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來！抓緊我的手！”

山頂的巖石邊緣，一只沾滿塵土和血污的手用力向下伸去。三個身穿迷彩軍裝的男人半蹲在山巔，急促的喘息聲在呼嘯的風里交織。

他們中，有皮膚黝黑、肌肉虬結的黑人，有金發藍眼、面容堅毅的白人，還有黃皮膚、眼神銳利的宇天明，他剛被同伴拉上最后一級陡坡，作戰靴底還掛著幾塊松動的碎石，一松手便滾下萬丈深淵，瞬間被山腳翻涌的黑霧吞沒。

“隊長，能聯系上總部嗎？”白人米勒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目光緊盯著山下不斷蠕動的黑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宇天明立刻從戰術背心中掏出通訊裝置，金屬外殼上還留著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他按下通話鍵，電流的雜音里摻著怪物低沉的嘶吼：“總部，總部聽得到嗎？這里是‘晨星’小隊，我們在三號山脈主峰，請求支援！”

通訊器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出一陣激動的呼喊：“天明？是你們！你們還活著！太好了！我們以為……”

“先別管我們活沒活！”宇天明打斷對方，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們周圍全是‘蝕骨者’，總部能看到衛星數據嗎？到底有多少只？”

基地里，通訊員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幾乎覆蓋了整個山脈區域。他看著右上角不斷飆升的數據統計，喉結滾動了一下，抿了抿干澀的嘴唇，聲音艱澀：“如果我眼睛沒瞎，或者機器沒問題的話……現在你們周圍，至少得有八千萬只。”

“八千萬只……”宇天明低聲重復著這個數字，抓著通訊器的手猛地收緊，指腹幾乎要嵌進金屬外殼里。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得可怕：“好，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他手臂一揚，直接將通訊裝置丟下山崖。通訊器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瞬間被涌上來的黑影撕碎，連一聲脆響都沒留下。

“天明你干嘛把通信器丟掉？”拉他上山的黑人杰克愣住了，伸手想去攔，卻只抓了個空。

宇天明搖搖頭，目光掃過山下越來越近的黑霧，那里隱約能看到無數雙猩紅的眼睛：“不用了，它們已經圍滿了山腳，通訊器留著也沒用，只會引來更多‘蝕骨者’。”

米勒從背包里掏出一臺軍用相機，這是他們出發前，為了記錄任務軌跡帶的設備，此刻鏡頭上還沾著幾滴怪物的墨綠色血液。他剛想擦拭，就聽見宇天明的聲音：“米勒，相機給我。”

米勒愣了一下，雖然疑惑，但還是把相機遞了過去。

“有沒有膠帶？”宇天明接過相機，又問道。

杰克立刻從戰術腰包里摸出一卷軍用膠帶，遞了過去：“隊長，你要這個干嘛？”

宇天明沒有回答，彎腰從地上撿起三根還算筆直的樹枝，將它們交叉固定成三角架的形狀，再用膠帶把相機牢牢綁在上面，鏡頭對準了三人。

“隊長，你這是在干嘛？”杰克和米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宇天明調整著相機的角度，按下了延時拍攝鍵，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釋然：“我們已經逃不掉了。”

就在這時，杰克突然眼睛一亮，指著遠處的天空大喊：“隊長！你看！是支援來了！是我們的武裝直升機！”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看到一架武裝直升機正沖破云層，朝著主峰飛來，螺旋槳的轟鳴聲越來越近。米勒和杰克臉上剛露出一絲希望，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從黑霧里竄出，速度快得幾乎連成了一道殘影，沒人看清那是什么，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直升機瞬間被撞成了碎片，火光和金屬殘骸從空中墜落，很快就被山下的黑影吞沒。

宇天明看著這一幕，輕輕搖了搖頭，將相機的角度再調了調，讓三人的身影和身后的火海、黑影都框進鏡頭里。他拍了拍米勒和杰克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卻堅定的笑：“來吧，兄弟們，最后拍一張合照。”

相機的快門聲在呼嘯的風聲里格外清晰，“咔嗒”一聲，將三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拍下。

宇天明抬手關掉相機的延時功能，指尖輕輕碰了碰冰涼的鏡頭，像是在確認照片是否保存完好。

隨后，他緩緩抬起右手，拳頭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淡淡的青色，目光掃過身邊的米勒和杰克：“記得我教過你們那個中文嗎？視死如歸。”

米勒看著宇天明的拳頭，愣了半秒，隨即也握緊了拳頭，他的指縫里還沾著相機鏡頭上的血漬，拳頭和宇天明的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學著宇天明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念出那四個字，雖然發音帶著些許生硬，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視死如歸。”

杰克也立刻反應過來，他將背后的機槍往身前挪了挪，確保彈鏈已經上膛，隨即抬起拳頭，重重地碰在兩人的拳頭上。

三人的拳頭緊緊抵在一起，像是三座牢牢扎根在山巔的界碑，任憑山下的嘶吼聲越來越近，眼神里卻沒有半分退縮。

“不管下輩子在哪，咱們還做隊友。”杰克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宇天明點頭，目光落在相機屏幕上那張合照上，照片里，三人的臉上都沾著塵土和血污，卻都挺直了脊背，身后是燃燒的火光，像極了他們出發時說的“要做照亮黑暗的晨星”。他收回目光，拔出腰間的軍刀，刀刃在火光下閃著冷冽的光：“好，下輩子還做隊友。現在，該和這些怪物算算賬了。”

基地的指揮室里，慘白的燈光映著滿墻的屏幕，空氣里彌漫著機器的嗡鳴和壓抑的沉默。通訊員還維持著攥緊耳機的姿勢，臉上殘留著剛才和宇天明通話時的震驚，連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這時，一雙黑色軍靴踏過地面，沉穩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身著深綠色將軍制服的男人緩緩走到通訊員身后，肩章上的金星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屏幕上。

通訊員察覺到身后的氣息，猛地轉頭，站起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長官！宇天明他們……”

“不用講了，”將軍抬手打斷他，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他的目光掠過屏幕左下角，那里曾標注著“晨星”小隊的定位，此刻只剩下一片空白。

隨即，視線緩緩移向屏幕中央，那里顯示著非洲大陸和澳大利亞的全貌，原本代表人類據點的藍色光點稀稀疏疏，而代表“蝕骨者”的紅點，卻像潮水般覆蓋了幾乎所有區域，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連屏幕的底色都快要被染紅。

將軍的手指輕輕落在桌面上，指尖劃過非洲草原的區域，那里曾是人類最早建立的防御線之一，如今卻只剩一片紅色的“海洋”。他沉默了幾秒，喉結滾動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通知各戰區，收縮防線，優先保護平民撤離點。另外，把‘晨星’小隊最后的通訊記錄和衛星照片存檔，列為最高機密。”

“是！長官！”通訊員用力點頭，轉身就要去執行命令，卻聽見將軍又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像嘆息：“告訴后勤，給‘晨星’小隊的家屬，送最高規格的撫恤金。”

將軍重新看向屏幕，目光落在那片覆蓋了三號山脈的紅點上，眼底深處藏著一絲無人察覺的痛惜，他還記得宇天明出發前，曾在他辦公室里立下誓言：“長官，我們一定把‘蝕骨者’的情報帶回來，絕不讓它們再擴散！”

可現在，那支年輕的小隊，永遠留在了那座山巔。而屏幕上的紅點，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更多的大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