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蔽器的藍光縮在墻上，快滅了。陳硯靠著墻，坐了三分鐘，沒動彈。右腿還是硬的，摸上去跟凍透的樹皮一樣，但好歹能撐著站起來。他低頭看江小雀，她靠在柜子邊，臉白得發青，左手食指還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屏蔽器殼上，滲進裂縫里。

沒時間等她醒。

背起她時，戰術包蹭到柜角，響了一聲。門外走廊的監控燈剛亮，紅點一明一滅，掃過鐵門縫。他屏住氣，等那紅光挪開，才推了解剖室的門。

冷風灌進來，一股福爾馬林混著腐肉的味兒。和剛才一樣，可這回走廊盡頭有動靜——金屬爪踩地，一聲一聲，越來越近。

機械犬。

右腿不聽使喚，走不快。可拼圖系統突然震了一下，不是疼，是提醒。他閉眼，腦子里浮出那條剛拼完的基因鏈，金色的，缺一角。他集中念頭，往“電磁干擾”那段推。

嗡。

走廊盡頭的機械犬猛地一頓，腦袋歪了歪，轉向通風管，四腳爬了進去。

他沒停，背著江小雀，拐進側梯。樓梯間黑得看不見手，只有應急燈閃著綠光。他一步步往下，右腿像灌了鉛，每踩一級都得咬牙。江小雀的呼吸貼著他后頸，弱，但還在。

三小時。屏蔽器只剩三小時。

得趕在它失效前進考場。

教學樓A區，二樓，203教室。

他把江小雀塞進樓梯拐角的儲物柜，拿舊窗簾蓋上。她手指還在滴血，他撕了半截袖子纏上，動作輕，怕驚著她。可她不動，眼皮不動，呼吸淺得幾乎摸不著。

他走進考場時，離考試還有七分鐘。

教室里三十多人，低頭翻書，沒人抬頭。監考老師在講臺看平板，耳機塞著，手指滑得飛快。廣播放著輕音樂，節奏平，像催眠。

陳硯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放下戰術包，拉開拉鏈，確認屏蔽器還在。藍光微弱，但沒滅。

低頭看試卷。

白紙黑字，題目正常。生物工程導論，月考卷。

可右眼掃過第一道選擇題時，拼圖系統震了一下。

不是警報，是預熱。

他閉眼，再睜，切夜視。

試卷上的油墨扭了。黑字之間浮出細密藍線，像電流，拼成一段段二進制碼。他認得這格式——七天前天臺的熒光粉標記，蛻盟的加密通訊。

他立刻移開視線。

左耳后那道源質紋路開始發燙，像火在皮下燒。他抬手摸了摸，碎發遮著，沒人看見。

拼圖系統又震，這次提示：【檢測到高頻基因編碼波動，來源：廣播系統】。

他抬頭看天花板的喇叭。音樂還在，可低音不對勁，有輕微波動，像被調過。

他試著只用右眼看試卷，左眼閉著。可拼圖系統自己激活了，開始解那串碼。

第一段出來了：【目標編號D-2147，異能等級評估中】。

D-2147，他的學號。

手指收緊，壓住試卷邊。

不能再看。再看，拼圖會繼續跑，系統加載更多數據，他的基因鏈會共振。

他閉眼，靠椅背，深呼吸。

廣播換了曲子。

節奏變了。

低音有規律地跳，像心跳，又像信號脈沖。左耳后的紋路猛地一燙，整條脊椎像被針扎。

拼圖炸了。

左眼不受控地睜開，視野里不再是試卷，而是一條懸浮的金色基因鏈，三維的，緩緩轉。鏈節閃藍光，正是試卷上那串碼的映射。

他想閉眼，閉不上。

那鏈在動，一節節展開，像活的。

教室突然安靜。

不是音樂停了，是聲音被壓住了。他抬頭，前排的金屬課桌離地兩厘米，浮著。螺絲、筆、橡皮，全飄了。不止這一張，整排都在升。

磁場亂了。

他左眼投出的基因鏈在共振，引發局部電磁異常。

他抬手捂左眼，想切斷輸出。可拼圖鎖死了，提示不停跳：【檢測到同頻共振源——廣播系統持續發送精神錨點信號】【建議啟動抗性模塊】。

沒時間選。

右腿突然抽筋，角質層從膝蓋往上爬了一寸。他咬牙，集中意識，往“抗電性”那段推。

嗡。

屏蔽器在包里閃藍光，擴散出一圈波動。

課桌“啪”地落回地面。

音樂停了。

聲音回來了。有人抬頭，左右看，嘀咕：“剛才是不是地震了？”

監考老師摘耳機，皺眉看喇叭。

陳硯喘了兩口，左眼終于能閉上了。額頭全是汗，手還在抖。

不是他失控。

是有人用廣播信號刺激他的基因鏈。

考試是假的。試卷是餌。整個考場，是測他異能穩定性的局。

他剛想收試卷，教室門被撞開。

不是炸，是撞。金屬門框變形，門板飛進來，砸在講臺上。

三個黑作戰服的人沖進來，頭盔帶面罩，胸口印著“凈化隊”。領頭的摘下面罩，是趙世舟。

他站在門口，手里拎著銀灰色的槍，槍口對準陳硯。

“D-2147號，異能暴走，現場清除。”聲音平，像念流程。

教室亂了。學生尖叫，往門口擠。監考老師被推，撞墻上。

陳硯沒動。他知道這槍——基因抑制槍，打中輕則失能，重則基因崩解。

趙世舟一步步走來，槍口穩。

“你早就知道試卷有問題。”陳硯開口，嗓音啞。

“不是試卷。”趙世舟說，“是你的眼睛。你看到的，不是文字，是信號，對吧？”

陳硯沒答。

“管理局規定，異能者不得在公共場合暴露能力。”趙世舟抬槍，“你讓課桌漂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違規了。”

陳硯右手慢慢摸向戰術包。

“別碰屏蔽器。”趙世舟冷笑，“它擋不住精神錨點。我從昨天就開始往廣播埋信號，就等你進考場。”

陳硯沒停。手指勾住拉鏈。

趙世舟扣扳機。

槍口亮藍光。

就在這時，后門被撞開。

江小雀站在門口，臉還是白的，可眼睛睜著。她左手一揚，三支試管甩向天花板的監控。

液體潑開，熒光綠的霧彌漫。

鏡頭閃兩下，黑了。

她沖進來，聲音不大，但全教室都聽清了：“他在測你的異變閾值！這不是清除，是實驗！”

趙世舟槍口偏了半寸。

陳硯猛地拉開戰術包，抓出屏蔽器，按在桌面。

藍光炸開。

趙世舟退一步，槍口晃了。

陳硯趁機起身，一腳踢翻桌子，擋身前。左耳后的紋路燙得嚇人，整條手臂開始麻。

拼圖瘋狂運轉：【檢測到高危精神錨點，建議啟動融合進程】。

他不想融。他知道一旦融合，背后的基因骨翼虛影會直接冒出來，當場暴露。

可他壓不住。

脊椎發燙，肩胛骨像有東西要破皮而出。

他咬牙，用剛得的“電磁干擾”反向沖拼圖系統，硬壓融合。

趙世舟冷笑：“壓得住嗎？你現在的基因穩度，連三級畸變體都不如。”

江小雀沖到他身邊，從筆袋摸出一支試管，握在手里。

“你早知道。”陳硯盯著趙世舟，“你改過屏蔽器圖紙，就是為了今天。”

“不是我改的。”趙世舟說，“是上面的意思。管理局要數據——你到底能撐到哪一步。”

他抬槍，重新瞄準。

“下一次，你就不會這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