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啊路明非，你說你衰不衰？兩個世界，都能混得這么清新脫俗，也是一種天賦異稟了吧？”

他自嘲地拍了拍額頭，“原世界是感情上的小丑，穿越了直接成物質上的乞丐，還附贈一輛失蹤的破車……這開局難度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他嘆了口氣，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決定暫時把趙孟華和陳雯雯那點破事給徹底拋到腦后——反正隔著太平洋呢，有本事跨國來打臉啊？

當務之急，是找到那輛該死的自行車！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不大的庭院里四處搜尋，甚至扒拉了一下旁邊的灌木叢，期望那破車只是被誰隨手塞角落里了。

然而，一無所獲。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思考著是不是該用11路公交先去食堂祭奠一下自己更加難過的五臟廟時，他的目光被庭院角落垃圾桶旁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小片熟悉的、褪色的藍色漆皮，像是從什么金屬上刮下來的。旁邊，還有幾道明顯的、新鮮的摩擦拖拽痕跡。

“……我靠？”路明非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踉蹌著沖了過去，顫抖著撿起那片漆皮——和他記憶里那輛二手自行車車架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車被偷了？！還是被拖走了？！

這個念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他勉強維持的鎮定。極致的無奈和一點點委屈涌上心頭——憑什么啊？在兩個世界都這么倒霉？連唯一的破車都保不住？

他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把臉埋進膝蓋里。

“媽的……要不要這么玩我……”聲音悶悶的，帶著點鼻音。他路明非倒不是想哭，就是覺得……忒特么憋屈了！

就在他沉浸在“衰神附體”的悲憤中時，一個清脆又帶著點懶洋洋腔調的聲音，突兀地在他頭頂響起：

“嘿，親愛的伙計。看來你似乎遇到了點麻煩？”

路明非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雙看起來能踹碎磚頭的厚底馬丁靴，然后是包裹在不透明黑色條紋長襪里的纖細小腿，破洞牛仔短褲，一件略顯寬大的黑色皮質棒球外套，以及……一頭扎成雙馬尾、鉑金色中挑染著扎眼粉藍色的長發。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臉上那副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圓形復古墨鏡，鏡片是深紅色的，即使在光線下也反射著令人不安的光澤。

她嘴里漫不經心地嚼著口香糖，吹破一個粉色的泡泡，“啪”地一聲輕響后又吸了回去。嘴角隨之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而她手中拎著的那根金屬棒球棍，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著自己的靴尖。

路明非瞬間僵住，心臟很沒出息地加速跳動起來——

不是因為對方的美貌，而是這造型……這氣場，還有這手里的兇器……怎么看都不像是來找他交流留學心得的好同學啊！

“我……我沒事……”他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背部緊緊抵著墻壁，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歇會兒……”

女孩——或者說，這位渾身散發著“我很危險別惹我”氣息的姐們——似乎完全沒在意他的否認。她歪了歪頭，深紅色墨鏡下的目光落在了他手里還捏著的那片藍色漆皮上，然后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拖拽痕跡。

“哦？”她發出一個上揚的音節，帶著點夸張的恍然大悟，“讓我猜猜……是在找什么東西？一輛……嗯……很有‘年代感’的藝術品自行車？”她的語氣輕快，甚至有點跳躍，像是在玩一個有趣的猜謎游戲。

路明非心里一驚，她怎么知道？

女孩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垃圾桶，發出了然的一聲輕笑。“啊哈~果然。別緊張，伙計。”她擺了擺那只沒拿棒球棍的手，動作出奇地帶上了一絲……算是安撫？

“那輛車，我看它孤零零鎖在那兒怪可憐的，正好我急著去辦點‘小事’，偏偏之前自己的‘坐騎’又出了點小狀況，所以姑且……嗯，‘臨時征用’了一下。”

“臨時……征用？”路明非機械的重復著這個詞，腦子有點轉不過彎。這說法聽起來可比“偷”要文明多了，但也更顯得莫名其妙且理直氣壯。

“對，征用。”女孩肯定地點點頭，語氣理所當然，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就像借張紙巾一樣簡單。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棒球棍換了個肩膀扛著，空出的手則伸進了她那件皮質棒球外套的內側口袋摸索著。

“我知道這有點突然，不過放心，我哈莉做事最講‘規矩’了，從不白拿別人東西。”

哈莉？這名字聽起來也挺非主流的。

路明非內心吐槽，同時警惕地看著她掏東西的動作——不會是掏槍解決債主吧？或者更離譜的玩意兒？

然而，哈莉從內袋里掏出的，是一個看起來用了有些年頭的、邊緣磨損的黑色皮質錢包。她熟練地打開，從里面抽出幾張綠色的紙幣。

“喏，”她上前兩步，非常自然地將紙幣塞到路明非手里，動作干脆利落，“這些應該足夠補償你的‘損失’和……‘精神驚嚇費’了。美金，現金，硬通貨，哪兒都能用，比那輛除了懷舊一無是處的破車實在多了，對吧？”

路明非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手里是四張一百美元面額的鈔票。四百美元！買他那輛淘來的破二手自行車，絕對是綽綽有余，甚至能再買一輛好得多的了！

“我……這……”他抬頭，看著哈莉那深紅色的墨鏡，一時語塞。這算什么？強盜的贖罪券？還是有錢大小姐的隨心所欲？

“哎呀，別這呀那的了。”哈莉似乎很不習慣這種磨嘰的場面，揮了揮手，那根棒球棍在她肩頭晃悠，“車呢，我辦完事就給你扔回……呃，盡量給你扔回附近某個地方。當然，萬一我玩得太開心忘了，或者它不幸‘因公殉職’了，那這錢就是你的了，兩清！”

玩得太開心忘了？因公殉職？

路明非嘴角抽搐了一下，內心忍不住瘋狂吐槽——大姐您這是要去辦什么事啊需要征用民用自行車還得冒著殉職的風險？難不成去哥譚市參加反派團建嗎？！還有這補償方案也太敷衍了吧！完全沒保障啊喂！

但吐槽歸吐槽，握著手里那實實在在的四百美元現金，他心里的恐慌和委屈還真的消散了大半。至少，對方不是純粹的白嫖，而且給的價碼遠超預期。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吃飯雖然能解決但顯然現金更靈活的時候，這四百美金無疑是雪中送炭。

“行……行吧。”路明非嘆了口氣，一種荒謬的、苦中作樂的無奈感涌上心頭。

他還能怎么辦呢？跟這個扛著棒球棍、看起來就能輕松把他當高爾夫球打的主兒討論物權法或者售后服務嗎？

他熟練地運用起他的保命神技——接受現實，并努力從中找到好處。

“就當是自行車租賃業務開張了，日租金四百美金，這利潤率蝙蝠俠看了都得沉默，小丑看了都得流淚。”他小聲嘀咕著，把錢仔細折好，塞進牛仔褲口袋里，還下意識地拍了拍確認其存在。

安全感+400。

哈莉看到他的動作和聽到他那細微的嘀咕，深紅色墨鏡下的嘴角似乎又彎了彎，好像覺得更有趣了。

“這就對了嘛！樂觀點兒，菜鳥！說不定這是你今天好運的開始呢！”她語氣歡快地說著，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力道不輕，差點把他拍個趔趄。

“好了，交易達成！祝你接下來運氣爆棚！”她不再多言，扛著棒球棍，哼著不成調卻莫名耳熟的小曲，邁著那雙馬丁靴，“噠噠噠”地就朝宿舍區外走去，鉑金色的雙馬尾在她腦后活潑地晃動著。

路明非揉著被拍疼的肩膀，看著那個風格迥異的背影消失，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所以……我這是損失了一輛自行車，獲得了一個輕微精神創傷和四百美金？”他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鈔票，又看了看垃圾桶旁的漆皮，“這波……好像也不算太虧？”

至少，啟動資金有了！

肚子又叫了一聲，提醒他最初的使命。

“吃飯吃飯！”他甩甩頭，把哈莉和自行車的事暫時拋到腦后，決定先去食堂驗證一下賬戶里擁有的信用點，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他按照記憶走向食堂，心情因為口袋里的“巨款”而輕松了不少。

校園里的景象逐漸清晰。道路兩旁是略顯陳舊的學院派建筑，學生們匆匆而過。很多人都戴著各式各樣的墨鏡，偶爾交談著“副本”、“技能”、“裝備”之類他聽不懂的詞。

“這就是記憶中的……那些玩家嗎？”路明非好奇地打量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看來墨鏡就是通行證啊……得想辦法搞一個。”

他盡量低著頭，減少存在感，快步走向記憶中學生食堂的方向。

然而，越是接近食堂，人流也變得密集起來。幾個穿著時尚、戴著最新款智能墨鏡的男男女女正聚在路邊說笑，神態自信，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優越感。

路明非試圖從他們旁邊快速溜過去。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穿著騷氣粉色夾克、頭發抹得锃亮的男生注意到了他，目光在他那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舊連帽衫上掃過，嘴角立刻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嘿，看哪，”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同伴，發出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路明非聽得清清楚楚，“這不是我們那位著名的‘隱形人’盧嗎？今天居然出門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的同伴，一個戴著夸張貓眼造型墨鏡的女生，也跟著嗤笑起來：“可不是嘛，我還以為他靠吸收陽光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呢。怎么，終于餓得受不了了？”

路明非的腳步頓住了。

口袋里的四百美元現金突然變得有些燙手。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深深地低下頭，加快腳步逃離這種尷尬和羞辱。

但今天，或許是穿越帶來的混亂緩沖了情緒，或許是剛剛那四百美金給了他一絲詭異的底氣，又或許是單純地因為餓得只想干飯……

他居然抬起頭，看向了那幾個玩家，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茫然”的表情，然后用一種極其自然、甚至帶著點無辜的語氣開口：

“啊？你們是在跟我說話嗎？不好意思啊，我剛在想中午吃啥，沒聽清。食堂今天的特價套餐是什么來著？”

他的語氣太過自然，表情太過純粹（餓的），仿佛真的只是沒聽清他們在說什么，而不是沒聽懂其中的嘲諷。

那幾個玩家顯然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那個粉夾克男生張了張嘴，似乎想再說點什么更刻薄的，但看著路明非那一臉“我是誰我在哪食堂在哪”的純粹迷茫，突然覺得有點索然無味，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嘖，沒勁。”粉夾克撇撇嘴，轉回了頭。

“走吧走吧，跟個NPC較什么勁。”另一個玩家也催促道。

幾個人嘀嘀咕咕地走開了，似乎覺得嘲諷一個完全不在狀態、甚至可能沒理解嘲諷點的NPC，有點降低他們的格調。

路明非看著他們走遠，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忍不住又吐槽了自己一句：“得，我的衰仔氣場已經進化到能形成天然防御力場了嗎？”

他搖了搖頭，把這些小插曲拋到腦后，快步走進了食堂。

食堂里人聲鼎沸，各種食物香氣混雜。他熟練地找到一個排隊人少的窗口，伸出手指在感應器上一按。

“嘀。身份驗證通過，支付完成。

Lu， Mingfei。賬戶余額：395.00 Cr。”

他順利地接過點好的一份最便宜的意面和一杯清水，端著盤子找了個角落坐下。

吃著味道談不上多好但能填飽肚子的食物，看著周圍那些戴著墨鏡、談笑風生的玩家，路明非心里那點因為獲得四百美金而泛起的小小漣漪漸漸平息。

錢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但無法改變他當前這份“NPC”的身份。

那些玩家談論的世界，那些副本、裝備、技能……才是這個世界的核心。

而他想真正融入這里，甚至……找到回去或者在這里好好活下去的方法，那副玩家專屬的墨鏡，才是關鍵。

“墨鏡啊……”他吸溜著面條，眼神飄向窗外，心里默默盤算著，“該怎么搞到一個呢？總不能也去‘征用’一個吧……”

他這個小身板，估計剛伸出手就會被玩家大爺們當小怪給刷了。

前途似乎依舊迷茫，但至少，肚子是飽的，口袋里還有一筆“巨款”。

“一步一步來吧，路明非。”他對自己說，“至少……開局還沒餓死，而且日薪四百美金呢！雖然是用愛車換的……”

這么一想，心情居然又詭異地好轉了一點。

能怎么辦呢？他就是這么一個善于在逆境中找到那么一點點光，然后死死抓住，就能勉強活下去的、頑強的衰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