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指尖在鍵盤上懸了三分鐘，才敲下“項目進度匯報”的標題。距離下班已經過去兩個小時，辦公區的燈還亮著大半，每個人的座位前都堆著半人高的文件，鍵盤敲擊聲像密集的雨點，敲得人心里發慌。他的目標很明確：在周五下班前交出新版方案，保住自己在策劃部的職位——三天前，HR在部門例會上隱晦地提了“優化人員結構”，名單將根據最近的項目表現確定，而他負責的“城市文旅推廣”項目，已經因為數據不達標被總監點名兩次。

可阻礙遠比他預想的更棘手。剛把方案框架搭好，電腦突然彈出部門群的消息：總監要求所有人在今晚十點前補充三個備選方案，每個方案必須包含用戶畫像、預算分配和風險評估，明天一早就要過審。“瘋了吧？三個方案？這根本不是加班，是要命！”鄰座的張姐猛地捶了下桌子，手里的咖啡灑了半杯在筆記本上，她卻沒心思擦，只是盯著屏幕眼眶發紅。林野心里一沉，他知道張姐家里有剛上小學的孩子，每天都要趕在八點前回家輔導作業，現在這個要求，無疑是把她逼到了死角。

辦公區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有人開始小聲抱怨，有人對著鍵盤發泄似的猛敲，還有人偷偷摸出手機給家人發消息，手指都在發抖。林野深吸一口氣，打開之前收集的用戶數據，可越看越亂——之前調研的樣本量不夠，很多數據都是估算的，現在要補充三個方案，根本沒有足夠的支撐。他想找同事借點資料，轉頭卻看到對面的實習生小王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著皺巴巴的簡歷，屏幕上還停留在招聘網站的頁面。“我已經連續一周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了，要是這次方案還過不了，我肯定要被裁了。”小王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滴在鍵盤縫里，暈開一小片水漬。

林野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剛入職的時候，也像小王一樣，每天最早到、最晚走，總覺得只要夠努力，就能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可現在才發現，職場根本不是“努力就有回報”的童話——項目數據好不好，有時要看運氣；能不能保住工作，要看公司有沒有“優化”的需求。他看著辦公區里一個個疲憊的身影：張姐在偷偷抹眼淚，還得回復孩子發來的“媽媽什么時候回家”的消息；隔壁工位的老周，上周剛查出高血壓，現在還在啃著冷掉的外賣改方案；就連平時最樂觀的部門前輩李哥，也在走廊里打電話跟朋友吐槽“再這么下去，要么被裁，要么猝死”。

“不能就這么耗著。”林野突然站起身，走到張姐身邊，把自己收集的用戶調研問卷推過去：“張姐，我這里有上次去線下調研的原始數據，里面有幾個中老年客群的反饋，或許能做‘親子文旅’的備選方案，你之前不是做過類似的案子嗎？”接著，他又走到小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之前做的大學生文旅偏好分析很詳細，我們可以把這個作為第二個備選方案，突出‘低成本短途游’，正好符合現在的市場趨勢。”

張姐愣了一下，看著問卷上密密麻麻的筆記，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小林，謝謝你，我剛才都快絕望了，想著要是保不住工作，孩子的學費都要成問題。”小王也抬起頭，眼睛紅紅的：“真的可以嗎？我還以為我做的分析沒人看。”

“當然可以。”林野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指著白板上的三個方案方向：“第一個方案，我們沿用之前的‘城市地標打卡’，但補充夜間經濟的數據，增加燈光秀、夜市的內容；第二個方案，用小王的大學生數據，做‘周末短途研學游’；第三個方案，用張姐擅長的親子領域，結合線下調研的中老年反饋，做‘家庭懷舊文旅’。每個人負責一個方向，共享手里的資料，這樣既能節省時間，又能保證每個方案的質量。”

沒人反駁。大家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紛紛回到座位上，開始分工協作。張姐負責整理親子文旅的預算，小王補充大學生群體的推廣渠道，老周用他的經驗完善風險評估，李哥則幫忙對接市場部，獲取最新的競品數據。鍵盤敲擊聲依舊密集，卻少了之前的焦慮，多了幾分默契——有人會主動幫同事打印資料，有人會分享自己的咖啡，還有人在群里發了搞笑的表情包，緩解緊張的氣氛。

晚上九點半，三個方案終于完成。林野把所有人的部分整合到一起，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后，發送到了總監的郵箱。就在這時，辦公區的燈突然暗了一半，HR推著一輛小推車走了進來，上面放著奶茶和點心：“大家辛苦了，總監說今天大家都不容易，讓我給大家送點宵夜，方案明天再審，今晚早點回家休息。”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小聲的歡呼。張姐立刻拿起手機，給家里打了視頻電話，笑著跟孩子說“媽媽馬上就回家”；小王把簡歷收進抽屜，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老周喝著熱奶茶，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跟李哥開玩笑說“沒想到還能趕上最后一班地鐵”。

林野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心里突然輕松了許多。他知道，這次的危機只是暫時的，職場的生存壓力不會消失，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迷茫——他發現，面對困境時，與其獨自焦慮，不如和同事并肩作戰；與其抱怨不公，不如主動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默發來的消息：“懷表的事不急，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研究閣樓的箱子。”

林野笑著回復“好”，關掉了電腦。走出辦公樓的時候，晚風拂過臉頰，帶著一絲涼意，卻讓他格外清醒。他抬頭看向夜空，雖然看不到星星，但心里卻亮堂了許多——格子間的困局或許難解，但只要不放棄希望，愿意和身邊的人攜手同行，就總能找到破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