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意識時，首先聞到的是干燥的稻草霉味和一股汗腥氣。

林燁艱難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從一個高高的、沒有窗紙的小方窗照射進來，讓他有些不適應。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身處于一個土坯砌成的、極其簡陋的房子里。房梁上掛著蛛網，墻角堆著些看不清用途的農具。

而最讓他心下一沉的是，自己的手腳都被粗糙的麻繩捆著。

“醒了！隊長！那怪人醒了！”一個帶著濃重口音、略顯尖銳的聲音喊道。

林燁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打補丁的藍布褂子、頭上包著白毛巾的老農正隔著木柵欄門緊張地盯著他，見他看來，立刻縮回頭去。

很快，腳步聲傳來。幾個人圍到了柵欄門外。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面色黝黑、穿著綠色舊軍裝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審視。他身后跟著幾個年輕小伙，同樣面色緊張，手里還拿著鋤頭、鐵叉之類的農具當武器。

“你是什么人？”軍裝男人開口，聲音低沉而嚴肅，“從哪來的？是不是蘇修派來的特務？！”

林燁腦子嗡的一聲。蘇修特務？這都什么跟什么？

“我……我不是特務！”他急忙辯解，聲音因為干渴而沙啞，“我是……我是從BJ來的，我叫林燁，我是個程序員……我……我好像遇到意外了……”

他語無倫次，試圖組織語言解釋自己的遭遇，但那些關于破碎天空、金色王者、光點融合的記憶顯得如此荒誕，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程序員？啥是程序員？”門外一個年輕小伙疑惑地問旁邊的人。

“沒聽說過……BJ來的？口音是不太像咱這邊的，但也不像老毛子啊……”另一個人嘀咕。

軍裝男人——生產隊長眉頭緊鎖，顯然不信：“胡說八道！BJ來的咋會深更半夜從天上掉到俺們這山溝溝里？還穿著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指林燁的現代西裝，已破損臟污）？身邊還有那些個兇器（指那些寶具）？你說不清道不明，肯定有問題！”

“隊長，跟他廢啥話，等公社民兵來了直接押走！”有人提議。

“對啊，趙神婆昨天看了不也說邪性得很嗎？”

林燁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從這些人的話語、打扮、以及這間像是臨時牢房的屋子，終于強迫自己接受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這里絕不是他熟悉的時代和環境。蘇修、生產隊、民兵……這些詞匯指向了一個他只在歷史書和老一輩回憶里聽過的年代。

恐慌和絕望再次淹沒了他。

中午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喧嘩。

吉普車的引擎聲熄火，幾個穿著更整齊的綠色軍裝、背著56式半自動步槍的年輕人在一個公社干部模樣的人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氣氛頓時更加緊張。

“王隊長，人呢？”為首的民兵小隊長雷厲風行地問。

“在里面關著呢，李隊長，你們可算來了。”生產隊長連忙迎上去，指著囚室，“這人來歷不明，還會點邪門手段，昨天差點傷了人……”

民兵們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手不自覺地摸向了槍托。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跟在民兵后面也走了進來。是昨天那個被稱為“趙神婆”的老婦人。她看著比生產隊長年紀還大些，頭發花白，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深色粗布衣褲，裹著小腳，手里拄著一根光滑的木拐杖。她的臉上布滿皺紋，但一雙眼睛卻不像尋常老人那般渾濁，反而透著一種歷經世事的精明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深邃。

她沒有先看林燁，而是先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被收集起來放在墻角、那些林燁昏迷中掉出的幾件古怪兵器。她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一件青銅短劍上的銹跡和奇異紋路，眉頭越皺越緊。

然后，她才慢慢走到柵欄門前，那雙銳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林燁。

林燁也看著她。不同于其他人的恐懼和敵意，這個老婦人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探究、凝重和一種近乎專業的審視。被她看著，林燁感覺自己仿佛被某種X光掃描著，不僅看穿了皮囊，甚至觸及了靈魂深處那團剛剛融入的、躁動不安的金色能量。

兩人對視了足足有一分多鐘，整個倉庫落針可聞。

趙神婆終于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后生，你魂兒不全，三魂七魄丟了一半，按理說該是個癡傻將死之人。”

眾人聞言一陣騷動，看向林燁的眼神更加詭異。

林燁自己也愣住了。

老婦人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可怪就怪在……你魂竅里堵著個……了不得的東西。金光燦燦，貴不可言，煞氣卻也重得嚇人……老婆子我活了這么大歲數，也沒見過這么矛盾的名堂。你到底是走了天大的運道……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被啥‘東西’……給纏上了？”

這番話，半文半白，夾雜著濃重的鄉音和迷信色彩，卻奇異地戳中了林燁最大的秘密和恐懼！

他渾身一震，脫口而出：“你……你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