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靈澤對著殘片研究了數日，又嘗試著追尋溯源，卻始終沒得結果。

“靈澤哥哥，你在呀？”一個俏皮可愛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只見來人一身青衣，頭戴金冠。

靈澤迅速收起殘片，起身，語氣淡淡：“瑤青公主，何事？”

“沒什么，我給你送些甜點?！爆幥嗯匀魺o人地走進院子，將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我還以為你又去凡間了呢。要我說，你就是太慣著信徒了，就那些小小邪祟，也值得你親自去解決……”

“瑤青公主。”靈澤冷淡的語氣似乎染上了些許慍怒。

瑤青訕訕一笑，趕忙閉嘴。

靈澤神君雖然為人冷淡，但對待信徒卻是實打實的好。

可謂是有求必應。

無論是皇城里的貴族大臣，還是山水鄉野的普通百姓，就連那不知名的荒山，但凡有靈澤神廟，信徒向靈澤神君祈愿，他都親力親為。

當然，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等違法亂紀和不切實際的祈愿除外。

還有就是姻緣子嗣這類，也恕靈澤無能為力。

不過，他會在夢中提醒信徒，可去相應的神廟祈愿。

這不但沒減少信徒，反而增加了信徒的忠實度。

也確實出乎意料。

經瑤青這么一提醒，靈澤意識到。

葉落歸根，查事尋源，不如去王宅看看。

……

“公子可是要去王宅？”

靈澤回頭一瞧，是個穿著鵝黃長裙的陌生姑娘。

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著她挎著個木藥箱，靈澤才想起來前些日子見過。

只是那日她戴著面具，自己并未見到她的容貌。

安若素指笑著對他作揖：“那日多虧公子了?！?

靈澤有些想笑，幾日不見，這姑娘的態度……變得還真快啊。

“我去給王夫人復診，公子可要一起？”

靈澤不是進不去，而是私闖信徒宅子非堂堂神官行徑。

至于那日……事急從權，除邪祟要緊。

于是點頭道謝。

安若素心中“切”了一聲，轉身的同時戴上那張銅制面具。

看門人一見安神醫，立刻笑臉相迎：“安神醫，快快里面請！”

目光落在安若素身旁的靈澤身上，語氣一轉：“這位是？”

“哦，這是我師兄。”安若素笑著介紹，俏皮地沖著靈澤眨了眨眼。

靈澤沒反駁，只是神情依舊淡漠，看得看門的家丁心里發毛。

“笑一笑，別嚇著人家嘛?！?

忽然，一陣帶清新蓮香的風兒，裹挾著溫聲細語鉆入他的耳蝸，有些癢癢的。

毫無波瀾的內心居然泛起了絲絲漣漪。

“師兄，如何稱呼??？”

他喉結上下一滾，吐出二字“高慕”。

安若素眉眼彎彎，笑著道：“好名字。我叫安若素。安之若素的安若素?！?

靈澤低低“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安若素內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還“高慕”呢，狗屁靈澤口中沒一句真話。

引路的是上次那個小丫頭，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見到安若素身旁的靈澤，小臉立刻紅透了，手腳眼睛都不知道往那兒放，走著走著差點撞到大樹上。

安若素在心中罵了句“招蜂引蝶”，但面上卻依舊掛著溫柔的笑：“小妹妹，你家夫人這幾日怎么樣了？”

小婢女“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安神醫在問自己。

她結結巴巴答道：“好好……好多了。多曬太陽……果然好得快，夫人現在都不用披大氅了呢！”

可不是嘛，先前裹得嚴實是因為被陰氣凍著了。

這大夏天的，哪個正常人蓋著厚厚的棉被。

“你家老爺沒在家陪夫人？”

“哦，我家老爺赴詩會去了……”

安若素不由皺眉，王夫人都病成這模樣了，又去赴詩會……真是渣男！

“安神醫，高高……高公子?！毙℃九哪锹暋案吖印甭暼粑孟?。

后面的“到了”二字，更是被一聲尖銳的嗓音壓了過去：“哎呦，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安神醫?。∏魄魄魄?，果真是仙風道骨！”

只見眼前之人滿頭珠花寶石，脖子上的大金鏈子比安若素的小臂還粗。但似乎還不夠，

手腕被那金的、銀的、玉的壓得沉甸甸、響當當。

安若素嚇得后退一步。

“婆婆，這是神醫不是神仙！”王夫人焦急地在老夫人耳邊低語。

“神醫神仙這不都一樣嗎！”老夫人的視線又回到安若素身上，老臉燦若菊花，“安神醫啊，您瞧瞧，我這還能變回年輕模樣嗎？”

“這……”縱是安若素醫術再高，她也沒有返老還童這種逆天改命的能耐。

看著這張涂滿胭脂水粉，依舊溝溝壑壑的老臉，除了早日投胎別無他法。

“這位是……”

“我師兄，高慕?！?

安若素怕老夫人再語出驚人，趕忙問了王夫人最近食欲、睡眠等問題，而后又診脈，開了些補氣血的藥方。

這么一大群人嘰嘰喳喳，居然沒人發現“高慕”什么時候不在了。

靈澤給自己下了道隱蔽禁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整個王宅并無異常之處，那邪祟留下的痕跡早已被強大的功德金光抹去。

到了祠堂，他終于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王氏一族并非中原人，乃是來自極寒之地的棠溪古國。

《王氏家譜》上記載，每一任的王氏家主都會在接任家主之位后更名為王若谷。

最詭異的是，每一任王氏家主都沒有親生孩子。

繼承者皆從宗族中過繼，且只有在老家主過世后，新的繼承者才能活下來。所有經老家主撫養的孩子，不是幼年夭折便是或因疾病或因意外而亡。

靈澤的心中不免產生一個可怕的念頭：莫非每一任家主都是同一個人？

正屋，王老夫人終于說累了，她戀戀不舍地拉著安若素的手，約定下次再敘。

不舍的是不是神醫本人安若素不確信，但神醫那或是青春永駐，或是返老還童的祖傳秘方，她老必定是惦記著。

送走老夫人，王夫人很是抱歉：“安神醫，我婆婆她也絕對沒有惡意，并非是不相信神醫的醫術，只是她印象里醫術超群的都是些白胡子老頭?！?

安若素汗顏，老夫人這話說得倒也沒錯。五百歲不小了。

見安若素不語，王夫人有些著急：“我婆婆就是這樣，她真沒質疑您的醫術。只不過她平日里就愛求神拜神的，所以……”

所以覺得這個“神醫”與“神”必定有所聯系，治病用的不是醫術而是仙術。

還真是又被老太太說中了。

安若素雖然不被仙界認可，但她已修得仙脈，算是凡間的妖仙。

再說王夫人這病并非凡間的病，確實是邪祟侵體。普通的醫術自然是治不好的，要想根除，必須除了王夫人肚子中那鬼嬰。

除鬼嬰，可不就用到仙術了？

王老夫人還真是歪打正著。

眼見外頭天色漸暗，安若素心一橫，趁其他人不注意，忍痛咬破手指。

一滴血悄無聲息迅速飛出，直直沒入王夫人的額心。