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低語，九首蘇醒。

精衛號沖破鐘山星重力井的剎那，云澤以為他們逃脫了。飛船引擎嘶吼著將黑暗的極夜區甩在身后，舷窗外重新鋪展開熟悉的星空畫卷。凌羽躺在醫療艙中呼吸平穩，巴蛇基因穩定劑暫時壓制了她的異化，但右眼的蛇瞳已成為永久印記。

“躍遷坐標已鎖定。”墨辰的聲音恢復機械般的平靜，“建議立即離開鐘山星系。”

云澤點頭，手指懸在躍遷啟動鍵上。就在這時，主屏幕突然雪花紛飛，所有數據流扭曲成蛇形紋路。飛船內部燈光驟暗，被幽綠的磷光取代。

“怎么回事？”云澤猛拍控制臺，但毫無反應。

凌羽突然在醫療艙中抽搐，嘶聲尖叫：“九首...九首來了！”

舷窗外的星空開始扭曲。星辰被無形之力拉扯、重組，最終排列成九個蛇頭輪廓，每個蛇頭都由星系和星云構成，龐大到超越物理常識。那不僅僅是影像，而是某種超維存在的投影，直接烙在感知層面上。

“檢測到高維入侵。”墨辰的聲音斷斷續續，“意識...被滲透...”

云澤的右眼灼痛炸裂。青銅星圖在劇痛中瘋狂旋轉，117顆星辰同時發出警告紅光。幻象如海嘯般吞沒他的意識：

他看見重黎站在燭龍母艦的殘骸上，身體裂變為九個蛇頭，每個頭都長著不同文明種族的面孔；看見億萬人類被銀藍色的能量絲線纏繞，意識被抽離肉體，上傳到某個虛擬山海界；看見自己變成人首蛇身的怪物，盤繞在由人類頭骨堆砌的鐘山之巔...

“不！”云澤掙扎著保持自我，“這些都是幻覺！”

“不完全是。”一個冰冷的聲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這是即將發生的現實。”

精衛號突然靜止，如同被釘在琥珀中的飛蟲。所有系統癱瘓，唯有生命支持勉強運作。云澤驚恐地發現飛船正在被“重構”——金屬艙壁軟化如泥，青銅紋路生長蔓延，整個精衛號在向某種生物機械混合體轉化。

醫療艙蓋滑開，凌羽漂浮而出。她的雙眼完全蛇化，聲音不再是自己的：“棋手已入局，棋子當就位。”

“凌羽！抵抗它！”云澤大喊，但無濟于事。

九道投影從星空蛇頭中射出，在飛船中央匯聚成重黎的全息影像。此時的燭龍首領已非人形，而是半透明的能量體，九個蛇頭在身后舞動，每個蛇頭都閃爍著不同顏色的瞳孔。

“歡迎見證神閾網絡的誕生，云澤博士。”重黎的聲音多重疊加，仿佛億萬人在同時說話，“你父親的遺產遠比想象中珍貴。”

云澤握緊父親的研究日志：“相柳到底是什么？”

重黎的九個蛇頭同時發出冷笑：“相柳不是‘什么’，而是‘誰’。是上一次帝臺之棋的勝者，是所有失敗文明的集合體，是《山海經》的編纂者...也是現在的守局者。”

一個蛇頭突然伸長，穿透云澤胸膛。沒有物理傷害，卻帶來靈魂被撕扯的劇痛。

“人類是特殊的。”另一個蛇頭接話，“唯一主動放棄基因種子的文明，因而成為‘心素體’的完美容器——能操控種子卻不異化的存在。”

第三個蛇頭加入：“但也是傲慢的。以為自己能逃避棋局，實則成了最美味的獎品。”

云澤在劇痛中艱難發問：“你為什么幫相柳？”

重黎的人類本體露出詭異微笑：“誰說我是在幫它？我是在成為它。集齊117顆基因種子，就能重組相柳之軀，成為新的守局者。”

全息影像切換，展示恐怖景象：燭龍集團在各個殖民星展開“相柳網絡”，無數人類被能量絲線連接，意識被抽離，肉體異化為九頭蛇仆從。那些蛇仆開始建造某種星際結構，形狀如同巨大的青銅羅盤。

“神閾網絡。”重黎狂熱地展開雙臂，“將所有人類意識上傳至虛擬山海界，肉體則化為相柳的一部分。既是永生，也是進化！”

云澤怒吼：“這是奴役！”

“這是升華！”重黎的九個蛇頭同時咆哮，“人類肉體太過脆弱，唯有意識永恒！而你，心素體，將是網絡的核心錨點！”

能量絲線從艙壁伸出，纏繞云澤。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被強行拉扯，右眼的星圖瘋狂閃爍抵抗。就在這危急關頭，凌羽突然動作——她并非完全被控制，左臂猛地插入控制臺接口。

“博士...快...”她嘶聲喊道，人性短暫回歸，“用血液...認證...”

云澤恍然大悟，將銀藍血液抹在控制臺上。精衛號突然“活”了過來，青銅紋路發出刺目光芒，整艘飛船變形為某種非機械形態。船體伸出無數青銅鎖鏈，斬斷能量絲線，暫時逼退重黎的投影。

“有趣。”重黎不怒反笑，“昆侖科技與心素血液的結合。但你們仍逃不出棋局。”

投影消失前，他留下最后警告：“收集所有種子，云澤。否則人類將直接進入神寂階段，全員異化為無智怪物。這是帝臺規則，連相柳都無法更改。”

精衛號突然恢復控制，引擎超載運轉。云澤癱在駕駛座上，渾身冷汗。凌羽昏迷在地，右眼的蛇瞳緩緩流血。

墨辰的聲音響起：“檢測到相柳印記植入。我們已成為棋局正式參與者。”

云澤查看導航圖，悚然發現星圖已更新——117顆行星中，三顆已變為灰色，標注“已收集”；其余114顆發出誘人而危險的光芒。更可怕的是，每個坐標旁都標注著倒計時：717地球日。

“倒計時是什么意思？”“根據帝臺規則：時限內未集齊所有種子，所有參賽文明將自動判負。”墨辰平靜回答，“人類文明將直接進入神寂階段。”

云澤如墜冰窟。他看向昏迷的凌羽，看向變異中的精衛號，看向父親日志最后一頁的警告：

“星圖既是地圖，也是倒計時器。心素體既是救世主，也是掘墓人。”

沒有退路了。他必須踏上這場星際收集之旅，面對114個未知世界的危險，與重黎和相蘇爭奪種子。

更可怕的是，他必須面對自己內心的變化——右眼的幻象越來越頻繁，銀藍血液中的非人特質日益明顯。

精衛號躍入超空間，駛向第一個種子坐標。

云澤不知道自己是棋手還是棋子，是救世主還是毀滅者。

他只知道，棋局已加速，落子無悔。

而第一站，將是納米機器人構成的“女媧星鏈”，那里等待著已故隊友的仿生體，和“摶土協議”下的殘酷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