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見到陸時衍，是在2018年的冬夜。她抱著濕透的畫稿蹲在畫廊門口哭，他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她面前，聲音像落雪一樣輕：“我正好缺個助理，會整理畫具就好。”

她以為那是救贖。陸時衍會在她畫到深夜時留一盞燈，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會把她的畫小心翼翼收進防潮柜。直到那個女人回國——蘇曼，陸時衍的白月光，也是他收藏室里唯一掛著的人像畫主角。

蘇曼有嚴重的哮喘，陸時衍的車里永遠備著特效藥，書房的窗戶再也沒開過，連林晚常用的薄荷味馬克筆，都被換成了無香款。林晚看著自己畫了一半的《雪夜》，筆尖的墨汁暈開，像她沒說出口的喜歡。

那天降溫，林晚發燒到39度，卻接到陸時衍的電話，讓她送哮喘藥去城郊別墅。她裹著厚外套跑出門，路上摔在雪地里，藥盒摔開，藥片滾進雪里。等她凍得手指僵硬地撿完藥，趕到別墅時，卻看見陸時衍正把蘇曼護在懷里，輕聲哄著：“別怕，藥馬上就到。”

林晚站在門外，雪落在她的頭發上，融化成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她想說“藥在這里”，卻看見陸時衍回頭，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不耐煩：“怎么才來？曼曼要是出事，你擔得起嗎？”

后來她才知道，陸時衍招她當助理，不過是因為她的側臉，有幾分像蘇曼。他留著她的畫，只是因為那些畫里的色調，和蘇曼喜歡的風格相似。就連她生日那天，他送的那條圍巾，也是蘇曼隨口提過一句“這個顏色不錯”。

蘇曼的哮喘又犯了，這次很嚴重。醫生說需要一種特殊的血清，而這種血清，只有頻繁接觸過敏原、體質特殊的人才能捐獻。陸時衍找到林晚時，她正在收拾行李，畫架上的《雪夜》只畫了一半，留白處寫著“陸時衍”三個字。

“林晚，”他的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懇求，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救救曼曼，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林晚看著他，突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陸時衍，你知道嗎？我也有哮喘，只是我從來沒告訴你。我怕你像對蘇曼一樣對我，可我又盼著你能對我好一點。”

她還是去捐了血清。手術臺上，麻醉劑生效前，她聽見護士說：“可惜了，她的肺本來就不好，這次捐完，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劇烈運動，連冬天都不能再出門了。”

她醒來時，病房里空無一人。只有床頭柜上放著一張支票，和一張紙條，上面是陸時衍的字跡：“這是補償，以后別再見面了。”

林晚沒有拿支票，她只是把那張紙條放進了畫夾，然后繼續畫那幅《雪夜》。只是這次，畫里的路燈下，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雪落滿了她的肩膀。

第二年冬天，雪下得很大。蘇曼舉辦了畫展，其中有一幅畫，叫《雪夜的救贖》，畫里的男人抱著女人，背景的路燈下，有個模糊的身影，像極了林晚。有人問起那個身影是誰，陸時衍想了想，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而此刻的林晚，正坐在南方的小屋里，窗外沒有雪，只有溫暖的陽光。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握著一支筆，在畫紙上畫著一朵小雛菊——那是她第一次見陸時衍時，他傘沿下掉下來的花。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新聞，標題是“著名收藏家陸時衍為愛妻蘇曼舉辦畫展，深情動人”。林晚看了一眼，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畫著。筆尖頓了頓，她在雛菊旁邊，添了一片落雪。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林晚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看著畫紙上的雛菊，突然想起陸時衍第一次對她笑的樣子。原來有些喜歡，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就像雪落在掌心，再溫暖，也會融化，留不下一點痕跡。

最后一筆落下時，她的手垂了下來，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畫紙上，那片雪，像是真的落在了雛菊上，輕輕的，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