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外，夜之城永不眠息的霓虹將室內(nèi)映照得光怪陸離。后頸的灼痛和腦海中那些破碎詭異的低語讓我后半夜睡得極不安穩(wěn)，幾次從充滿冰冷儀器和靜電噪音的噩夢中驚醒。

每次醒來，都能看到杰克·威爾斯如同磐石般坐在門邊的椅子上，警惕地注視著外面的動靜。他那龐大的身軀在微光中投下堅實的陰影，莫名地讓人感到一絲安心。至少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瘋狂世界里，我暫時不是孤身一人。

天快亮?xí)r，我才勉強陷入一段深沉無夢的睡眠。

再醒來時，窗外的全息廣告牌已經(jīng)切換成了白天的模式，宣傳著各種合成咖啡和能量棒。陽光艱難地穿透污染云層和密集的樓宇，給城市帶來一種灰蒙蒙的色調(diào)。

杰克不在房間里。一陣短暫的恐慌攫住我，但很快，門鎖輕響，他拎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

“醒了？正好。”他把袋子扔給我，里面是兩份用合成紙包著的食物和兩罐能量飲料，“吃點東西。媽的，老維給的止痛藥效過了，現(xiàn)在渾身都疼。”

我們沉默地吃著那味道寡淡、口感像是鋸末混合蛋白質(zhì)的合成食物。吃完后，杰克活動了一下依舊僵硬的身體，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好了，吃飽喝足。該去找柯克那個混蛋聊聊人生了。”他站起身，“我知道他白天喜歡在哪鬼混。”

我們再次走出安全屋，白天的沃森區(qū)依舊喧囂，但氛圍與夜晚截然不同。少了些迷幻和危險，多了些為了生計奔波的匆忙。杰克領(lǐng)著我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一個看起來像是廢棄車庫改造的俱樂部門口，幾個無精打采的保鏢守在門口。

“柯克在里面？”杰克直接問道，語氣不善。

保鏢認出了杰克，又看到他身后的我，臉色微變，對著通訊器低語了幾句，然后點了點頭，讓開了通路。

俱樂部內(nèi)部光線昏暗，彌漫著濃烈的煙味和酒精味。雖然是白天，但已經(jīng)有一些顧客坐在卡座里。柯克就在最里面的一張豪華沙發(fā)上，左右摟著兩個衣著暴露的舞女，正和一個穿著西裝、看起來像是公司職員的人談著什么。

看到我們走進來，尤其是看到杰克臉上毫不掩飾的怒氣，柯克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對公司職員低語了幾句，那人點點頭，很快起身離開。舞女們也識趣地退到了一邊。

“杰克…還有…V，是吧？”柯克故作鎮(zhèn)定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來NCPD的招待不夠熱情啊，這么快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少他媽廢話，柯克！”杰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杯亂跳，“那活兒根本就是個坑！NCPD早就守在那了！你他媽想讓我們?nèi)ニ退溃俊?

柯克的臉色沉了下來：“說話注意點，杰克。活兒是你們自己想接的，搞砸了是你們自己沒本事。關(guān)我什么事？”

“不關(guān)你事？”杰克怒極反笑，“那為什么你承諾的內(nèi)應(yīng)根本沒出現(xiàn)？為什么條子來得那么快？你他媽早就知道那車是荒坂高層的，對不對？想拿我們當替罪羊？”

柯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顯然被說中了心事。他冷笑一聲：“是又怎么樣？在夜之城，情報就是歐元。你們自己蠢，怪得了誰？而且，佩皮欠我的錢，你們搞砸了活兒，這筆賬怎么算？”

他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陰影里立刻走出了幾個保鏢，面色不善地圍了上來。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我的心提了起來，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卻只摸到空蕩蕩的槍套。杰克也繃緊了肌肉，準備動手。

就在這時，俱樂部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那是一個女人，身材高挑勻稱，穿著實用的工裝褲和背心，外面套著一件略顯寬大的外套。她一頭利落的短發(fā)染著幾種挑染的色彩，幾縷發(fā)絲垂落在額前。她的步伐自信而沉穩(wěn)，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煙霧，直接掃視全場。

她的目光在我們這群劍拔弩張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對這里的混亂感到厭煩，但并沒有過多停留，而是徑直走向吧臺。

“朱迪？”吧臺后的酒保似乎認識她。

“老樣子，帶走。”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淡淡的疲憊，卻又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干脆。

我?guī)缀跏瞧磷×撕粑?*朱迪·阿爾瓦雷茲**。活生生的她，比任何屏幕上的影像都要真實，帶著一種混合了技術(shù)宅的專注和街頭生存者韌性的獨特氣質(zhì)。在我的“修改”認知里，她不再是那個只對女V敞開心扉的朱迪，但此刻，她只是一個陌生的、引人注目的強大女性。

杰克和柯克也注意到了她的到來，緊張的氣氛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柯克似乎不想在“外人”面前把事情鬧得太大，尤其對方還是麗姿酒吧的超夢技師，在那個圈子里頗有分量。他對著保鏢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稍微退后一點。

朱迪接過酒保遞來的小袋子，付了錢，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再看我們這邊一眼，仿佛我們只是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就在她即將走出大門時，異變再生。

**砰！**

俱樂部的側(cè)墻突然發(fā)出一聲巨響，磚石飛濺！一個巨大的、裝著鉆頭義肢手臂的身影撞破了墻壁，沖了進來！煙塵彌漫中，能看到后面還有好幾個同樣裝束、滿身暴戾氣息的壯漢！

“漩渦幫！”有人驚叫出聲！

“柯克！你他媽敢搶老子的貨！”那個撞破墻壁的漩渦幫頭目咆哮著，肩膀上扛著的轉(zhuǎn)管機槍開始瘋狂預(yù)熱旋轉(zhuǎn)！“給老子死！”

混亂瞬間爆發(fā)！尖叫四起！顧客們抱頭鼠竄！

“操！”柯克臉色劇變，猛地掀翻桌子作為掩體，同時掏出手槍還擊。他的保鏢們也紛紛開槍。

子彈橫飛！俱樂部瞬間變成了戰(zhàn)場！桌椅、玻璃、酒瓶在彈雨中粉碎！

杰克一把將我拽到一根承重柱后面躲避流彈。“媽的！漩渦幫的瘋狗怎么嗅到這里來了！”

朱迪顯然也沒料到會遭遇這種無妄之災(zāi)。她反應(yīng)極快，立刻匍匐身體，借助翻倒的桌椅作為掩護，試圖向出口移動。但出口方向正好是交火最激烈的地方！

一顆流彈擊碎了她藏身的桌子，木屑紛飛！她被迫后退，尋找新的掩體，卻被火力壓制在一個角落，情況危急！

“媽的！”杰克罵了一聲，看向我，“V，得想辦…”

他的話還沒說完。

我看到一顆跳彈呼嘯著，直奔朱迪的頭部而去！

時間仿佛瞬間變慢。后頸的灼熱感猛地竄起，但劇烈的痛苦尚未爆發(fā)——

幾乎是本能，我猛地從掩體后撲了出去！用盡全身力氣將朱迪撲倒在另一個更堅固的吧臺后面！

**嗖！**

那顆跳彈幾乎是擦著我的后背飛過，擊打在后面的酒柜上，爆開一團玻璃碎片和酒液！

“呃！”我們兩人重重摔在吧臺后的地上。我壓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她瞬間繃緊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

后頸的劇痛這時才猛地炸開，但比之前幾次微弱了許多，只是讓我眼前黑了一瞬，并未引發(fā)時停。仿佛我的身體在極度專注和腎上腺素飆升的情況下，暫時壓制了那不受控制的反應(yīng)，或者說，那能力在極度危險下以一種更“溫和”的方式預(yù)支了我的反應(yīng)速度。

“你他媽…”朱迪猛地推開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警惕和一絲未被掩飾的惱怒。她迅速檢查自己是否受傷，然后銳利的目光掃過我，“你是誰？想干什么？”

“我…”我一時語塞，忍著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剛才有流彈。”

朱迪飛快地探頭看了一眼我剛才撲倒她的位置，以及后面酒柜上那個新鮮的彈孔，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她再次看向我，眼神中的惱怒消退了些，但警惕依舊。

“嘖…多管閑事。”她低聲嘟囔了一句，但語氣緩和了不少，“…謝了。”

外面的交火聲更加激烈了，漩渦幫的火力明顯壓倒了柯克的保鏢。

“不能待在這！”杰克也貓著腰躲了過來，“得沖出去！”

“從后面走！我知道路！”朱迪立刻接口，她似乎對這里很熟悉。她指了指吧臺后面的一條狹窄通道。

我們?nèi)瞬辉侏q豫，借著交火的混亂，迅速鉆進了通道。朱迪在前面帶路，我和杰克緊隨其后。通道里堆滿雜物，彌漫著霉味。我們能聽到身后俱樂部里傳來的爆炸聲和慘叫聲。

七拐八繞后，我們從一個隱蔽的后門鉆了出來，回到了陽光刺眼但相對安全的街道上。

三人都喘著氣，身上沾滿了灰塵，顯得有些狼狽。

“操…真他媽刺激…”杰克靠著墻，齜牙咧嘴地摸了摸包扎好的肋骨，“柯克那混蛋，看來是活不過今天了。媽的，債也不用還了。”

朱迪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我們一眼，尤其多看了我一眼：“你們?nèi)巧箱鰷u幫了？”

“是柯克惹的，我們只是倒霉催的去找他算賬。”杰克沒好氣地說。

朱迪挑了挑眉，似乎對這段恩怨沒什么興趣：“行吧。不管怎樣，謝了…剛才。”她最后這句話是對我說的，然后點了點頭，就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嘿，等等！”杰克忽然叫住了她，“你是麗姿的朱迪，對吧？超夢技師。”

朱迪停下腳步，眼神里又多了一絲警惕：“是。怎么了？”

“認識你很高興。”杰克咧嘴笑了笑，盡管臉上還帶著傷，“我是杰克·威爾斯，這是V。說不定以后有活兒可以找你合作。”

朱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有活兒通過麗姿預(yù)約。走了。”

她說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zhuǎn)身，快步匯入了街道上的人流，很快消失不見。

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莫名的悵然若失。這次短暫的相遇，充滿了爆炸和混亂，甚至算不上愉快，但至少…留下了印象。一個開始。

“嘿，回神了，哥們兒！”杰克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怎么？看上那個超夢小妞了？眼光不錯，不過聽說她…呃，不太好接近。”

我收回目光，沒有回答。

杰克也沒繼續(xù)打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柯克這下算是完了。我們的麻煩暫時少了點。不過，在夜之城，沒歐元寸步難行。我們得趕緊找點活兒干。”

他想了想，眼睛一亮：“對了！德克斯特·德肖恩！那個胖中間人。他手里總是有些大活兒。雖然風(fēng)險高，但報酬也豐厚。值得試試。”

德克斯特·德肖恩…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的記憶閘門。原劇情中那個最終背叛了V和杰克的中間人。巨大的風(fēng)險，以及…通往荒坂塔的命運開端。

我的心沉了一下。歷史的車輪，似乎正在以另一種方式，緩緩轉(zhuǎn)向它既定的方向。

但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V了。

我擁有對未來的模糊認知，以及一個時靈時不靈、卻代價巨大的時停能力。

更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活下去，拯救那些不該死的人，包括身邊這個剛剛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的壯漢杰克。

還有…那個剛剛離去的身影。

“好。”我看著杰克，點了點頭，“去找德克斯特。”

我們需要資金，需要裝備，需要在這個吃人的城市里站穩(wěn)腳跟。

而這一切，都需要從接“活兒”開始。

夜之城的傳奇，或許終將上演，但這一次，結(jié)局必須不同。

我們朝著來生酒吧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