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涵把表姐給的信封藏在筆記本夾層里，每天睡前都會摸一摸——硬邦邦的紙殼裹著錢，像揣了顆小小的暖石子。早讀課上，她盯著課本上“家”字的筆畫發呆，突然聽見后桌小聲說“校門口有人找”，抬頭就看見表姐站在欄桿外，手里拎著個保溫桶。

她攥著衣角跑出去，表姐趕緊把保溫桶塞給她：“里面是排骨湯，我早上燉的，你趁熱喝。”桶身還燙著，她抱在懷里，暖得胸口發慌。“我下周來接你，跟你姑姑說好了。”表姐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走時，又回頭叮囑，“別讓她看見湯桶，自己偷偷喝。”

陳書涵把保溫桶藏在教學樓后的雜物間，午休時才敢拿出來。排骨湯還冒著熱氣，里面臥著個荷包蛋，她小口喝著，眼淚差點掉進去——這味道像極了媽媽以前燉的湯，只是那時媽媽會坐在旁邊，看著她把湯喝光。

下午放學，她剛走到小區樓下，就聽見姑姑在樓上喊：“陳書涵！你給我站住！”她心里一緊，趕緊把空保溫桶藏進書包。李榮踩著拖鞋跑下來，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紙：“這是什么？你表姨說要接你走？誰讓你跟她說我欺負你了？”

是表姐昨天來電話時，跟姑姑提了接她的事。陳書涵低著頭，手指摳著書包帶：“我沒說……”“沒說她會知道？”李榮抬手就要打，卻被突然回來的姑父攔住。呂世國把煙蒂摁在垃圾桶里：“孩子表姨也是好心，讓她去住幾天怎么了？”

李榮甩開他的手，瞪著陳書涵：“想去可以，把你那破筆記本留下！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里面寫我壞話！”陳書涵趕緊把書包抱在懷里——筆記本里有媽媽的字，還有表姐給的信封，她死也不會給。

夜里，她躺在陽臺的折疊床上，摸出筆記本里的信封。月光透過玻璃照在上面，她突然想起表姐說“下周來接你”，手指忍不住去摳信封的封口，卻又停住了——她怕這錢會像上次的烤紅薯一樣，剛摸到就沒了。

后半夜，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好久才接，里面傳來個沙啞的聲音：“涵涵？是爸爸。”陳書涵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攥著手機的手不停發抖：“爸爸……你在哪兒？”

“爸爸在外地打工，賺了錢就接你過來。”電話里的聲音斷斷續續，還夾雜著風聲，“你姑姑說你最近挺好的，是不是？”她想說“不好”，想說姑姑摔了她的紅薯，想說她住在陽臺很冷，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嗯，我挺好的，爸爸你別擔心”。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緊緊抱在懷里。爸爸的聲音還在耳邊，可她知道，他可能還要很久才會來接她。她摸出那支快沒墨的筆，在筆記本上寫：“媽媽，爸爸打電話來了，他說會接我走。表姨也會來接我，我好像快有地方去了。”

天快亮時，她被凍醒了。陽臺的窗戶沒關嚴，寒風灌進來，吹得棉襖邊角發響。她把棉襖裹得更緊，摸了摸書包里的信封——這次，她沒再藏回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錢塞進棉襖內袋。她想，等去了表姨家，就用這錢給媽媽買束花，就像去年表姨送的那樣。

早上收拾書包時，她看見姑姑站在臥室門口，眼神盯著她的棉襖。陳書涵趕緊把書包背在身上，快步往門口走。李榮沒罵她，只是小聲說：“你表姨要是敢不給我生活費，你就別想住安穩。”她沒回頭，推開門就往公交站跑，雪落在棉襖上，很快化成水，卻一點也不冷——她知道，再等幾天，她就能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