，帶著點沙啞的質感：“請問是林羽先生嗎？”
林羽心里更疑惑了：對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從來沒認識過這樣的人，也沒跟誰結過怨，應該不會是來找麻煩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隔著門縫看著門外的人：“我是林羽，請問你有什么事？”
神秘人沒有走進來，也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只是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從黑袍的袖子里伸出來，手腕很細，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但同樣白得沒有血色。他的手里拿著一個木盒，木盒看起來很古樸，表面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像是某種符號，顏色是深褐色的，木頭的紋理里還嵌著一些細碎的光澤，不知道是年代久遠形成的，還是原本就有的。
“這個東西，請你務必保管好。”神秘人的聲音依舊很低，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像是經過了斟酌，“等月圓之夜，我會再來取。記住，在這之前，千萬不能打開它，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能打開。”
說完，他把木盒遞到林羽面前。林羽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來，木盒比他想象中要重一些，入手是木頭的涼，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陳舊氣味，像是老家具在庫房里放了很多年，帶著點灰塵和時光的味道。
林羽還想再問點什么——比如這個木盒里裝的是什么，對方為什么要把它交給自己保管，月圓之夜具體是哪一天——可他還沒開口，神秘人就已經轉身了。黑袍的下擺隨著他的動作掃過地面，帶起一點風，然后他就沿著樓梯快步走了下去，腳步很輕，幾乎聽不到聲音，就像他出現時一樣突然。
林羽站在門口，手里拿著那個古樸的木盒，看著神秘人消失在樓梯拐角的方向，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只記得那雙手的蒼白和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木盒，盒子上的花紋很復雜，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圖案——有的像是扭曲的藤蔓，有的像是奇怪的動物輪廓，還有一些符號看起來像是文字，但他不認識。他試著輕輕晃了晃，盒子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知道是裝著沒有聲音的東西，還是被什么東西固定住了。
“千萬不能打開……”神秘人的警告在他耳邊回響，可越是這樣，他心里的好奇心就越強烈——這個木盒里到底藏著什么？為什么對方要找自己保管？自己和這個人素不相識，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和住址？一連串的問題像潮水一樣涌進他的腦海，讓他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
直到樓下傳來一陣自行車的鈴聲，林羽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手機，已經七點三十五分了，如果再不走，上班就要遲到了。他把木盒緊緊抱在懷里，快步走回屋里，找了個干凈的布擦了擦木盒表面的灰塵，然后把它放進了衣柜最里面的抽屜里——那里放著他平時不怎么穿的衣服，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關上抽屜前，他又看了一眼那個木盒，深褐色的木頭在昏暗的抽屜里泛著淡淡的光，像是在無聲地引誘著他。他咬了咬嘴唇，還是把抽屜關上了，心里默念著神秘人的警告：不能打開，絕對不能打開。
匆匆拿起帆布包，林羽鎖好門，快步往樓下走。下樓的時候，他還特意留意了一下樓梯間，沒有看到那個神秘人的身影，也沒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音，仿佛剛才那個黑袍人只是他的幻覺。
走到巷子里，陽光已經比剛才亮了不少，巷子里的人也多了起來。林羽按了按口袋里的鑰匙，又想起衣柜里的那個木盒，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就像揣了塊石頭，沉甸甸的。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上班的事情上，比如今天要整理的那批舊書，還有昨天讀者預約的那本《百年孤獨》還沒找到，得再去庫房里翻一翻。
可不管怎么努力，那個木盒的影子總是在他腦海里晃來晃去，還有神秘人那低沉的警告聲，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回響。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那個木盒里會不會裝著什么貴重的東西？比如珠寶或者古董？還是說，里面裝著什么危險的東西？比如……他不敢再想下去，趕緊搖了搖頭，把那些奇怪的念頭甩出去。
走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同事老張已經到了，正在用鑰匙開圖書館的大門。老張比林羽大十幾歲，在這里工作了十幾年，是圖書館里資歷最老的管理員，平時對林羽很照顧。看到林羽過來，老張笑著揮了揮手：“小林，今天怎么這么晚？平時你都比我早到幾分鐘的。”
“昨晚沒睡好，早上起得有點晚了。”林羽勉強笑了笑，找了個借口。他不想把神秘人和木盒的事情說出來——一來覺得這件事太離奇，說出來可能沒人會信；二來神秘人特意叮囑過要保管好，他覺得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老張也沒多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也要注意休息，別總熬夜看書。對了，昨天館長說讓我們今天把庫房里的那批民國時期的舊書整理一下，下午還要盤點，咱們得抓緊時間。”
“好，我知道了。”林羽點點頭，跟著老張走進了圖書館。
圖書館的一樓是借閱區，擺著十幾排書架，書架上整齊地擺滿了各種書籍，從文學名著到科普讀物，從兒童繪本到工具書，應有盡有。早上的讀者還不多，只有幾個熟客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看書，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書頁上，顯得格外安靜。
林羽放下帆布包，先去茶水間倒了杯熱水，然后走到自己的工作臺前坐下。他打開電腦，準備先把昨天的借閱記錄整理好，可手指放在鍵盤上，卻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眼睛盯著屏幕，腦子里想的全是那個木盒。他甚至開始琢磨：那個神秘人說的“月圓之夜”是這個月的十五號嗎？今天是十號，還有五天時間，這五天里會不會發生什么事？
“小林，發什么呆呢？”老張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林羽一跳。他抬起頭，看到老張拿著一摞書走過來，放在他的桌子上，“這是昨天讀者還回來的書，你先把它們歸位，我去庫房看看那批舊書在哪里。”
“哦，好，我馬上就弄。”林羽趕緊收回思緒，拿起桌上的書，一本本核對書名和編號，然后走到對應的書架前，把書插回原來的位置。
歸位書籍是他每天都會做的工作，原本很熟練，可今天卻頻頻出錯——有一次把《西游記》插進了《紅樓夢》的書架里，還有一次差點把一本精裝書的封面蹭到書架的棱角上。幸好老張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不然肯定會問他怎么了。
好不容易把書都歸位完，林羽回到工作臺前，剛想喝口水，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是小麗，圖書館的另一個管理員，比林羽晚來一年，性格很開朗，平時最喜歡跟林羽聊一些關于小說的話題。
“林羽哥，早啊！”小麗笑著走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紙袋，“我早上路過面包店，看到有你喜歡的紅豆面包，就給你帶了一個。”
“啊，謝謝啊，又讓你破費了。”林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紙袋，心里暖暖的。小麗知道他喜歡吃甜食，尤其是紅豆餡的點心，平時經常會帶些小零食給他。
小麗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打開自己的電腦，一邊好奇地看著他：“林羽哥，你今天怎么看起來沒精神啊？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羽摸了摸自己的臉，勉強笑了笑：“沒事，可能是昨晚看書看得太晚了，有點沒休息好。”他還是沒敢說實話，總覺得這件事一旦說出來，就像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不知道會引出什么麻煩。
小麗皺了皺眉：“看書也不能熬夜啊，身體最重要。對了，我昨天跟你說的那本新出的懸疑小說，你看了嗎？就是那個《消失的訪客》，我昨天晚上看了一半，嚇得我都不敢關燈睡覺了。”
提到小說，林羽的注意力稍微轉移了一點。他之前聽小麗說過這本《消失的訪客》，講的是一個關于神秘訪客帶來詭異事件的故事，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遇到了類似的事情——雖然沒有小說里那么詭異，但那個神秘人和木盒，也足夠讓他心神不寧了。
“還沒看呢，最近有點忙，沒時間看新小說。”林羽敷衍道，心里卻忍不住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和小說里的情節對比了一下——小說里的神秘訪客帶來了危險，那自己遇到的這個神秘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那個木盒，是禮物還是麻煩？
小麗還想再聊點關于小說的話題，可這時有讀者走了過來，問她有沒有關于園藝的書。小麗只好站起來，帶著讀者去找書，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林羽：“記得把面包吃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羽點點頭，拿起那個紅豆面包，卻沒什么胃口。他把面包放在一邊，又想起了衣柜里的那個木盒——現在家里沒人，會不會有人進去偷那個木盒？雖然他住的那棟老樓治安還不錯，從來沒聽說過有小偷，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擔心。他甚至想現在就回家看看，確認木盒還在，可又知道不能這么做——上班時間擅自離崗是違反規定的，而且就算回去了，也只能是徒勞，反而會讓自己更焦慮。
接下來的一上午，林羽都在這種心神不寧的狀態下度過。整理舊書的時候，他把書的編號記錯了，害得老張后來又重新核對了一遍；幫讀者找書的時候，他把《三國演義》說成了《水滸傳》，幸好讀者及時提醒，才沒鬧笑話；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都沒嘗出飯菜的味道，腦子里全是那個木盒和神秘人的身影。
同事們都看出了他的不對勁，老張還特意問了他一次：“小林，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是實在難受，就先回去休息半天，這里有我和小麗呢。”
林羽搖了搖頭，強撐著說：“沒事，張哥，我就是有點累，下午歇會兒就好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走——一旦離開圖書館，他肯定會忍不住回家打開那個木盒，看看里面到底裝著什么。神秘人的警告還在耳邊，可好奇心就像藤蔓一樣，已經開始在他心里瘋長，越是壓抑，就越是想沖破束縛。
下午的時候，圖書館里的讀者多了起來，林羽忙著幫讀者登記借閱信息、解答疑問，總算暫時把注意力從木盒上移開了一些。可每當閑下來的時候，那個深褐色的木盒就會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誘惑著他去打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林羽幾乎是第一個收拾好東西離開圖書館的。他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比平時快了很多，心里既期待又緊張——期待著能再次看到那個木盒，緊張著自己會不會忍不住打開它。
回到老樓樓下，他抬頭看了看自己住的那間屋子的窗戶——窗簾拉得好好的，沒有任何異常。他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上樓梯，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屋里的一切都和早上他離開時一樣，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他放下帆布包，徑直走到衣柜前，打開了最里面的抽屜。那個古樸的木盒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深褐色的表面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看起來和早上沒什么不一樣。
林羽把木盒拿出來，放在客廳的小茶幾上。他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膝蓋上，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木盒。客廳里很安靜，只能聽到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碰到了木盒的表面——木頭的質感很光滑，應該是被人摩挲過很多次，那些刻在上面的花紋硌著指尖，有點癢。他的手指沿著花紋慢慢移動，心里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這里面到底是什么？為什么不能打開？打開了會發生什么事？
他的手停在了木盒的蓋子上，只要輕輕一掀，就能看到里面的東西了。神秘人的警告再次在耳邊響起：“千萬不能打開！”可現在屋里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會知道他打開過木盒，只要他看完之后再把蓋子蓋好，放回抽屜里，就不會有人發現。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林羽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也冒出了一點汗。他咬了咬牙，手指用力，慢慢掀開了木盒的蓋子——就在蓋子被掀開的那一瞬間，一道微弱的光從木盒里透了出來，不是很亮，卻帶著一種奇怪的暖意，瞬間籠罩了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