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伊甸湖的西岸，警戒線拉在蘆葦叢上，穿白大褂的法醫正彎腰檢查什么。駱弈的目光死死釘在照片右下角——一個模糊的小女孩背影，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裙，裙擺上沾著泥點。

是駱雨。案發當天，她本應該在學校上課。

“哥，你走快點！“記憶中，駱雨拽著他的衣角，白色運動鞋在人行道上踢起小石子。駱弈蹲下身幫她貼創可貼，指尖觸到她腳踝的淤青：“又被欺負了？“她搖頭，從書包掏出畫紙：“美術課畫的，你看像不像水滴？“紙上是銀色水滴掛件的素描，旁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送給哥哥的護身符“。后來這張畫在伊甸湖案現場被發現，邊緣還沾著妹妹的血跡。

水閥的重量讓駱弈的手腕下沉。他翻轉閥門，內側用紅漆刻著四個數字：0715。十年前的日期，十年前的警號，十年前那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夏天。

時間-22:59:12

“定位到了！“技術科的小張突然大喊。柳襄猛地抬頭，服務器地圖上一個紅色光點正在華北地區閃爍。她快速敲擊鍵盤，調出該區域的網絡拓撲圖，光點所在的IP指向一棟位于市中心的寫字樓——市局檔案大樓。

“地址發給重案組了嗎？“她問，手指仍在鍵盤上飛舞，試圖破解房間的管理員權限。

“發了！他們已經派人過去了！“小張指著屏幕，“柳姐快看，局長辦公室的打印機IP也在訪問列表里！“

柳襄的心臟猛地收縮。她調出房間的源代碼，在冗長的CSS樣式表中尋找后門。突然，她注意到一段隱藏的JavaScrip時間函數：當點贊數達到10萬時，玻璃桶的排水閥將自動鎖死。她的呼吸停滯了——這段代碼是她寫的。三年前那個深夜，她在“死亡直播間“的安全協議中加入了這個緊急制動程序，卻被技術總監以“影響用戶體驗“為由刪除。

現在，它回來了。但有人在代碼末尾加了一行注釋：

//當負贊數>正贊數時，執行排水程序

//2014.07.15 17:32

//By M

“M“——莫笙的名字縮寫。柳襄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想起莫笙葬禮上，他的母親交給她一個信封，說里面是“阿笙最后的心愿“。她到現在都沒敢打開。

大學實驗室的日光燈下，莫笙用紅筆在白板上畫負贊系統流程圖：“當負贊數超過正贊，系統自動觸發保護機制。“柳襄指著“觸發條件“皺眉：“如果有人惡意刷負贊呢？“莫笙握住她的手，鉛筆在紙上劃出心形：“相信我，人性本善。“直到三年前平臺數據泄露，她才發現莫笙偷偷保留了“終極后門“——那個銀色加密狗，此刻正硌得她掌心生疼。

時間-22:37:48

駱弈用瑞士軍刀撬開生銹的水閥。金屬表面的銹跡剝落，露出內部的銅制閥芯，上面刻著一串模糊的數字：0715。他突然想起什么，沖到鐵皮柜前，用老方給的鑰匙打開最底層的抽屜。十年前的卷宗里夾著一張現場勘查照片，照片上的伊甸湖岸邊，有一個被忽略的細節——

一個被踢翻的消防栓，閥門不翼而飛。

手機突然震動，是小陳的電話。“駱隊！不好了！技術科剛收到消息，ZeroDrop的服務器機房......被爆破了！“

駱弈握著水閥的手開始顫抖。他想起十年前的伊甸湖比記憶中更冷。湖水沒過小腿時已經凍得發麻，這與7月的炎熱天氣完全不符——后來才知道，湖底有軍方的制冷設備。蘆葦高過頭頂，形成天然屏障，圍觀者站在東岸，沒人敢靠近。他記得一個穿碎花裙的女人舉著手機直播，手機殼上的水滴掛件在陽光下反光，像此刻玻璃桶底的水閥。

“保護好現場！我馬上到！“駱弈掛斷電話，抓起外套沖向門口。路過老方辦公室時，他透過半開的門縫看到，老方正對著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是ZeroDrop房間的直播界面，玻璃桶的水位已經沒過虛擬人的膝蓋。

時間-22:10:03

柳襄的加密狗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玻璃桶停止注水，彈幕瞬間消失，整個頁面變成純黑色。三秒后，一行白色文字緩緩浮現：

「游戲開始」

「第一個水滴，將在20小時后落下」

「祭品已選定：老實人B」

她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桌角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相框里是三年前的團隊合影，她站在最左邊，技術總監站在中間，手里拿著一個水滴形狀的獎杯。

照片背面有一行鉛筆字，是她自己寫的：“永遠不要相信數據流里的眼淚。“

柳襄蹲下身撿玻璃碎片，指尖突然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莫笙葬禮上那個信封，不知何時從背包里掉了出來。信封的封口已經裂開，里面露出半張紙條：

負贊系統的終極秘密：零號贊者不是人，是第一個說“不“的聲音

她迅速將加密狗插入大學實驗室服務器，輸入一串后門指令：ssh -p 2222 s時間uden時間@labserver.edu.cn。服務器響應的瞬間，加密狗指示燈變為藍色。她調出隱藏分區，發現一個視頻文件——莫笙在軍方實驗室的自拍：“如果我出事，負贊系統的終極密鑰在......“畫面突然中斷，只剩雪花噪點。但柳襄注意到，莫笙身后的白板寫著“水=H2O=2個氫原子“，暗示密鑰與水分子結構有關。

時間-22:00:00

駱弈驅車趕往檔案大樓，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的水痕。路過市局大門時，他看見老方的車停在路邊，副駕駛座上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十年前，老方就是用這個包帶走了伊甸湖案的關鍵證據。

手機突然收到小陳的短信，只有一張照片：技術科服務器的監控截圖，一個戴兜帽的人影正在刪除數據，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和老方的一模一樣。

雨水中，駱弈仿佛看到妹妹站在伊甸湖中央，她的校服裙在水中飄蕩，像一朵盛開的藍色睡蓮。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只有手機屏幕上不斷減少的負贊數在訴說真相：

負贊：0

正贊：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