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帶來的短暫慰藉很快被更大的恐懼沖散。

就在麻雀飛走后不久，甚至沒到晚上，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覺又來了！

嗚——嗡——！

一種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嗡鳴聲，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腦，仿佛某種頻率異常的次聲波，猛地從走廊深處爆發開來！

緊接著，是比上一次更加瘋狂、更加歇斯底里的撞擊聲！哐！哐！哐！不再是血肉之軀撞擊金屬的聲音，更像是什么堅硬的、巨大的東西在瘋狂錘砸著囚籠的墻壁！整個地下走廊似乎都在微微震動！

“警報！還是三號隔離單元！”

“能量讀數急劇飆升！超過臨界值！”

“壓制小組！快！龍隊長！”

走廊里瞬間炸開鍋！比上次更加急促的警報聲尖利響起，紅燈瘋狂閃爍。雜亂的腳步聲、驚恐的呼喊聲、某種設備過載的爆裂聲混雜在一起！

林燁臉色慘白地撲到門邊，透過小窗向外看。他看到幾個研究員連滾爬爬地從走廊深處逃出來，有人臉上帶著血，有人抱著頭一臉痛苦。龍輝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穿著特殊防護服、戴著詭異面具的人，逆著人流，毫不猶豫地沖向聲源方向！

“穩住！用高壓電擊！瞄準它的關節！”

“不行！能量場太強！電擊設備失效！”

“用那個！局里剛批下來的特殊束縛網！”

“小心！它突破……”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然傳來，仿佛整個山體都在搖晃！林燁甚至感覺到腳下的金屬地板都猛地一震！

隔壁那瘋狂的撞擊聲和嘶吼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短暫的、令人極度不安的絕對寂靜。

然后，是一種……仿佛無數人在一起低語、哭泣、尖笑的混亂噪音，若有若無地飄蕩過來，聽得人頭皮發麻，心神不寧！

林燁感到自己體內那團金色的能量再次被引動，劇烈地躁動翻滾，甚至隱隱傳來一種……憤怒和排斥的情緒？仿佛一位君王被骯臟的噪音打擾了清靜。

他頭痛欲裂，惡心欲嘔，死死捂住耳朵，但那聲音卻像是直接鉆進腦髓里一樣！

“哼，聒噪的雜種，連死都死得如此不堪。”那個傲慢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帶著極度的厭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看來這個時代的‘抑制力’比想象中還要薄弱，這種低等的扭曲產物都能鬧出這么大動靜。”

“那……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林燁趁著對方開口，急忙在內心追問，聲音都在發抖。

“不過是窺探深淵，反被深淵吞噬的可悲殘渣罷了。”吉爾伽美什的聲音充滿了不屑，“靈魂和肉體都被來自維度夾縫的污穢之力污染、扭曲，失去了形態，也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吞噬和毀滅的本能。看來你們這個簡陋的牢籠，根本關不住這種玩意兒。”

就在這時，外面的混亂噪音也突然停止了。

沉重的、拖拽重物的聲音響起。龍輝等人拖著那個熟悉的、裹著厚重黑布的長條狀物體再次經過，這一次，那黑布似乎破損了幾處，不斷滲出更多暗沉粘稠的、散發著強烈惡臭的液體，滴落在走廊地面上，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

龍輝的臉色難看至極，防護服上似乎也沾染了一些污漬，他對著通訊器低吼：“……目標已‘回收’。三號隔離單元嚴重損毀，需要立刻進行凈化處理！能量污染等級……疑似達到丙級！立刻上報！”

丙級？林燁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心中寒意更甚。這顯然是他們內部對危險程度的評級！

走廊里很快彌漫開一股更濃烈的消毒水和某種特殊香料燃燒的混合氣味，試圖掩蓋那令人作嘔的腥臭。

一切再次慢慢平息。

但林燁心中的恐懼卻再也無法平息。那個“鄰居”的瘋狂和最終下場，龍輝口中的“丙級污染”，還有吉爾伽美什那句“關不住這種玩意兒”，都像沉重的巨石壓在他心上。

下一個，會輪到自己嗎？

隔壁事件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基地里的氣氛明顯更加緊張了。巡邏的警衛增加了，經過林燁門口的科研人員也都行色匆匆，面色凝重。

林燁變得更加沉默，訓練的心思也淡了，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哪天自己身體里的東西也突然發瘋，然后被龍輝他們像處理垃圾一樣“回收”掉。

這天下午，鐵門再次被打開。

來的又是陳淑儀。她依舊推著那輛裝滿簡陋儀器的小車，但這次，她的表情不再是純粹的研究狂熱，而是帶著一種極度困惑和強烈的好奇，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她讓助手照例架設好那些經過加固的儀器，然后拿著筆記本，坐到林燁對面，開門見山地問，語速快得像掃射的機槍：

“林燁同志，我必須再次向你確認幾個問題！這非常重要！”

林燁被她嚴肅的樣子弄得有點緊張，點了點頭。

“你之前說，你來自‘2023年’，對嗎？”陳淑儀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是的。”

“那你所說的‘程序員’，具體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們那個時代，對世界的認知，對‘能量’、‘物質’、‘空間’的理解，到了什么程度？”她翻開著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猜想，“根據我這些天的計算和分析，你身上那種能量的表現形式，完全違背了我們現在已知的所有物理定律！它似乎能憑空創造物質（指寶具），能扭曲空間（指金色漣漪），甚至能干涉精神（指記憶碎片和那個聲音）！這簡直……簡直不可思議！”

她越說越激動，眼鏡片后的眼睛閃閃發光：“這絕對不是簡單的生物能或者磁場！它更像是一種……一種同時具備波粒二象性、但又超越其上的、擁有‘意志’的……信息聚合體？或者說，是一種我們尚未認知的、更高維度的能量投影？”

林燁聽得目瞪口呆。他雖然是個程序員，但對物理學的了解也僅限于大學課本和科普讀物。陳淑儀提出的這些概念，有些他依稀聽過，但大部分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他只能努力回憶著自己知道的那點皮毛，磕磕絆絆地解釋：“我們那邊……認為世界是由基本粒子構成的……有量子力學，說微觀粒子有波粒二象性，還有不確定性……還有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說質量和能量可以轉化，空間和時間是彎曲的……”

他盡量用最淺顯的語言描述著二十一世紀的基礎科學認知。

陳淑儀聽得如癡如醉，飛快地記錄著，時不時猛地抬起頭追問：“量子糾纏？超距作用？你們證實了？具體機制呢？”“多維宇宙？弦理論？有實驗證據支持嗎？”“信息熵和能量之間的關系，你們有什么新發現？”

林燁被問得滿頭大汗，很多問題他根本答不上來，只能含糊地說：“我……我不是搞物理的，我只是個寫代碼的……這些很多都還是理論猜想，沒有完全證實……”

陳淑儀臉上露出極度失望的表情，但眼神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旺了：“猜想？僅僅是猜想就能如此迷人！如果……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你身上的能量，或許可以用某種更高階的量子理論或者維度理論來解釋？它可能是一種來自其他維度的、編碼了特定‘信息’和‘規則’的能量……”

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學術狂想中，對著筆記本寫寫畫畫，嘴里念念有詞，時而興奮，時而困惑。

林燁看著她專注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有點科研瘋癲的姑娘，其實也挺可愛的。至少，她是真的在試圖從“科學”的角度去理解他，而不是單純地把他當成怪物或者祥瑞。

他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其實……我覺得，可能不完全是科學的問題……我們那邊，也有很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傳說和幻想故事，比如……魔法？超能力？神仙妖怪？”

陳淑儀猛地抬起頭，推了推眼鏡，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是說……神秘學？玄學？那些封建迷信的糟粕？”她語氣里帶著一絲科學工作者的本能排斥，但隨即又陷入了沉思，“……但是，如果某些‘迷信’現象，其實是某種未知科學規律的表現形式呢？就像古代人看到雷電以為是神罰，但我們知道是電學現象……”

她看著林燁，眼神變得異常復雜：“你的出現，你身上的能量，難道意味著……科學和神秘學，在某些層面，其實是……一體兩面？或者說，是認知同一事物的不同方式？”

這個想法似乎震撼了她自己，讓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次探視，最終在陳淑儀魂不守舍的沉思中結束。她甚至忘了給林燁做常規檢測，就抱著寫滿瘋狂猜想的筆記本，迷迷糊糊地走了。

林燁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科學？神秘學？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帶來的，究竟是哪一個領域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